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工业网公开课]之特别课程|这不正是每个人的黄金时代吗?-许鞍华、陈丹青对谈
在刚刚过去的五·四青年节几天里,应邀参加由南京艺术学院电影电视学院主办的第二届南京电影论坛,在此期间,我们本性难改,继续偏执“分享让你的价值倍数成长”的态度,把这个论坛最精彩的一个环节记录下来了,在这里分享给大家,这样,没有到场的朋友们也不必望梅止渴,赶快猫在沙发里,舒舒服服地看以下视频吧!
另,大家对于许鞍华导演及《黄金时代》有任何问题或观点,也不要吝啬你的十指,快快敲出来,回复在本帖下方,我们会尽可能反馈给许导或《黄金时代》片方!
论坛第一部分:两岸三地的电影创作与人文精神
论坛第二部分:电影创作的态度、时代与题材
更偏向于阅读文字?
◎ 开场白
史航:我们今天在这对话,不承诺谈出上报纸的标题,其实就是非常印象派地来聊聊天,希望能聊到我们心目中的民国,和民国里有趣的人和事,能够知道原来民国还有这样有意思的事,互相有个提醒就够了。
其实说到民国,确实我们会先想到许鞍华老师的电影《黄金时代》,很多人认为拍的是王小波的小说,王小波相对比较年轻,在他还没有出生之前就有过,比如美国有过一部奥斯卡电影也叫黄金时代,还有古希腊也有黄金时代,都代表着不同的意思,而这部《黄金时代》,我认为是源自于萧红和萧军的一次通信,当时萧红东渡日本,处于一个非常困窘的时期,物质上也是很窘迫,她在给萧军的信里写道,“什么事情凡是对的事情到我这里就不对,我想着很多的不如意”,但她在一转眼的时间又说“这不正是我的黄金时代吗”。
一位女作家在给她的爱人写信的时候,一眼看到了很远的未来,所以倒推出“现在是我的黄金时代”,这个《黄金时代》的名字我觉得比用其他片名都更合适。我们说萧红有一种倔强、不服输体现在里面,我不说她乐观,而是倔强。而且我读陈丹青老师的书,提到当时一些文学青年,鲁迅的学生、朋友,他们的结果都很不如意,这些小青年最好的几年就是跟鲁迅在一起的时候,小青年认为人生没有飞跃,那已经是他们最好的黄金时代。黄金时代就是每个人的时光。也有人认为今天听两位老师谈话是好的时光,我们谈民国的好时光,那下面就先从两位开始,先请许鞍华导演说一说为什么拍《黄金时代》?
◎ 拍戏是相对主观的,诚实十分必要,我拍《黄金时代》底气十足...
许鞍华:上午听各位老师谈民国的感受,我如果先来听了,有可能会拍得更好一点,另外一个可能就是,如果我先来听了,就不敢拍了。因为大家都是花了好多年的时间去研究,有很多感受,我区区一个香港人,不如各位老师的研究精深,不敢说自己很懂,但我感觉拍戏是很主观的,只要你是诚实的,尽自己所能去拍,所以我底气还是足的。为什么拍?是因为我很喜欢,李樯很喜欢,写这个剧本也难,找导演也难,找演员也难,找资金尤其难,现在终于拍出来了,我要感谢很多人。
萧红的这个黄金时代,我觉得特别感动的,不完全是因为她在那样的环境下说出那样的话,还因为她有自己过人的敏锐和准确,当时她在物质上非常艰难,她非常想念萧军而且很痛苦,但在心情最痛苦的时刻,居然能够看出自己在一个黄金时代,作为一个艺术家能够看出自己当时很幸福,看出时代的好,这可能是我感觉一些人之所以成为艺术家很重要的一点,这是一个艺术家的洞见力。
还有民国那个时代,我感觉从某个角度来看那就是一个黄金时代。为什么我觉得民国时代那么好,这个很主观,也没有做过这个学问,比如萧红、萧军他们都是我看的多一点的,这些作家的那个时代比较自由,生活和创作也很自由,就是他们对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他们的男女关系,他们也没有结婚就同居,萧军跟另外一个女人恋爱,他们协议各自分开让萧红回来,萧红对这个女人也是认为她照顾过我,我也不会歧视她,这种文明,男人不一定做得到。那个年代,有一种高度的文明,不仅在师生之间、朋友之间的关系,情侣甚至是情敌之间,家庭无论是服从还是反抗,无论忠诚和反叛,都有自己的支点和底线,有一种责任和礼节。再看后来60年代的嬉皮士,就什么都不管了,没有责任,如果某一个时代能坚守定足,我觉得是最好的,现在很少人会思考自己处于的年代,然后思考怎么过的更好,这个命题我觉得是人人都应该考虑的。谢谢。
陈丹青:我今天第一次见到许鞍华先生,我不会叫她许导,我要叫她许先生,你同意吗?台下这些孩子正在他们的黄金时代,从生命的角度来说他们正在黄金时代,我们在铁锈时代差不多,他们在黄金时代自己不知道,萧红知道。
◎ 什么是良心主义?港台看大陆更深沉、更有历史感?许导不会批评大陆导演...
