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罗曼·波兰斯基和摄影师威廉·弗兰克正在为经典恐怖影片《罗斯玛丽的婴儿》（1968年）中的这一场景策划拍摄方案，在曼哈顿市中心，患有偏执型妄想症且已怀孕的罗斯玛丽·伍德豪斯（米娅·法罗饰）正准备给她的产科医生打一个紧急电话。制片人威廉·卡斯尔幽默地客串了一个同样需要打电话的男人，短暂地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罗斯玛丽的婴儿》由波兰斯基根据埃拉·雷文的小说改编而成，讲述了一位现代年轻女性陷入撒旦崇拜的困境，她的丈夫盖伊（约翰·卡萨维蒂饰）与她合谋让她与魔鬼的儿子怀孕。

虽然这部影片稍显夸张，但波兰斯基巧妙地运用克制的手法，使影片成为经典之作。"弗兰克告诉《美国电影摄影师》杂志："罗曼是我合作过最伟大的讲故事的人之一，他真的知道如何控制和引导观众，并让他们在座位上感到局促不安。"他在很多方面都使用了暗示的手法。他早期的影片《冷血惊魂》和《荒岛惊魂》中几乎没有真正的暴力场面，但却令人毛骨悚然。罗曼知道如何通过演技和台词来达到这种效果。而你作为一名摄影师，必须用灯光和摄影机来实现视觉效果"。

波兰斯基在与《美国电影摄影师》杂志谈及他与弗兰克的合作时回忆说，这位摄影师是由当时的派拉蒙电影公司负责人罗伯特·埃文斯和艺术总监理查德·希尔伯特推荐给他的。波兰斯基说："希尔伯特知道弗兰克是一个值得关注的人，"他补充说，弗兰克 "非常享受罗伯特·埃文斯给我们的自由"。波兰斯基回忆说，当时弗兰克刚刚结束在环球制片厂的工作，那里的限制非常多，由于这段经历，这位摄影师在《罗斯玛丽的婴儿》拍摄之初非常焦虑。波兰斯基说他取笑过弗兰克的白头发，然后告诉他 "别担心"。

弗兰克和波兰斯基计划在纽约拍摄下一个镜头

《罗斯玛丽的婴儿》摄影指导威廉·弗兰克

弗兰克认为，与波兰斯基的合作是他成长的重要经历。他还记得在伍德豪斯公寓的场景中，两面三刀的撒旦教主谋米妮·卡斯特维特（由身材娇小的鲁思·戈登饰演）被告知罗斯玛丽怀孕了。戈登离开客厅，进入卧室，在那里她打电话给另一个女巫团成员，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为了表现罗斯玛丽的视角，弗兰克最初将镜头对准了坐在床边的戈登，从门缝中将戈登一览无余，但波兰斯基坚持采用不同的方式。他只想让观众看到戈登的一部分，而完全看不到电话。

弗兰克回忆说："直到我们拍摄样片时，我才明白，我看到每个人都靠在座位上，试图从门框边缘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波兰斯基回忆说，拍摄《罗斯玛丽的婴儿》的目的之一是通过构图和摄影机的摆放来创造景深，而不仅仅是平面。他解释说："如果你使用的构图方式让事物从你的镜头中隐藏起来，那么当你侧移镜头时，你就可以发现一些被隐藏起来的东西，特别是如果你使用更宽的镜头，你可以靠近前景中的物体。这就是我在《罗斯玛丽的婴儿》中想要做的事情，比我之前的电影更甚。从那时起，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但这些东西对当时的我来说还比较陌生"。

影片开头是一个横拍纽约市天际线的镜头，之后变成了一个垂直的、令人振奋的高角度视角，俯瞰着鳞次栉比的达科他公寓，镜头进一步下移，发现伍德豪斯一家来到这里，视察他们潜在的新家。

弗兰克回忆说："那是一个艰难的镜头，因为它是从达科他公寓对面的楼顶上拍摄的，"他解释说，必须在屋顶上搭建一个特殊的延伸平台，让摄影机有足够的距离直视远处的法罗和卡萨维蒂。"第一次拍摄时，我们在操作员大卫·沃尔什身上绑了一根绳子，他爬到平台上进行拍摄。他回来后，我问他：'拍好了吗？'他只是看着我说：'我不知道。'对他来说，高度实在是太高了，尤其是拍摄结束时他是直视下方的。于是我把绳子绑在自己身上，拍了第二次。罗曼喊停后，他问我是否拍好了，我只能说‘我不知道’。于是罗曼把自己绑起来，进行了拍摄。之后，我问他是否拍好了，他说：‘弗兰克，我不知道’。所以，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电影里这个场景的镜头是谁拍的。"

