看清眼前的事物似乎是最简单的事，实则最难。
——歌德

数字合成作为一种特有的电影美学，创作风格经历了一个相当长的逐渐发展的过程。迪斯尼早在1946年就推出了真人与动画合演的作品《南方之歌》（Song of the South），1964年又推出真人与动画共同出演的《欢乐满人间》（Mary Poppins）并拿下五项奥斯卡大奖，视觉影像合成的创作风格开始无意识表现出来。此后，1968年库布里克（Stanley Kuberick）拍摄了他的经典作品《2001太空漫游》（2001：A Space Odyssey）。它在视觉影像的运用上，为电影的视觉创作带来了新的革命，同时也为以后的科幻太空类电影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即使在电脑特技高度发达的今天，这部电影的前瞻性、技术性和艺术性也令人叹为观止。
如今的电影数字合成让我们深知大银幕上所呈现的视觉奇观仅仅是一则美丽的谎言，但仍然沉醉其中。关于数字合成（Digital Compositing）的定义，有很多不同的解读，可以理解为“数字合成就是为了生成一个完整的作品，而将至少两个来源的图像生成为一个完整结果的数字融合过程。（《数字合成的科学与艺术》[美]Ron Brinkmann著）”。通常合成工作是处在电影视觉特效制作流程的最后阶段了，合成师会拿到不同来源的图像或图像序列：有来自实拍的素材序列、有来自三维制作灯光渲染出来的图像序列、有特效渲染的图像素材、还有数字绘景部门提供的图像等等。将这些图像序列合成一体，让观众看不出它是由不同来源的图像融合而成，而是觉得它就是真实拍摄的。即使观众也知道场景中出现的很多元素明显在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可能存在，但依然相信这一切是由一个摄影机在同一时间拍摄完成的。
“真正掌握数字合成技术包含技术和艺术两方面的技巧。与其他艺术形式一样，艺术家必须熟练掌握所用工具的使用技巧。但仅了解某个特定工具还是不够的，制作人员还必须熟知整个合成过程的技术知识，包括理解视觉数据的数字表示方式、摄像机如何对光照和颜色变化做出反应等很多方面。但要记住，所有这些技巧方面的考虑只是在回答‘它看上去像吗？’这样的问题，这时要对一些因素进行权衡。问题的答案最终是主观判断的结果，如果一个优秀的合成人员总能作出正确决定，从而生成高质量图像，则必将成为职场抢手的人才。（《数字合成的科学与艺术》[美]Ron Brinkmann著）”

案例解析：
下面是电影《微微一笑很倾城》里面发生在游戏世界“落霞峰”的一场戏。我拿其中一个镜头为例浅述一下合成的思路。



导演希望这是一部充满少女心的电影（事实证明效果达到了，上映后也被评为如一股清流般甜到发酥）。尤其这场戏发生在游戏世界里一个梦幻而美丽的空中岛屿上，称为“落霞峰”。所以合成时刻意的给了很多少女情怀的元素，比如粉粉的色调、梦幻的光线、空中的花瓣、湛蓝的湖水、闪烁的光斑等等。
在这部电影里面，三次元现实与二次元游戏世界不停地切换，合成的时候也是根据导演和视效总监的意图结合来剧情的情绪，要做到辅助故事发展不突兀，抓住观众情绪流畅地叙事。



这是数字绘景部门提供的天空背景。当然这些天空背景也是数字绘景部门根据整场戏的空间关系精心布局的，以保证整场戏的衔接与连贯。



这是特效部门渲染的流动的云层序列，根据画面构图主要解算了左边部分的细节。



这一步添加了数字绘景部门绘制并分层投射在三维简模上的远景的山体。数字绘景部门在绘制的时候一方面参考模型的空间位置和山体的结构信息，一方面根据灯光部门渲染的单帧来匹配色彩和光影关系。



其余山体部分是通过三维制作模型贴图、特效解算花草植物等并最终由灯光部门渲染输出的序列。



这一步，合成师调整了右侧蓝色花朵植物的色彩纯度和明度，让这个不存在于现实环境中的植物显得更加梦幻清新，还刻意更改了地面部分红色小花的颜色为蓝色，与周围红色花朵形成冷暖对比。同时，加强了远景山体的大气效果和受光变化，拉开一些空间关系。