许鞍华:我想问一个问题,今天早晨诸位老师讲的,良心主义,他说得非常非常到位,他说的民国电影良心主义,就是他解决了技巧跟意识形态两个支点,成为民国电影的一个重要标志,是以后电影没有的,而且也没有那么好,我想问问陈老师,那个意识形态我明白,可是刚才说的形式,到底他的形式有些什么是很好的呢?就是他们当时有一个什么样的形式?
陈丹青:我想你就是良心主义者,我觉得中国在左翼电影到我刚才跟你说,中国电影流到香港电影慢慢出现像你这样的电影,我没有办法数出来你的所有作品,但是你刚才问到的问题,你的电影已经回答了,大家知不知道许先生拍过《投奔怒海》等,这些都是良心主义,良心有形式的。不是这样吗?
许鞍华:我其实一直对于戏里的形式,我没有从形式部分讲回来,而是从内容开始想然后找到一个好的场景跟着拍,我觉得有点怎么讲都不够,所以我才问。
陈丹青:我们可以换一个说话,不是形式,我也不太愿意用风格,是一种气息,就是人给人的感觉,我觉得是厚重、正派。
史航:你刚才谈到《半生缘》,你说别人也拍穿旗袍的电影,而你要拍冬天的穿旗袍的人,是真的很冷,遇不到爱的人之前只能多穿一些衣服,眼睛看不清对方,冬天的张爱玲是很重要的,四季里面也不是特别面对的,你说关爱,关怀就是这样子,你冷不冷,而且《半生缘》电影我挺喜欢,我最喜欢的是王志文,到黄金时代你跟王志文再合作我特别高兴,其实就是这样的,就在你的镜头里,无论是叔惠,还是鲁迅,不管哪一种人你都会看一个人关心到他的四季,关心到一生荣辱这般的情况。
陈丹青:其实你看,我接触过港台的导演,他们没有大陆导演会说话,港台的导演更加质朴,我尊敬你,我把这种气息……我也找不到这一个词,让我想起《悲情城市》,我想用“同情”,这个词是来自于俄罗斯,是一个巨大的同情,你拍的这一路的味道,大陆导演应该很想拍而且也拍了不少,类似史诗的,有点悲剧感,但大陆导演其实没有港台导演做得好,你们很客气,正常不批评大陆导演,我碰到大陆导演我会批评,但是你们很客气地对大陆导演。你会很客气吗?
许鞍华:我不会啊!你是想我批评内地的导演吗?
史航:批评你不喜欢的导演。
许鞍华:我是想先给徐浩峰道个歉,因为我之前说《黄金时代》的剧本比他的好,其实这只是开个玩笑,我是为了支持《黄金时代》随口那么一说,徐浩峰的剧本也很好。
陈丹青:不是,是你看大陆比较深沉,有历史感,感觉还有其他什么?
