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化叙事中色彩的力量:意外的色彩试验
摘自:《不懂色彩,不看电影:视觉化叙事中色彩的力量》
作者:帕蒂·贝兰托尼 (Patti Bellantoni)
译者:吴泽源
起源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的一天。当时我在纽约视觉艺术学校任教。我观察到,在设计班的作业中,学生们做出了一些随意的色彩选择。为了研究色彩在概念上的种种可能性,以指导学生该怎样对色彩做出选择,我让他们在下次上课时带来在他们看来是“红色”的东西。除此之外,我没有做出任何指示,也没有就此进行更多讨论。
之后在我们约定的那节课上,学生穿着红色的衣服来到课堂,同时,不出我所料,他们也带来了这样一些物品:红色油漆色彩样片、红色色卡、红色包装纸和红色织物。他们甚至用红色灯光笼罩了整个教室。
然而,课堂上也出现了我未曾预料到的东西:辣椒、使皮肤出现灼热感的肌肉涂膏、安装着警铃和警示灯的玩具消防车、火辣的肉桂球,以及摇滚歌曲 CD。所有人那天在课堂上的经历,永远地改变了我们关于人们如何看待色彩的认识。
就在那天,我们渐渐意识到,课堂上正在出现“红色”的行为。学生们情不自禁地大口吞食着洋葱番茄辣酱,大声讲话,并放大音量听摇滚乐。其中,男生们尤其兴奋,他们汗流浃背,骚动不止。(在一年后的“红色之日”中,我甚至不得不出面叫停了两个男生之间的尖叫比赛,而他们平时是很好的朋友。)在这个红色环境中待了二十分钟后,学生们已经准备逃离教室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全体同学都同意下周在课堂上用另一种颜色再做一次实验。这一次,他们选的是蓝色。
关于这一实验的消息在学校中不胫而走,其他班级的学生也请求参与到实验中。最后,大约二十五人组成的学生团体被分成七个小组。我们设定的唯一规则是:在实验日之前,每个小组要对他们就那个色彩所提出的概念和做出的决定保密。
“蓝色之日”让我们确信此实验是有价值的。在这次课上,学生们带来的东西与上次完全不同。他们带来了浅蓝色的大枕头、冰凉的薄荷,以及新世纪音乐。几分钟过后,这些上周还喧闹狂躁的学生停止了交谈,靠在座椅上,变得倦怠甚至低落。一种平静的感觉弥漫整间教室。与上次他们急着要跑出教室不同,这一次,他们根本不愿移动半步。显然,课堂上发生的事情需要被进一步研究。
在之后的一年中,我把色彩实验并入我的课程安排,并详细完善了实验计划。在这个学年的每次实验中,全班同学会围绕着某种颜色营造出一个环境,以便研究这种颜色与人的五种感觉之间的关联。学生们被分成四组,每组由四至五人组成。我建议在实验日之前,每组成员都不要把本组的实验方案透露出去。在实验任务变得更加明确之后,大家给出的解决方案也更具有启迪效果。
当学生们开始探究某种颜色的声音、味道、气味、质地……当然还有它的“形象”时,他们发现,闻起来、触摸起来或是尝起来像是某种颜色的东西,不一定就是某种颜色的(比如,草莓尝起来并不“红”)。因此,学生在探究某种色彩的气味、触感或味道时,会相互蒙住对方的眼睛。尽管他们身处的环境充斥着那种颜色,可他们在被蒙住眼睛的几分钟里无法看到自己正在嗅闻、触摸或是品尝的东西,这让他们对自己的感官反应有了更强烈的自觉。这也让他们摆脱了视觉的束缚,寻求发掘除视觉之外的感觉联系,最终更深刻地理解这种颜色对感知的影响。
比如说,在提起红色的“味道”时,学生们想到的是白色的大蒜而不是红色的草莓,这就说明在浮于表面的观察之外,我们还要考虑更多东西。例如,人们一直认为肉桂的味道是“红”的,但肉桂杆在自然状态下是棕色的。即便如此,被人称作“红辣糖”的肉桂味糖果却仍被制造者人工地涂上了红色。与此相类似,被人工上色的薄荷味糖果和止咳药片常常是蓝色的,这似乎是因为薄荷的味道很“蓝”。这些产品营销人员曾经探索过的事情,似乎正是我们的实验所要验证的事情。
在这之后的二十五年间,解决色彩问题的方案和模式渐渐在我们面前浮现。每次红色实验中,几乎总是少不了墨西哥胡椒的味道、辣酱的气味、肌肉涂膏带来的发烫的感觉、玩具枪的响声,以及玩具子弹落地时刺耳的噪音。在这些实验中,我听到的最“红”的声音,是用长鞭击打半球形铜鼓发出的响声。红色确实常常激发人们喧闹的、强迫性的、侵略性的举动。下面这段文字由我曾经的学生彼得•科尔曼所写,是他为红色实验日所写的论文作业的片段,相似的见解在每年都会出现。
我必须声明,本人并不是一个“红色”的人。如果让我猜测的话,我会说我的性格更偏向蓝色或紫罗兰色,但绝非红色。这就让我当时强烈请求将红色作为实验对象的举动更显奇怪。当我游说别人选择红色的时候,我的声音变大了,我的行为举止变得更富侵略性。简而言之,和平日的自己相比,我变得更夸张,更像个卡通角色,也更讨人厌。我向同学们提出要痛击那些选择了其他颜色的“落水狗”,并且质疑他们“够不够胆”挑选红色。确实,在选择红色时,我表现出的勇气出乎我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