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音乐“鬼才”赵英俊:天才已死,我不过是有点小聪明 | 画外hoWide
“票房吉祥物”赵英俊要开首场个人演唱会了,12月12日,在北京展览馆。
为什么选这天?因为这是当年《人再囧途之泰囧》上映的日子。那一天,也开启了赵英俊的电影音乐之旅。
“我要站在台上,下面的人为我鼓掌。”说这话时,赵英俊正坐在新签约的经纪公司“凸显凹印”的会客室里,头上顶着标识性的爆炸头,惬意地吐着烟圈。“我的心态还跟20岁差不多。”他一本正经地解释着自己新近迈出的这一步。
2017年,赵英俊40岁。生日那天,他在微博写下“余生很短,向死而生”。
从2012年为徐峥执导的《人再囧途之泰囧》做插曲《我就要和你在一起》开始,赵英俊陆续为电影《港囧》《唐人街探案》《火锅英雄》《万万没想到》《悟空传》《缝纫机乐队》打造了《清风徐来》《唐人街》《世界上不存在的歌》《万万没想到》《大王叫我来巡山》《悟空传》《都选C》等广受好评的影视音乐作品,被贴上“音乐鬼才”的标签。与此同时,在很多他写过歌的影片里,赵英俊又客串着喜剧配角,甚至参与编剧创作。“好事之徒啥都干。”他呵呵一乐。
赵英俊笔下的词曲,总有着历历在目、句句戳心的杀伤力,听者一不小心就会被赚取了眼泪。可在参演的电影和综艺节目,包括微博上,他又是当仁不让的搞笑担当,恨不得每说一句话就要抖一个包袱。他将这种能力概括成自己“吃饭的手艺”,“算不上什么才华,也就是些‘小聪明’。”
“小聪明”的赵英俊如今在娱乐圈“混”得悠游自得。写写歌,串串戏,编编剧,闲时到综艺节目里嘚啵嘚赚赚零花钱,成为他的日常。除了《缝纫机乐队》,2017年剩下的片单里,他参与的喜剧电影还有《这就是命》和《妖妖铃》,跟以往一样,他还是“写歌+参演”。最近的微博上,他又放出与来年“春节档”热门IP《唐人街探案2》《西游记之女儿国》有关的内容,合作似成定局。
谈及更遥远的未来和人生目标,赵英俊顿了几秒,“也许就是不希望人忘了我吧。《海贼王》里有一句话:人什么时候是死亡?并不是停止呼吸,而是没有人记得你的时候。”
我梦见自己开了一场演唱会,一个观众都没有
7月23日的一条微博里,赵英俊记录了一个梦:“梦见我开了一场演唱会,结果一个观众都没有,我就静静地坐着等着,慢慢的,来了一些人,但他们好像并不在意有没有唱歌,我就坐着跟他们聊天,一直聊,大家都很开心……说真的,如果我真的开场演唱会,会有人来看吗?应该会有吧……”
赵英俊给画外(ID:howwide)解了解这个梦——一是当时已经确定要开演唱会了,二是刚参与完成的《缝纫机乐队》中也有类似的情节,自然而然投射进了梦境。
电影《缝纫机乐队》对赵英俊的确有不同以往的意义。“当苏彪(编剧)和大鹏(导演)跟我讲完《缝纫机乐队》最初概念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暴风雨要来了。”赵英俊第一次以“音乐总监”身份出现在这部影片里,一口气包揽了3首歌曲的词曲。其中,包括他12年前创作的《塑料袋》。这首歌,他之前无论“多穷也没有想过卖掉”。
《缝纫机乐队》中,赵英俊饰演了一个小配角
《缝纫机乐队》拍摄期间,赵英俊几乎一直待在剧组,负责跟音乐有关的一切——人物的所有动作、乐器背带的长短、音响摆在哪里、线要不要连接……“不能让观众觉得不专业。”当电影需要一首“必须烈火青春,必须催人泪下,必须咔咔咔咔”的插曲时,他把压箱底的《塑料袋》甩了出来——“这难道不是这首歌最好的归宿?”