许鞍华:其实我很喜欢《黄土地》,我当时(看《黄土地》)有点看完《童年往事》的感觉,其实当年《投奔怒海》一出来我觉得世界都是我的,后来一看《黄土地》、《童年往事》,看方玉平,我想“完蛋了,他们做的都比我们做的好”,而且只是比我们香港新浪潮晚个两三年之间的事,所以那个时候我的感觉是悲喜交集。
当然我觉得你会拍一部很好的,也会拍几部不好的,会有起起落落,《投奔怒海》之后的称赞让我都没地方躲,但后来我才理解,好电影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是整组人,是天时地利人和,加上观众的问题。那时候我老觉得拍不出更好的电影而沮丧,其实这都是源于无知和骄傲,觉得自己一定要拍出一部超越前作的东西,但实际上新浪潮导演也是几起几落,包括内地的第五代,都是交替着挣扎。如果比较谦虚一点觉得(电影)这个东西是大家甚至是世界的,那就会比较舒服,失败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要批评一些内地的电影,确实有电影是我不太喜欢的,但大家都是导演,太懂互相的难处了,我不是虚伪,我觉得他们下次会做得更好一些。比如说香港导演,我曾经还骂过王晶,我不喜欢他有十几年了,但最后是他帮了我大忙,这个真不好意思说,因为大家都非常珍惜能够做导演。
史航:其实就像我们以前影迷,我们看精装难兄难弟,我们看到汪嘉伟和王晶的电影,确实香港这个电影圈每个人有一个角色,形成一个年本大戏。
陈丹青:(民国)这个时代结束了,类似于大陆电影和港台电影冷战已经结束了,当中有一段是暧昧的,现在我觉得很有意思,他们用的都是大陆演员在拍电影。然后我们也不太会那么清楚的说这是香港电影,我们会说,这是许先生的电影,这个蛮有意思的。
◎ 究竟哪里更像文化沙漠?
史航:有很长一段时间,内地说香港是文化沙漠,其实香港是文化沙滩,面对整个海,沙漠是寸草不生的,和沙滩还不一样。
许鞍华:确实是有误解,因为有一年我记得就是1985年,谢晋导演请我去内地参加一个讨论《芙蓉镇》的会议,与会的有阿城,还有李陀,我坐火车回天津,跟黄健中、阿城还有李陀谈天就谈书,说《红楼梦》,我普通话当年比现在还要不好,但是那天说了18个小时。他们就很惊讶,觉得我们香港人都是不识中文字不看古典文学的,他说你居然看书,居然看《红楼梦》而且12岁就看了。
问题是我们没有信心,因为老给人家说我们没有文化,另外就是我的中文不好,我从小被爸爸送去念英文,我从幼稚园到大学都是念英文,因为殖民地教育,中文被当做第二种语言,在我们那一代如果念英文出路比较好,所有的人英文都其实比中文好,可是我越念书越觉得不对,我念的东西不是我生活里头的东西,然后变成了有不同的写法,和不同的讲法,因为那的不是我的生活,自己的东西不会写就变成一个困局,所以我觉得我的状况不是特殊的,我那么多的同学大家都一样的,所以我们那一个年代拿起笔创造比较难,我们讲的是广东话,写出来小时候就问老师,就是写出来为什么跟讲的不一样。这个会让大家不能创造,不能从事好的批评,因为我们殖民地的教育就是政治、意识形态全部都不讲,所以人都很安居乐业,我感觉。
陈丹青:我想在天津的火车不信香港人读书的人里面,一定没有阿城。我印象里阿城非常重视港台,他做过一个很生动的比喻,中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台湾是中华民国,香港是清朝。他还特意写过一篇散文,回忆他第一次访问香港,当天回到北京出了机场一片漆黑,也没有饭馆可以吃饭,也没有什么灯火,他就自己回家煮方便面。他就说,这里才是文化沙漠,香港在这么小的城市里面,你可以定到全世界所有书,只要你想定,这是80年代,但是80年代大陆是不可以的,所以庞大的沙漠在这,今天仍然是沙漠,要我看,我有一位老师做过比喻是五彩缤纷的沙漠。
◎ 300多场戏,大半个中国,几乎没有重复的景,这简直是一场大考试
——《黄金时代》创作始末,那些弥足珍贵的经验...