云在合成的时候先整体给了一个与设定的环境较为匹配的色调。直接渲染出来的云层色彩较为单一，暗部也偏脏，光对云层边缘的细节也不够。合成分成几个部分来调节细节，主要希望拉开云的空间关系，并且加强云在光线照射下不同厚薄的透光细节以及颜色丰富的变化。远处的云因为希望靠近太阳和天际，刻意的偏向黄色调，也拉开了与山峰的距离。近处的云暗部偏向粉色调，是更加浪漫和少女情怀的体现。





添加湖水与瀑布层，这两个部分特效是分开解算的，湖水与瀑布的衔接就需要融合的很好。
这一步调节湖水色调和前景瀑布细节。视效总监希望呈现出来类似喀纳斯湖一般的透彻的蓝色，同时需要考虑湖水的深浅对颜色的不同反应。另外，湖底的结构丰富多样反应在视觉看到的颜色差异也不尽相同，还有湖与山体岸边的融合。再调整瀑布的细节，尤其要考虑在这个环境下受光面和暗部的颜色冷暖变化等等。



从这两幅图片的对比可以观察到，画面上方的瀑布渲染出来的颜色偏脏并显得单薄。合成分层调整了瀑布的细节，并且由于三维解算的不完美性，瀑布底端岩石的水汽没有很好的包裹，合成师从已有素材中选取拼接增加细节。颜色上考虑是处在背光环境下，所以给了冷色调，这样也与近景瀑布受光面的暖色调形成了对比。



从这幅图里可以看到首先添加了实拍人物素材，原始实拍素材如下图。由于该镜头摄影机在layout阶段做了重新的设定，主要也是考虑画面的构图能更好的展现“落霞峰”的全景。这样在合成阶段原始素材就必须做一个画面内容的稳定，摒弃掉实拍的摄影机运动，并用新设计的摄影机重新投射在正确的位置上。同时也需要考虑人物对地面环境的阴影。
再对比上一张图，湖面上多了一些波光粼粼的效果，合成师绘制了遮罩加强了湖面与瀑布衔接区域受光的效果，让光更多的撒向画面中心区域。细心的观察还可以发现，近景瀑布旁边的树以及远景瀑布上方的树，也进行了受光的调整，增强了透光性。





对整体山峰的色温和亮度进行调整，让它更融于整个环境；添加漂浮的蓝色粒子，根据画面布局，后期继续调整粒子的空间位置，添加空中飞舞的花瓣、还有如仙境般缥缈的雾气。
添加一些白色的飞鸟元素，增加了画面的律动。并从山峰顶端设计了洒下天使之光的效果，这是一个艺术化的处理，目的也是增强梦幻的气氛。



加上一些彩虹的效果，在前景还制作了一颗随风摆动的树，虽然没有很强的逻辑性，也都是一个艺术化的处理。最后整体综合整场镜头的气氛再作一次色调的调整。
所以说合成工作不仅涉及许多的技术和方法，还需要考验工作者的艺术思维能力，因此专业的合成人员在有较深的艺术修养和审美的同时，还得对技术有深刻的理解和熟练使用的能力，要有敏锐的识别能力，对于画面的真实感的一种本能的辨别能力，这种能力非常重要。



再引用Ron Brinkmann的一句话：
最终您需要依靠自己（或者至少是您的导师或您所制作的片段的导演）的判断来确定屈服于规则是否合理。随着经验的积累，您就会学着相信那种判断并且最终意识到需要应用的规则就是：“如果它看上去是正确的，那么它就是正确的”。





--------------------------------------------------------------------------------------------------------------------------------------------

作者简介：
刘颖Lorin
视效总监 | Visual Production
六年间，与MORE一起见证了中国视效行业的蓬勃发展。
曾参与《黄金大劫案》《重返20岁》《万物生长》《西游记之大闹天宫》《西游记之三打白骨精》《年兽大作战》《天亮之前》等近20部影片的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