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岩井俊二的新片是怎么拍的(上)

2016-11-04 18:21
按:电影《瑞普·凡·温克尔的新娘》的导演岩井俊二在电影、电视、网络、小说的各式平台上进行了创作和商业的探索。
围绕这部电影的故事背景、制作方法、争议点和突破点,再到世界影坛上的日本电影,我们一口气地做完了采访。

【专访】岩井俊二的新片是怎么拍的(上)
电影《瑞普·凡·温克尔的新娘》剧照

原文:《瑞普·凡·温克尔的新娘》的制作方法、1万3千字,岩井俊二导演访谈
『リップヴァンウィンクルの花嫁』の作り方、1万3千字 岩井俊二監督インタビュー
http://www.webdice.jp/dice/detail/5118/
译:谭梓祺
校:Solemn

先来瞄一眼预告片吧!


剧中黑木华饰演的七海是个家庭教师。
她教的女学生在网上问她:
“东京是怎样的一个地方呢?”

岩井俊二导演的《瑞普·凡·温克尔的新娘》描述的故事就是对这个提问的回答。
“东京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呢?”

这次电影的公开方式是在电影院、电视、网络、小说等各式的平台上进行了故事的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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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大叔岩井俊二导演

这个版本作为战略的不同之处是
没有发出消息

────这次《瑞普·凡·温克尔的新娘》发布在了小说、电影、网络、电视等各式平台上。
这是岩井一开始就想好的计划吗?


这么细致的计划哪是一开始就能想出来的。中途想到的。

────大约拍了多久呢?

一年中大概分了4、5次拍。拍完第一次后,等了几个月,然后在这几个月中把剧本重改了。
接着下一次拍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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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井俊二导演在电影《瑞普·凡·温克尔的新娘》拍摄现场

────是边拍边写小说的吗?

一开始小说就写了一稿,但在勘景并拍竣后,小说又改了一稿。
勘景和拍摄时,比如像婚礼这样的场合,合适的反馈信息全都加小说里了。
所以,拍摄和小说的加工是齐头并进的。这种制作方式就像慢慢进化一样。

────小说完成时,在头脑里就想着要怎么拍摄的吧?

是的,但是把全篇小说拍成电影,2个小时或3个小时是不够的,有必要判断是否把全部的场景都拍摄。
然后,制片人宫川朋之先生说:“如果是电视剧的话,就可以看观众的反映情况了。”
因为电视剧是一集一集分开拍的,只要把现场要拍的拍摄完了之后,就可以考虑下一集怎么拍了。

────每个版本的不同之处是?

3个小时的剧场版和2个小时的电影版,全集6话的电视剧版本,虽说比起剧场版长,但是没加入电影版的高潮。
因此,无论哪个版本即使看完也像没完结一样。
而且,海外版是2小时又有不同的地方,为了看不了各个版本的人,基本上把全部的要素都加进去了。

────去年9月在日本推出网飞(Netflix)之后、Hulu、Amazon主要的影片租赁提供商也兴起,在网络上看电影和电视剧的人越来越多,有关注这样的事吗?

早已经是这样的情况了,这种情况挺搞笑的。
这只是平台增加了,我们在现场也没办法收集这些信息啊。
制片人常常会考虑“看哪个好呢?”。
只有转包法人才会不把全部平台都看了之后才开始宣传。
最终,可能客人们只是看了一遍。
有先见之明的制片人才会说“把每一个平台都看一遍”。
一定要每一个版本都看一遍,才会发现自己最想看而且一定要看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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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瑞普·凡·温克尔的新娘》剧照 ©RVW

────如果是这样,有什么样的具体的做法呢?
首先,“这个版本这里不一样”我们不会从发出这类详细的消息,虽然观众看了几个版本,但如果看了“没有这样的场面?”的消息,观众这部电影的制造方式是很随便的。

如果没有一个人写书的勇气
就不要写剧本

────2005年在洛杉矶影视城举行活动,利用网飞和Hulu的平台了吗?

是的,这是很平常的事情。日本是最迟的呢。

────在美国,有没有想像普通观众那样去电影院看电影呢?

本来在国外应该有这种感觉,但是我自己的“感应器”罢工了,那也是正常的吧,这很难作出正确的判断。
例如嘴上说着“反安保法案”,作为日本人心里十分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在美国也有这样的问题。别人的事情,因为和自己没关系而不想掺和进去,就连想掺和进去的想法都没有。
所以,对美国的基础设施有也只是想着“也就这么回事吧”,在商店,电视的销售方式“也就这么回事吧”,对看到的事情也比较可观。
在那时候,就算唱片店也没了,书店里的客人也全部不在了,星巴克里面也没有人了,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有喜欢的外国电视剧吗?