史航:我跟别人聊起《黄金时代》,这里面有的人后来去延安了,有的人后来被关在监狱里,还有人写毛泽东去了,你现在看青春的面孔,你再看底牌,每个人什么样子,黄金时代其实都是有底牌,我觉得我看你们公布演员表,我赞叹不是用了明星大腕,这电影到哪个时代,在文化上对大家都是一个恩惠,电影里还有舒群,白朗,丁玲……这不是萧红一个人的故事,是一个时代的群像。把那么多人放到一个电影里,是一种恩惠,不仅这些人选得特别对,这就像是一种文化的启蒙,对我们这些观众,还有演员,台下这些学生们,还有所有关注这段历史的人。看完这部电影出来我会跟荣幸,我和这个作品在一起。刚才许导说的为什么要拍《黄金时代》,那么《黄金时代》里面你自己最欣慰的地方是什么?
许鞍华:我非常喜欢剧本,但这简直是一场大考试,300多场戏,大半个中国,几乎没有重复的景,我很过瘾能拍这个戏。我因为年纪大了,也许很快不能拍戏了,能拍这么私人的一个作品,很幸运,希望是拍了一部很有价值的戏。但一些人看过这部戏后没觉得有私人性,理解很顺畅,我内心就又很复杂,既高兴大家都理解了这种时代的感觉,萧红这个人物,也觉得是不是我拍得还是不够(自我)。
陈丹青:感觉是你最有野心的电影。你一定做了大量的案头工作,你要读很多文本。
许鞍华:我看了,但是看了又忘了。
陈丹青:你肯定看了很多,不看不可能写出那么多人。
许鞍华:不是我,是李樯写的。我认为没有那么多人反而不成立,讲述历史光是一个两个叙事者是不成立的。
史航:我看了演员表。比如说鲁迅就由王志文来演,有很多不选可能我们不会注意到,我把王志文和鲁迅提到,就是要提到鲁迅,因为萧红和鲁迅都值得讲,我们没有见过鲁迅,最早要拍一个鲁迅传,那是一个特别伟大的阵容。那个没有拍成,后来有一个导演拍周恩来拍鲁迅,觉得焦晃可以演好,但焦晃退出了,可能意见有分歧,后来濮存昕演的鲁迅。王志文演鲁迅很有意思,一个香港的文艺青年和大陆的文艺青年,个人对鲁迅的印象会一致么?
许鞍华:我应该是7、8岁就看鲁迅了,那个时候所有儿童都看的杂志就是《儿童乐园》,里面有图和画,有很多鲁迅的短篇,后来应该是中学的教科书里面,有《阿Q正传》的段落,接着就看《呐喊》、《彷徨》,那个时候没有看他的书信、杂文没有看,我觉得很好但是分量不够看这样子,可还是蛮喜欢的,但是看的时候太年轻了。
陈丹青:你怎么把鲁迅和王志文联系在一起呢?
许鞍华:其实他们的脸很像,他的眼睛跟头的形状很像,脸窄窄的,你看他的戏就是王志文一般在戏里都是坐着,其他的演员都是比较高的,我对鲁迅肯定没有像国内人对他那么熟悉,演员自己也很紧张,就是说我演鲁迅怎么样,可是他的样子是全国对文人来讲是最熟悉的,我不像有不行,不像又变成样板,我没有这个问题,我不知道大部分人那么熟悉鲁迅,所以我就不管我们就根据我们想象的鲁迅来演,可是我知道王志文自己做了大量的工作,因为他主动找我,因为他以前我们拍半生缘,他想了很多,很好笑,他来他说每天只拍8个小时,但是来了在现场也不跟人说话,用一块布当着,因为他的头是假的、胡子也是假的,他还叫汤唯跟冯绍峰见面之前没有跟他们见面,不谈怎么配合,一来就把他们镇住了,比较真实。
陈丹青:把你镇住了没有?