小镇青年的摇滚梦、现实的梦碎与找寻,赵英俊的经历跟《缝纫机乐队》主人公们有着难以忽略的相似。
那时,他还不是“赵英俊”,而是“赵健”。
他在微博的个人简介里这么写,“不但是当过主持人的编剧里写歌最好听的演员,还是会做电影配乐的电台DJ里唯一当过银行职员的歌手。”出生在东北老工业基地抚顺的赵健,20岁出头时子承父业当了一名银行职员。单调空闲的工作之余,他引领当地风气,组建摇滚乐队,风头一时无二。
之后,电影里常见的桥段上演——小城市里的青年为了梦想出走,来到大城市,却陷入迷茫和困顿。离开抚顺的赵英俊在北京做过酒吧驻唱,也在上海参加过当时新兴的电视选秀。“英俊”就是他2004年参加“我型我秀”时改的名。
“我型我秀”的展示为赵英俊带来机会。2004年年底,他受邀入职一家音乐公司。客居沪上的他,每天住处、公司两点一线地单调往返。“太无聊!”
无聊的赵英俊把当年23首流行歌曲串烧成《刺激2005》扔上互联网,竟然出乎意料地走红。他以为生活终于该出现些起色,但一切一如往常,“望不到光明和前程,每天在现实和理想中挣扎……”
直到一天,他看到一部纪录片,里面满天飞舞的白色塑料袋触动他。“已经记不清楚我从哪里来/忘记为了什么而存在”,赵英俊在电脑上敲下这行歌词,“你们不要妄想将我掩埋/总会有阵狂风带我离开”。
“我可能再也写不出这么纯粹的歌了。”赵英俊说,氤氲中,看不清他的脸上是缅怀还是遗憾。
《塑料袋》成为赵英俊“主动创作”的最后一首歌曲。其后,他认识了导演杨庆,又因为参演杨庆的电影《夜店》认识了徐峥,展露了表演方面的潜力。再之后的路,理所应当又顺风顺水。徐峥眼中“懂音乐又懂电影”的赵英俊离开上海,回到北京。
主动创作的冲动清零,赵英俊开启了自己电影“命题作文”的音乐历程。
我是个做西装、做高跟鞋的,我只做西装和高跟鞋
“如果你现在找我写歌,歌名就叫《可乐罐》,只要给我钱,我就能全心全意写出来,而且会保证商品属性,并让它尽量动人,尽量说一些道理引起人的共鸣。”赵英俊指着桌上摆着的一瓶空可乐罐,笃定地说。
他对自己的行业定位非常清晰,“我就是一个为影视娱乐业提供服务的音乐人。我不想把自己弄成像个艺术家,那么矫情。其实每个人最底层的逻辑就是要用钱,要工作,就这么简单。对我而言,就是用这样的方式生存。如果有机会能写一首歌还能赚一点钱,那就好好写,别丢手艺。不管电影好与坏,起码歌没毛病,就行了。”
即便喜欢说这样的“大实话”,赵英俊的歌仍无疑是“走心”的。“平淡中有疼痛,温暖中有故事”,一位知乎用户这样评价赵英俊的作品。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哪个剧本没有分生/愈想证明就愈不肯定/可能完美和完整/不是一回事情”
“墙上刻八千里路云和月/眼泪又惹了炊烟流的蜿蜒/谈笑间谁又忽略/几时升起了明月”……
赵英俊的歌曲,大都朗朗上口,旋律舒缓动人;词句写人间万象,用词和意象看似大白话,却总能形成独特情境。徐峥对他的评价很直接——“天赋”。
“其实,影视音乐创作是有一个排序的,”赵英俊解释说,“我的工作属于‘高级定制’,肯定是要先满足客户的需求,在此基础上,有空间的话我加进去一些自己的癖好、情怀、小趣味。至于说打通大众情感,基本都是直觉。”
赵英俊在业内素有“鬼才”之称,对此他似乎有些不以为意。赵英俊对“才华”的界定是——你比别人更先找到一种事物的某一个规律,然后顾左右而言他。“写歌这件事我是找到了一些规律和观点,有自己的风格和体系,再加上勤奋和聪明,能把这个东西熟练地运用。但其实,我也没有很懂,我只是能做到。”
赵英俊把“能做到”归因于自己“爱思考”,他说自己是一个特别喜欢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在说一种情绪和观点的时候,我通常能找到里面的核心,然后把它进行一个美化和变化,再把它编成歌曲唱出来。听的人可能就觉得,哎,他说的还是有点道理的!”