除了这个开场镜头之外，整部影片都是用18毫米或25毫米镜头拍摄的，这使得画面的连贯性更加微妙，同时也让弗兰克有机会充分捕捉希尔伯特为伍德豪斯公寓所设计的令人印象深刻的布景。"理查德·希尔伯特的布景令人惊叹，"弗兰克说。"它们完全是天然的，所以我们可以从任何地方进行拍摄，墙壁是用这些金属卡扣固定在一起的，所以它们可以被拆开，再装回去也不会损坏。他补充说，由于镜头太宽，照明无法从地面进行，而且20英尺的墙壁除了顶灯外，无法从头顶的网格进行照明，因此我们创建了一个可伸展的灯具支撑系统（被称为 "伸缩长号"），让弗兰克可以将灯具固定在墙壁上，并将光源升高或降低，使其刚好在镜头外。

波兰斯基为卡萨维蒂和法罗寻找一个合适的角度

操作员大卫·沃尔什后来告诉《美国电影摄影师》杂志："罗曼曾在欧洲拍摄过电影，这与好莱坞电影的制作方式大相径庭。我们第一天拍摄的一个镜头是手持镜头，是米娅在公寓的走廊上行走。对于女性，尤其是明星，你通常不想使用广角镜头，因为这会让她的脸看起来鼓鼓的。所以我们用了一个40mm的镜头，加上一些散光，让替身走来走去。弗兰克给罗曼看，罗曼说：'不不不，弗兰克，我不要这些镜头。我想要一个非常广角的镜头。弗兰克说，'但我们要拍的是明星。你为什么要广角镜头？罗曼说：'因为我想让这个公寓成为影片中的另一个角色。我希望它总是压倒罗斯玛丽，如果我们能做到的话，让它有一个弧度，这样墙壁就会把她包围起来。弗兰克和我面面相觑，我们都在想，'这真的很聪明。我们怎么没想到呢？”

“很多摄影师可能都会和罗曼争论，但弗兰克总是说‘导演是第一位的’，他会竭尽所能满足导演的要求。罗曼和弗兰克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们俩都充满活力。与他们合作是我一生中最伟大的经历之一。”

波兰斯基解释说，他、希尔伯特和弗兰克以非正式的方式"塑造"了《罗斯玛丽的婴儿》。"波兰斯基说："弗兰克非常喜欢希尔伯特，我们作为一个团队一起工作。"我们会在食堂或派拉蒙片场街对面的餐馆里边吃午饭边聊天。我们没有召开过会议，因为当时不要求这样做。现在，大多数电影都是由委员会完成的，制片厂想知道每一个细节。他们想开会，开更多的会。而在当时，情况并非如此，我们更多的是自发的创作"。

弗兰克和波兰斯基检查镜头画面，法罗从后面偷看

影片中的大部分情节都发生在罗斯玛丽与丈夫合租的公寓里，而且大部分画面都是在摄影棚内拍摄的。波兰斯基说，“我和我的合作者们试图在公寓的每个房间都营造出不同的氛围，这样当你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时，就会有不同的光线"。

为了让影片中令人不安的梦魇片段看起来与众不同，弗兰克用闪光灯对胶片进行了处理，使色彩变得柔和，降低了反差，增添了一种朦胧的梦幻感。在最震撼人心的一段中，一只长满鳞片的撒旦怪兽侵犯了身材娇小的罗斯玛丽，在摄影特效和后期工艺的处理下，迷幻的气氛显得更加浓烈。

在拍摄影片的最后一个镜头，即罗斯玛丽第一次见到她的恶魔孩子时，波兰斯基的克制心理——打破观众的期待——再次发挥作用。弗兰克回忆说："我们和米娅·法罗一起完成了拍摄，我问罗曼：'我们什么时候拍婴儿的特写？'他只是微笑着对我说：'不，弗兰克，不会有孩子的。我们将拍摄一部名为《罗斯玛丽的婴儿》的电影，但没有婴儿！这正是他想要的。他是对的！米娅·法罗完成了这一切，我们看到她看着婴儿时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然后意识到这是她的孩子，并开始微笑着和孩子玩耍。这是电影中的一个精彩瞬间，罗曼带领观众一起经历了这一时刻。这些时刻让我们对从事这个行业感到欣慰"。

波兰斯基将《罗斯玛丽的婴儿》描述为"一部优秀的悬疑片"，并感叹 "那是好莱坞非常有趣的时期"。谈到弗兰克，他说："弗兰克的心情总是很好。他的性格非常好。我和许多摄影指导共事过，他们都很不同，但在我的印象中，弗兰克是最温和的"。

原文链接https://theasc.com/articles/beyond-the-frame-rosemarys-baby

原作者David E. Willia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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