许鞍华:我不需要,只需要他们镇住就可以了。
陈丹青:是不是你需要的感觉。
许鞍华:我觉得感觉很对,但是有点太光鲜或者更年轻,我希望他显得更年老一点,但是我们也不能让他太老,希望他比较有病容、憔悴,后来想还是不要太破坏形象,然后关键是我没有这个障碍,没有这几十年大陆对鲁迅那种崇拜。看了陈老师写的鲁迅,我们觉得这感情好,我们尽量把这个鲁迅弄的比较说人话。
陈丹青:我很好奇很想看到,如果被太脸谱化,很苦、很锋锐……
许鞍华:在现场汤唯去找他,他都不理的,汤唯就比较受伤。第一场戏一下就拍完了,有一场他很累了,一下就是王志文的动作,王志文的节奏出来了,我都不敢想,我就拍完了让他再拍一条,原来我才知道他前面演得多辛苦。
陈丹青:这是非常珍贵的经验。
◎ 许鞍华:我碰到的演员我都不需要去教戏
史航:其实我觉得王志文那个,观众不用被吓住,观众不用被吓住,萧红、萧军最开始见鲁迅的时候,第一次见面可能不喜欢我,我要借20块钱,好像是一种鲁莽。
陈丹青:这里面我们俩做一件事情,就是用视觉做一件事,我怎么可能见过王国维,我跟你的区别是我要把一个脸画出来,然后我来画这个脸是不是这个意思,有两三张脸我觉得可以,但是其他的不可以了。而你是找演员,你很谦虚,你非常重要因为你做导演,就是全程你在判断,我想你心里面一定有鲁迅,你不管大陆怎么想鲁迅,你心里的鲁迅你可能都不出来,但王志文在你面前的时候,每秒钟都在判断,他的节奏出来了,但是鲁迅的节奏是什么?
许鞍华:因为前提已经定了嘛。
陈丹青:这是形式主义的语言。
许鞍华:我碰到的演员我都不需要教戏,就像冯绍峰根本不像萧军,有一天他出来了,就是头两天我们挺害怕他也很害怕,网上可能会说怎么样怎么样,然后我们说怎么样,事实是有一天他自己做有一种“不是那种萧军,就是比较低调,有那种萧军的力量”,我们觉得行了,你就这样下去。
陈丹青:你让事情很开放,你不太去(管),那你很厉害。我这在看萧军的延安日记上下本,非常有意思。
许鞍华:原来他跟丁玲有一手。
陈丹青:很多现在官员都要派秘书去香港去买书,我今天上午跟记者推荐一本,是之前的上海市长写的,我现在可以推荐萧军的延安日记上下本。
许鞍华:我看萧军自己帮自己写一个书单子,说一定要看完这些戏剧,有的是外国的,有点不谋而合。
陈丹青:就翻译的那些东西,所以那一代人读的差不多。萧军是1910年或者20年出生的?
许鞍华:1910。
◎ 并没有刻意去拍一个民国题材,无法真实还原一个时代
史航:其实可能我们对《黄金时代》这样一个电影的期待也是这种,那时候到底能是什么样子,就种来看这个热闹这个样子,拍民国电影也很多,不一定都能担成期待,岁月夺走的东西电影能不能抢回来,比如《色戒》,从《黄金时代》来看的,你们比较满意的,拍民国题材的电影,哪怕是一个大上海或者是一个渔村不管什么样的状态,你们各自来提一提。
陈丹青:我刚才上午的发言意思就是说,台湾好像太不谈民国问题,虽然已经不一样,香港也不太谈。我现在讲话比较当心,当你看大陆电影的时候,你不会当成一个,你会不会当真如果看到大陆出现电视剧或者电影以民国为题材的。
许鞍华:我们开始的时候感觉有民国,其实我们一直都在看民国的东西,我们教科书全部都是看五四,冰心、徐志摩就是我们最早认识的作家。
陈丹青:电影,是大陆拍的民国题材的电影。
许鞍华:我觉得一个《谭嗣同》,达式常主演的。
史航:几个大导演都有拍过民国题材的电影。比如许导演你的《半生缘》,还有关锦鹏导演的《红玫瑰与白玫瑰》。
许鞍华:我没有特意的,我没有感觉到那个时代那个戏,我感觉过去某个时代,我觉得很好并不觉得刻意地拍民国。
陈丹青:你还是一个香港人,我们会有一个线,民国会半自觉的敏感。
许鞍华:敏感些什么呢?