这个没有什么印象了。当时喜欢《英雄》。
然后,《VAMPURITY》(2012年)发布的时候正好《真爱如血》在制作中。
要说看的话,想看情色电视剧的床戏,想好好地制作那样的场面。
如果是付费电视,大家就会开始关注有线电视。
我的名声已经变成这样了,还挺让我惊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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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瑞普·凡·温克尔的新娘》剧照 ©RVW

────岩井现在的剧本写作方法,是先把情节标这样写的吗?

各种方法都有。有的从结构开始,然后再修改情节。有时候也会突然要写剧本。
我从学生时代开始就不断检验怎么样才能写成电影呢,从20多岁到40多岁期间一直花时间研究。
不是一定要有很好的取材,这也是自己没办法解决的。
所以,写剧本是一件痛苦和辛苦的工作啊。
但是,完成作品之后的自豪感谁都能明白的吧,我想观众看了之后也能明白,所以才会发出“这个好无聊”或者这个很有趣,超厉害的”这样的感想。
所以我也会对照观众的反映,一边确切感受,一边完成工作。
如果觉得这个剧本“完全不行啊,总感觉哪里不好,到底是哪里不好呢”、“加入这个要素怎么样”的话,我会持续痛苦好几年的。

────那个是您一个人完成的作品,在写的过程中有让别人读过吗?

有过在写的时候让别人看的打算,不过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完成的。
一起写剧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作者在写故事的时候,全部都是一条线联系在一起的。
如果合作写的话,不仅要让故事连贯,还要把别人的意见加进去的时候,那这条线就会被切断了,也会很难顺利进行下去的。
如果遇到过一次顺利进行的话,独自写剧本的力量就会消失了。
黑泽明导演大量的名作都是和几个作家合作,到最后都翻脸了,之后如果再换成一个人写了,那时候就会发现已经没有一个人写的胆量了。
这个我是深切明白的。
让别人帮忙做这么的困难的作品的话,下一次就不会想自己写作品了。
忍耐,就是进行得不太顺利,自己创作的故事到达一定程度,这不是终点,接下来就会好的。
漫画家和小说家明白这是必须做的事情。
所以我不敢对电影懈怠啊。

────您是基于怎样的标准决定剧本写到这就结束了呢?

我凭直觉,觉得“写到这里就好了”,不太想写100分的剧本。
反而想以60分、70分结束。
如果不这样的话,只是为了现场拍摄完美的话,谁拍都是一样的吧。
但是,我一定要要这么做!
必须让电影体现这一点,所以就这么看吧。

────要把剧本拍成电影,就不是个人胆量的问题了,电影制作就是要团队合作了。

不是的。最终,这个作品是好呢还是坏呢,是看导演怎么把握的。
虽然要借助大家的帮忙,不是谁都有这个责任。
不是谁都能看到成品的,也没必要和谁的都分享。
作为导演依然是孤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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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瑞普·凡·温克尔的新娘》©RVW

摄影、灯光和剪辑都是自己做

────作为制片人的岩井导演,您的职位是负责创作和资金两方面吗?

大致上全部领域都涉及。当然合同部分也负责。
作为制片人向日本映画放送株式会社的宫川朋之先生借钱是分配工作的中心。
创作部分是我全部负责的。

────这次是神户千木先生负责6K拍摄。岩井先生也负责拍摄吗?

这次没有。仅有的2台摄像机都由神户先生负责拍。

────摄影非常棒呀。摄影是导演负责的部分吗,还是和摄影师们一起共同负责的?

在现场发了很多次火(笑)。
拜托摄影师拍摄的时候,画面有7成不能看的,真正想要加进去的画面没加进去。
那拍来就没意义了,时间充裕的话还是自己拍摄比较好。
《吸血鬼》(2011)中有3台摄像机,我负责用其中一台拍摄,虽然其他两个也是很好的摄影师,但是还是有不能用的画面。
但自己负责拍摄的话,就会变成负责电影亮点的人了,可以把现场看不到的缺点消除。
用摄影机把自己的想法表现为画面而不是语言,我要求的是能拍摄出专业的水平的画面。
但是,如果回到日本这种优质人才很难找到。
这次使用的画面,没想到最后大部分素材就像垃圾一样不能使用的啊。
虽然想像编辑一样化腐朽为神奇,但是里面的画面大都是些不能用的素材。
回到日本之后怎么遇到这样的事啊。

我也不清楚在现场是否有摄像机。
如果在戏中过于自由地活动的话,助手会胆小地说:“在这里好吗?”。
我就会教他:“像平常一样就好。”
因为纪实片是绝对不会中断的。
而且他还年轻,以后就不是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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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瑞普·凡·温克尔的新娘》©RVW

────现场的工作人员有多少人?

