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三大队》摄影指导董劲松:以真为锚,塑就真情感动观众
《三大队》由陈思诚监制,戴墨执导,董劲松担任摄影指导,于2023年12月15日上映。电影根据真实事件改编,讲述了刑侦大队队长程兵带领的三大队在办理一起恶性案件的过程中导致嫌犯之一意外死亡,被判入狱,出狱后依然坚持以普通人身份追踪在逃嫌犯的故事。电影上映后凭借良好的市场口碑,成为2023年贺岁档票房冠军。
电影《三大队》整体为纪实风格,采用1.85:1画幅,力求真实纪录感。电影通过对不同时期细节的精准把握,来突出影片的可信度和踏实感,帮助影片做到了精准的呈现与表达。摄影指导董劲松选择了ZEISS Supreme Prime Radiance 镜头,用其通透锐利的视觉风格与丰富清晰的画面细节,带我们置身故事之中。
ZEISS SPR镜头的解析力,不管是清晰度、锐度、暗部的扎实、亮部的过渡、炫光的多彩都非常可圈可点,它完全不加任何修饰,把最真实的世界展示给了观众,赋予了影片真实的魅力。
董劲松(中),著名摄影指导,主要作品有:《三大队》《白日焰火》《地球最后的夜晚》《南方车站的聚会》《我11》《夜车》《制服》等。
问:如何形容《三大队》的影像风格?在拍摄时重点把握的有哪些?
董劲松:监制陈思诚提出了:“为真不破,以情动人”八个字,这也是《三大队》这部影片的创作核心追求。
“为真不破”,就是找到一个恰当的叙事方式,也就是拍摄方式。而“以情动人”,其实是需要来自观众的认同。所以我以“真”和“情”作为我的思维方法,把它们延伸下去。
所谓“真”,其实就是摄影机的拍摄方式。摄影机距离演员越近,叙事真实度越高。如同战地摄影,越靠近战场、靠近士兵,拍摄效果越真实。我需要克制住摄影机的情感表达,让它成为一种纪录。所以,我选择了手持摄影和多机拍摄的方式。而且《三大队》这部戏有许多群戏,这样的拍摄方式也能照顾到群像中的不同人物。电影在画幅比上我也采用了1.85:1,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观众能够共情,增加观众的临场感。
《三大队》剧照
问:确定影像风格后,摄影器材是如何考虑的?
董劲松:在摄影机的选择上,我想使用一款被普遍使用的工具,需要它已经有非常高的接受度,而大画幅ARRI MINI LF就是市场使用比较多的一款机型。对于镜头其实我比较慎重。之前有朋友给我推荐ZEISS SPR(Supreme Prime Radiance), 他告诉我ZEISS SPR对亚洲人皮肤的真实度还原特别好。我也查阅了一些资料,确实感觉到这款镜头不仅非常有现代性,而且保持了古典风格。同时它也符合我对大画幅摄影机的选择,所以我就选择了这样的搭配。
其实镜头是每个摄影师根据不同故事、不同题材进行选择的一个工具。ZEISS SPR这支镜头在过去我没有使用过,但是基于我对我朋友的信任,以及我自己对资料的掌握,我感觉到这款镜头符合我要想的东西。到了实际应用时,它也确实符合我的想象。因为《三大队》的筹备期特别短,所以对于器材,我并没有做特别系统的测试。
因为我非常关注镜头的表现,在摄影机进组后,我还是重点检查和测试了镜头的表现。我把ZEISS SPR不同的焦段都进行了检测,去观察每个焦段的透视,以及ZEISS SPR每个焦段和我过往使用的镜头有何不同。所以对于镜头的选择,更多是一些理性的判断。我们开机拍摄的第一场戏是程兵从案发现场回到公安局后,在外面吃饭的那场戏,这场戏拍完之后,其实我就对ZEISS SPR非常有信心了。
《三大队》工作照
问:故事时间横跨十余年,涉及南北多个城市,这对拍摄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董劲松:关于不同时间跨度和不同场景的变化,在前期我和灯光师以及美术做了一些讨论。在灯光上,所有的光色都是从现实主义的角度考虑。灯光不应该是表现人物,更多是为了让观众感受到真实的场景。当然,这其中也需要照顾到戏剧性的表达,这是一个分寸的问题。
和美术聊的时候,重点是不同场景的内部现实光源如何处理。我们对每场场景的现实光源都有所讨论,比如案发前一个家庭以及刑侦大队中所谓的现实光源是什么?随着年代变化,光源也发生了变化。由过去的钨丝灯、日光灯开始变化,色温开始不一样。一直到电影的结尾,其实有很多变化。这些我们都需要考虑到,这一切还是为了提高观众的观看沉浸感。
问:采用多机拍摄,多机位又是怎样的工作方式?