陈丹青:我可能忽然就掉进去了,但是你这样说的对的,最近《1942》还原的比较对,但问题我看的时候也就看了,还有电视连续剧《潜伏》也还可以,因为中国人对官的印象比较深,你演官会比较出状态。农村我不太在意,难的是表现都市或者上海,现在看欧洲电影太不一样,你没法跟人家比,因为你到欧洲去,景观等都在,虽然丢掉很多但都在,你看《俄罗斯方舟》,就一个镜头到底,那全都是苏联年轻人演,就立刻回到以前了,我们看外国人他们也觉得不像,英国人、德国人,我想知道诸位你们也看过很多电影你们觉得像不像,就是20世纪那种。
许鞍华:我们拍的时候好多问题,我1983年拍《倾城之恋》,那个有上海,出来给人家骂的一塌糊涂,你说我太笨了,说你不能拍还有人活着的年代,要不拍清朝,我是在想我访问过好多人,那时候的女士,口红是怎样,旗袍是怎么样,没有一个说的话是一样的,因为没有一个年代是人家可以告诉你,因为在哪个方位社会哪个阶级,时代是可以在某一个地方是可以并列,所以告诉你香港怎么样就不对了,那么你得找很多资料,然后再找一个中间点才行,我们认为只是居于以前的经验,不拍的舞厅,比如说整个婚礼的制作费都不够宋美龄的一双鞋,所以不要太大场面,所以不要太考据,我们美术指导就说全部都是欧洲化,东欧,就不要是西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东欧比较苦,也有可能上海受东欧的影响,也有很多没有办法克服的东西,是我们工业里头分不够细,钱不够多。
第一次体会到观众爆满到围坐在讲台上的现场⋯⋯
◎电影与时代,当今的时代我们该如何拍?(答现场观众提问)
史航:我们收到一些问题,是这样的,有人说在49年以前是电影改变时代,49年之后是时代改变电影。如何在现在这个不是黄金时代的时代中拍出真正的时代?
陈丹青:我不知道,我不是导演,她是导演,现在怎么拍能够影响时代,我又不很同意时代在改变,时代还是好时代,电影审查很在,各种荒谬的事情还在,无论做什么创造电影是最难的一种,目前是故事最多最荒谬最有意识的时代。
史航:很多怪现状都在我们身边。好的时代就是跟素材亲密结合在一起,不知道如何下手。
许鞍华: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史航:确实这个问题来说先确认黄金时代,老板往往找你们写爱情校园,没爱可恋的时候这个时候,30多岁的写20出头可能会写的比较好,无论什么时代,不是黄金时代的写时代这个状态可能会更在乎,不能叫黄金时代就像野生动物时代一样,我们素材天天在我们周围跳来跳去,不能做成菜也不能熬汤,我们没有工具,这些荒谬题材荒谬的生命力比我们生命力还强,你想拍别人就有可能被别人拍死。
刚才有一个问题,当届大陆对你的研究比较多,有很多论文,你看过论文,你很多作品中有女性思想,为什么要那样设计女性设计,你的问题您来回答一下。
许鞍华:有些看过,我估计不是全看过。我是属于那种不被逼做女性思想,我不知道自己是女性思想,很好我就去拍了,拍了人家就说我是女性思想,我不是大声呐喊女性,很多事情我老说自己是女性主义,那男性就更难接受,不包括批评一件事。
史航:你越呐喊那么我们就越彷徨。大陆有一个媒体采访周星驰,说你认为自己是后现代解构主义的大师吗?周星驰很爽快的就答复,对,我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后什么大师。我们今天这个话题往下延伸的可能性很多,收到那些条没有念完,老师更感兴趣的可能就是现场站起来来提问,我们来回答。
同学:我是来自于真正的沙漠地区,我是来自于新疆,我原来有一个问题想问许导,她拍萧红,香港是在中国的最南端,有地域、时间上的差异,通过您包括像您这样的香港导演比如王家卫,我能明白为什么从您身上看到民国的气息,我最想问的想问两位,就是有人说中国的唐宋在韩国和日本,中国的民国在港台,中国的未来在新加坡,我想问二位怎么看?