另一个原因则是他能见缝插针创作。现在的赵英俊身份越来越多,越来越忙,留给音乐创作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但他不觉得这会产生太大影响。“创作并不一定非要坐在电脑前,拿一把吉他,看着月光。大部分的工作是在头脑中的一个计算。我的很多歌都是在演戏的时候创作出来的。”
赵英俊喜欢用“标新立异的手艺人”来形容自己,“总是想跟别人不一样,但还得有分寸,基本的常识不能颠覆。就好像人类的审美潮流会变,但有些基本的东西不会变,比如,西装和高跟鞋就永远不过时。大家都做西装和高跟鞋,我也做,但我的西装为什么不能是牛仔布的呢?为什么不可以是绸子的呢?高跟鞋为什么不能是迷彩的呢?大概就是这个道理。我希望做特别一点的高跟鞋和特别一点的西装,但它的前提必须得是高跟鞋和西装,这是最重要的。”
作为一个“手艺人”,赵英俊对自己作品的要求很苛刻,每一首歌都要打动人,要讲道理,还要字词押韵,“这是职业素养,我比较会考虑用户的感受,很少会写一些大家听不懂的话,几乎没有。”赵英俊出歌快,这一点业内有口皆碑,最口耳相传的案例就是他给《悟空传》做的宣传曲,是在接到邀约电话20分钟后完成的。“书我早就看过,非常熟悉,东西都在脑子里,一气呵成。”
这样的效率得益于他日常的积累和训练。除了对中西流行音乐广泛涉猎,赵英俊常年来保持着写微博的习惯。他要求自己尽量能用140个字——“不能多一个字也不能少一个字”去描述事件,让它有趣,并且言之有物。这是他对自己的一个锻炼。
“没有天才,天才早都死了。”赵英俊狠狠地吐了一口烟。在他看来,只有像涅槃乐队英年早逝的主唱Kurt Cobin这样的音乐人才称得上“天才”,“他的音乐简单得跟屁一样,两行字就把歌唱完了。可我就是弄不懂,他为什么即便这么创作还那么好听?”
啥叫命运?就是偶然和概率
在经纪人看来,赵英俊是个“外表粗糙、内心细腻”的东北人,“看着像浪子的感觉,其实却很会为别人着想。”据传,电影《万万没想到》的同名主题曲,当初赵英俊就差点免费送给了导演叫兽易小星。“有的项目我喜欢,跟钱不钱的没有太大关系,就是想全身心地投入跟大家把这件事情完成。”
也许得益于如此的真性情。赵英俊的歌,总能用缓缓、懒懒和不置可否包装着一种人生的看透,以及过来人回望时的坦然。他的词曲间往往有着烟火气的暖意,缝隙里却漫布着荒凉,里面充斥着市井小民、芸芸众生、柴米油盐、红尘万丈,然而锣鼓喧天之外,孤独才是主角。
不久前,电影《这就是命》发布了赵英俊创作的同名主题曲,“运气”“遗憾”“起落”“人生”之类的关键词时而闪现,这大概多少夹带着赵英俊对40年人生感慨的私货。
他不止一次地提到过自己的人生和运气。“我运气挺差的,从来也没坐上过车,只能是努力着找条近路,然后快点跑,余生很短,向死而生。”
站在40岁的当口,回看过往,赵英俊说自己真的已经“不惑”了。“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我觉得看不透的,至少关于我自己。我完全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命运就是个伪命题。啥叫命运?就是偶然和概率。”在他看来,自己做音乐也是一种“偶然”,“我本应该在银行度过一生。”
也许是吧,当初,如果不是在“偶然间听到摇滚乐,决定为之而奋斗”的话,世界上就只有赵健,没有赵英俊。
编辑:刀疤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