2台摄像机的摄影部门有6、7人,灯光部门只有我自己在做。
录音基本上2个人,没有正式的录音部门,我是以后期录音为前提拍摄。
当我决定录制全部声音的时候,现场的拍摄就结束了。
在现场没录到声音,只能后期想办法了。
当然能用的声音也是有的,所以后期录音就不多。
在低预算的情况下,不考虑到这种个层面的话是没办法拍摄的。
因为拍摄1小时即使便宜也要花20万日元左右,超过计程车或银座的俱乐部了。
无论是什么,只要是没用的东西,会阻止现场拍摄的事情都是有风险的。
在那种情况下,委托工作人员和导演拍摄的时间基本上是没有的。
所以打光我也打算自己做,录音也用最少人。
这么做的话,最后演员和导演的时间都会变得充裕,想拍摄的场景也能尽情地拍摄。
我认为这对每个导演都是有效的,对我来说这是最痛快的做法。

────采访产品设计的种田阳平先生时,他说听昆汀 塔伦蒂诺讲“在日本,录音部门的作用在现场很大”。

我认为还没到这种程度,倒是是对现场有很多的不满。
不为导演效力,可能不知道会有意外,所谓的“好好款待”的意思,无论在欧美和亚洲,他们都会“好好款待”导演。但日本人却没有那种想法。我觉得他们他们首先想的是先做好自己的工作。

────岩井先生会玩灯光的器材吗?

摄像机和灯光都会玩,工作全部完成之后,自己会玩ProTools(音效软件)。
基本上都是在一个人能做的前提下玩的。
而且自己玩的话,哪里必要、哪里没用,自己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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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瑞普·凡·温克尔的新娘》 ©RVW

日本电影的拍摄现场能更简化

────您在拍摄现场会看监示器吗,演员看得到吗?

监示器就是一台机器嘛,不适合的话是没用是。
监示器是没有别人看过的,不仅是看演员的演技,必须要检查素材是否成立。
所以即使有2台摄影机也完全不够看啊。这个是另一个任务啦。

────是不是对现场好像有很多还没满足的地方啊。

在日本的现场会听到各种没有证据或意义不明的幻想论。
对电影来说必要的东西就是必要的东西,那些用不到的东西就是不需要的东西。
这样的取舍选择,能够更加简化。
虽然这种想法已经开始从大家那消失了,但是在日本这样的做事风格依然存在。
好莱坞和我的做事方法意外的非常相似,而且好莱坞更加合理。
正式拍摄时说“好,开始!”。
在中途不停息,花一周的时间就把全部的戏拍完了。

但是在日本,从每个场景开始拍,经过5秒左右就停下来,把相机的位置改一下,停下来的次数也很多。
我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因为那个空隙,可以为下一次准备争取几分钟。
如果有4-5分钟的场景需要拍摄封面,摄影师打算改变角度4、5次的话,时间是不够的。
明明只要拍2、3个小时就可以结束,在日本要花1天才能结束。
拍《情书》(Love letter)的时候花了2天才拍完,这样的时间浪费是没有的。
所以要调整内部,用自己的做法去拍电影。
虽然一开始从演员那听到反抗的声音,说“一个场景的对词不是要全部记住,要每句话都拍摄”、“怎么这样拍啊”,一开始大家不情愿的,现在大家都这么做了。
在美国,是没有中途停止这种想法的,正式开拍时副导演会问“要再拍一次吗?”。
如果导演说“再拍一次”,也不会喊暂停,第二次直接开始拍了。
演员也会回到原来的位置,无论是3次还是4次都是这么做的。
因为不喜欢化妆师进入场景,所以不会暂停拍摄。
虽说存在着不应该存在的东西的时候会暂停,但无论如何都是想拍那种只有演员在场的场景。

────很多导演1台摄像机也不想带呀。您在拍摄的时候使用2台以上的摄像机吗?

是有2台摄像机,摄影机稳定器也有1台。
想要认真拍摄的时候突然闯入没必要的事物,其他的摄像机也会因为把这些画面拍进去而不能使用。
所以还是要有一台摄像机主要负责拍摄的。
总之这台摄像机是把自己想要的画面全部拍进去。
B摄像机是在偶尔拍摄不了的时候才用的,这样也很有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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