史航:新加坡的未来在新加坡。
陈丹青:你刚才说香港人在拍东北的萧红,这还是多多少少跟我们受的教育有关系,你要熟悉你的生活、地域、籍贯等等。不要有地域偏见,不是说香港人就表达不好,还有萧红的墓就在香港。
同学:两位先生好,我想问一个问题,就是说现在国人很多事情进行争论,争论的时候有人呼唤一个常识,我想请问拍民国电影您认为民国电影人创造电影的时候需不需要一个常识,如果需要是一个什么样的常识,然后现在电影人进行创造的时候,应不应该也有一个所谓的常识,谢谢。
许鞍华:肯定需要一个常识的,像看京剧不懂看京剧和懂的人看完全不一样,这个常识其实大概就是一般中学或者大学对民国的知识,我觉得这个是基本的,怎么想象,这就是这个游戏的所在。
史航:我们最后一个问题。
同学:就是刚刚丹青老师也讲了,第一次跟您近距离接触,但是两位已经心仪已久,那她有民国范吗?那如果有会是谁?
许鞍华:会是鲁迅吗?
陈丹青:这位老师声音很好啊。我觉得这个问题也没有客观到民国。
许鞍华:如果鲁迅不是在民国而是在现代,也许会比较普通平常一点,没有现在的地位这么特殊。他需要更勇敢。
陈丹青:特殊的是媒介,这个时代是因为手机、视频会夸大一个人,我正好不幸有幸被卷进去了。
史航:我们时间的关系,请最后一个人提问。
同学:你说过文化艺术或者电视剧应该具有性幻想,你怎么来诠释这个。
陈丹青:我说过吗?所有事情都需要性幻想,没有一件事情不需要。
同学:文学作品中需要性幻想,这个应该怎么诠释。
陈丹青:如果我真的说过这句话,你的这个问题不太具有性幻想。
同学:我请问一个问题,你们一直说目前的电影制度对你们的限制,这如果都放开你们最拍或者最想画、最想表现的题材是什么?
许鞍华:任何一个人活在世上的经历,我觉得拍好就行了。
陈丹青: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环境总会有不如意,关键看你想不想说,画画可以画出来不发表,我还有20多年的画没有展出,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扔在那没有关系,重要的是你做出来了。
同学:我想请问许老师和陈老师,电影审查制度在国内会被取代吗?如果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许鞍华:希望。宽松一点好一点。
陈丹青:我想问你,如果取消了你会做什么?你会问自己吗?如果有一天制度取消了,你这么年轻,黄金时代你会做什么?你不要问我,自己去做。80年代的人经常遇到这样的问题,考试考傻掉了,有问题都在等回答、等命令,你看,人呆掉了。
同学:我觉得如果说现在的审查制度能够被取代,如果能够,我觉得我应该按照这个分级制度来,拍电影给不同年龄段去看,我们有自己的自由,看我们喜欢的电影,每个导演想说的话都在电影里面,我觉得这比较合适。
陈丹青:你已经很幸福了,当年我们走十几里路去看一部朝鲜的电影,你现在网上什么电影都能看到。
同学:有这样一句话,青春的力量源自于不满足。
陈丹青:你NB。我看你就长得很像那个来自星星的男主角。
史航:我想不光是这位像外星人的小伙子,我们大家都会不满足,我们更重要的是互相阅读、观看,未来还有很多机会,我们感谢两位老师跟我们分享这些,谢谢大家。
特别鸣谢我们的主办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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