董劲松:我们每一场戏都是四台摄影机一起工作,拍完一场戏之后,我再和导演沟通,有哪些地方不足,或者导演、演员认为哪些表演需要有所调整。再以此为基础,进行调整机位。这样拍摄下来,所有演员表演都是在一个系统和节奏中。
在拍摄时,四台摄影机的位置都是不一样。我不会采用同一机位拍摄四种景别的拍摄方式。在我们剧组,四台机器都要基于对于每场戏,以及戏中的人物关系作为根据。拍摄时,我会把程兵这个人物作为拍摄每场戏的一个锚点,每场戏都有他的一个戏剧任务。
使用四台摄影机改变了过去单机或双机位的拍摄方法。单机位或双机位拍摄时需要有一个定场镜头,也就是全景镜头,然后再进行分切。现在我有四台摄影机,就放弃了这个所谓的定场镜头。并且在拍摄上,拍摄所有的空间表达时,我都可以带着人物关系,经过这些不同的角度,观众能够有效地、用自己的观影经验拼凑出一个场景的样貌,这样的拍摄方式更有人物感,或者说更有故事感。
这样的拍摄下,演员给我的感受也是特别过瘾,因为他们不知道摄影机在拍谁,只知道四台摄影机围绕在他们周围,所以他们都沉浸在演员与演员的表演之间,会有非常强的临场感。所以这种拍摄方式,即像是一种客观记录,但又有主观表达。
《三大队》海报
问:多机位如何去分配镜头?
董劲松:因为我只有一套ZEISS SPR镜头可以分配,所以在拍的时候,需要考虑不同的人物关系,以及不同的人物,如何考虑使用不同的焦段。但关于镜头具体的使用,更多还是来自现场的具体感受。
演员和导演在现场碰撞出来的东西,会更真实,感受也更直接。因为前期已经对剧本已经比较了解,在此基础上,我就可以迅速给每台机器分好他们的焦段和以及要完成的任务。ZEISS SPR镜头轻便度非常好,这样可以让摄影机在完成拍摄的前提下,更加自由一些。当然所谓“自由”,还是有限度的。因为四台摄影机同时拍摄,非常容易出现穿帮。
问:电影中也用了一些长镜头,谈谈这些长镜头的拍摄
董劲松:以电影的开场和结尾举例,开场的长镜头更像一种“设计”,它是一个故事的进入,通过这个长镜头带入观众,让他们进入这个世界。而电影结束的长镜头,更像是监制和导演意向化表达之后,让观众的观影体验得到一个释放。结尾长镜头有想过在摄影机落幅时,采用升降的方式,但最后还是把这个想法排除了。因为最后镜头的视点,还是要回到普通人的视点。如果把摄影机升上去,又变成了所谓的“全知视角”,这种情况下,认同感会被减弱。所以落幅时,没有添加任何设备。
《三大队》电影截图
电影中间也有一些不会被观众所注意到的长镜头,比如电影开始不久后的犯罪现场,为了体现团队默契,其实就使用了一个长镜头。还有后面在墓地几人达成继续追凶时的段落,这里也是一个长镜头,我们用镜内剪辑的拍摄方式,来表现团队的默契。
其实,《三大队》这部戏上映后,让我感觉特别好的一点是:大家都在讨论人物和故事,忽略了摄影。这点特别好,因为只有人物成为观众的关注点,这才说明我们的拍摄方式是对的,这也说明,我们找到了一个正确的方式来完成这个故事。
蔡司SPR 镜头组
问:完整使用ZEISS SPR镜头后,有怎样的体验感受?
董劲松:通过《三大队》这部戏,ZEISS SPR镜头给了非常好的印象,我特别喜欢这一款镜头。我有用过其他镜头,但ZEISS SPR的色彩表现,以及它的焦内清晰度和焦外成像特点,我都非常喜欢,给我的感觉特别好。其实ZEISS非常受市场推崇的炫光,这次我反而没有特别尝试,当然,这是因为我们的故事不需要这种拍摄方法,后面有机会,我也会继续尝试。
比如在色彩上,前期拍摄时我们做了一些年代光色上的变化。但地域上的变化,其实主要依赖调色。在影片调色阶段,我和调色指导曲思义老师、调色师李言老师进行过很多次的沟通,也尝试过特别主观的色彩,做了一些更加类型的设计。但是一番尝试之后,还是回到了最初。我们拍回的素材,就是最真实的基础,它是最动人的。并且ZEISS SPR的色彩表现非常好,所以我们还是以这个为基础进行调色。只是不同的地点、不同的季节在色彩偏向上有一些调整。
《三大队》剧照
问:《三大队》在拍摄上,对你来说技术难点是什么,怎么解决的?
董劲松:比较难的地方就是以怎样的方式来表达故事。我需要了解到导演、监制的要求以及表达需求。在理解这些内容后,我还要找到一种恰当的镜头表现形式,来得到观众的认同。
比如说,《三大队》在纪实性的方法上,我也有考虑过其他办法,但是因为对生产周期的预判问题放弃了。《三大队》需要在52天内拍完138场戏,在生产周期内完成拍摄,这是电影拍摄中必须要完成的一个承诺。还有,我认为需要给观众更多的临场感,那就需要让摄影机和人物之间保持更近的距离,也只有这样的拍摄方式,观众在情感的认同度上也更高。
所以,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要对剧本熟悉,要清楚知道它要表达什么,它的戏剧任务是什么。因为你对一场戏的理解,会决定你如何来完成你的拍摄,也会决定你如何布置你的摄影机。所以,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要对剧作有充分地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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