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ll Out》制作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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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Sell Out》是导演的第一部长片,也是他呕心沥血的作品。从开始写剧本到拍摄,电影的后期制作,到发行、宣传、巡回国际影展,这是一个漫长的时间经历,但也是磨练导演的最佳时机。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笔者和导演杨俊汉,以及摄影师Eric Leong就坐在星巴克,一边享受咖啡,一边不着边际地谈论这部刚从戏院下画的电影。
VA:先谈一谈你们合作的起源。当你(指Eric)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感觉怎样?
DP:当我第一次看到剧本,就觉得这个剧本很特别,跟一般的马来西亚电影不一样。看了剧本,我马上可以将它影像化,知道他要拍些什么。我跟他(导演)在6年前相识,那时候我帮他拍摄他的第二部短片《AdultOnly》而结缘。当时我们也曾谈论过拍长片的事。
VA:所以说当导演把剧本给你看时,你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他,要当他的摄影师。
导:他必须要,但是我也告诉他不要太相信我。(大笑)
DP:就六年,我们一直都有在谈论要拍长片的事,后来他真的拿到了Astro Shaw的资金, 我们就开始筹备。
VA:整个团队共有几个人?
导:大概20位左右。演员就不太记得了。有一场结婚的场景,就动用了300个临时演员。
DP:那场戏是最多人的一场,动用的器材多,而且复杂,有摇臂、steadicam、motion control、两台摄像机、气球灯等等,压力很大。
导:我们还向Astro借了广播车,在外头等候,也借了三台广播室摄像机,以表示这是现场直播的节目。
DP:我们预计用一天一夜的时间完成这几场戏,却因种种的原因,我们必须再设定另外一天来补拍。
导:拍长片,不同于拍电视广告,我们没有很雄厚的资金,任何东西都是需要钱,包括场地、演员、临时演员。那一场戏,老实说我们真的没有那个能力支付那么多演员的费用,如果再拍摄多一天,花费更多,我们尽可能把所有的戏放在同一天拍摄。但是由于临时演员不能很好地演出,而我们又必须继续拍至满意为止,这的确花了不少时间,最终我们还是不能完成。补拍的那一天,我们就减少人数, 因为全景已经有了,我们只是补拍一些近镜头。
VA:整部戏的制作费多少?
导:马币1百80万。这里也存在一个问题。因为这是属于Astro Shaw的制作,他们想要照着市价支付给所有参与的人。而且,当人们听到这是Astro 的制作,他们会认为这是预算高的制作,他们都要求费用。所有的花费,一分一毫都用尽了,用在场景、演员和制作上,甚至是工作人员,他们都预计薪金多一些。而且我又不是一个很有名的导演,所以他们也不计人情。跟大公司工作就有这样子的问题。一般人不知道,长片的预算并没有想象中的高。
VA: 那为什么不采用高清系统来替代胶片?
导:坦白说,我个人并不喜欢高清摄像机的质感。因为它让人感觉太不自然了,有点生硬。它所拍摄出来的画面就像电视的录像。胶片的质感就不一样。
DP:HD的画面看起来很真实,所以也很不自然。胶片则可以制造出一种影像(look),去配合故事的内容和情感。因为这部戏有60%的镜头是手提式的,有很多动感的画面,就像一般新闻的拍摄手法,所以HD不适合用。而且,我的专业是在胶片制作,我清楚知道我们可以掌握到的东西。
导:虽然高清制作可以节省一些经费,但是后期制作方面比较复杂。就算是高清制作,可能经费跟胶片的经费数额不相上下,因为大部分的资金是花费在演员、场景和工作人员那几个方面。我曾经询问过发行商,或是国外销售中介,他们表示只能接受胶片电影,不接受高清或数码电影。我相信,电影始终是电影,有它的存在意义,甚至有的电影节,他们只接受胶片的电影。独立电影导演,例如贾樟柯,他拍的是数码电影,也很好啊,可是人们始终把录像和胶片分开来对待,反应也不同。
DP:高清拍摄在后期制作的花费也很高,因为需要一些效果(effect)。除了35厘米摄像机,我们也用了16厘米和DV来拍摄。16厘米摄像机用来拍摄里面的音乐录像(MTV)和记者访问的那几场戏,使画面看起来有点像记录片。还有一些社会性的画面,如拍摄穷人、早市等等,都是用16厘米,因为我们不能抬着大型的摄像机对着人群去拍。我们使用了一部叫‘Bolex’的16厘米摄像机拍摄,那是在60、70年代出产的机型,因为它的体积小,适合用。我用的是daylight,还特意将胶片的边缘曝光。这是特地的,为了使画面看起
来像记录形式。我只想在画面上玩小小的创意,让它看起来更加唯美。
VA:为什么电影里的歌曲都附上歌词?
导:你说的是Karaoke吗?我把每一首歌都分开来处理。其实歌舞剧是最难处理的。我认为,在现今的社会里,音乐录像(MTV)已经严重残害了电影音乐剧本身。有很多人每天都在唱Karaoke,这是很生活化的。我想挑战观众,我不想让观众感觉到,当音乐响起时,他们只是在观赏画面,而不去听听歌曲的意思。我想要观众专心看里头歌曲的部分。我的片子不像那些典型的歌舞片,有大量的舞蹈员衬托,况且有的导演也是将歌曲以另外一种方式去呈现,让人有更大的想象空间,也通过其方式把意思表达出来。我希望看到的是,观众能够专心看那些画面,也看歌词,因为里头有讯息要传达,这跟戏是有关联的,就如前面的CEO唱的歌;第二首歌,就只有一个镜头,就是Rafflesia无聊时唱的歌,当她回到拍摄现场,不歌唱了,开始讲话,那些歌曲就是对白,那是人物的内心世界,和他内心焦虑的心情,这是和他生活有关的事物。我也是特意想把歌曲和歌词深深烙印在观众的思想里。同时,我也觉得这个元素是我国,或是亚洲国家特有的文化(指的是Karaoke)。这是一部马来西亚人拍给马来西亚人看的一部电影,虽然有的人不喜欢。
VA:谈一谈第一场戏,开场那一段。你是不是在讽刺一些人事物?
导演:当我开始想要拍电影的时候,我看了很多导演的电影,如张艺谋、陈凯歌、蔡明亮、王家卫等等。有些电影很唯美,节奏慢,对白少,这种类型的电影似乎看起来很容易拍,不需要大制作、大卡司、特别效果,是我们可以掌握的东西。当时的我真的很想拍这样的电影,例如王家卫的电影,他的电影影响我很大。当我写第一部短片的剧本时,故事就是这样子,比较倾向艺术电影,艺术电影也不错啊,可以参加影展,但是后来我觉得我失败了。当时我才20几岁。后来我开始转型,开始倾向写喜剧。我的第二部短片是喜剧,是用Mini DV拍摄的。第一次剪接好的片子,片长50分钟。我的朋友,也是那部戏的艺术总监,看了片子后说,这部戏超级闷,节奏太慢了。我就问自己,我拍电影是要给大家看的,还是拍来给自己爽的?参与电影的人都希望他们所参与的电影是可以让他们感到骄傲的,不是吗?后来,我再把故事缩短至30分钟,整部戏是没有对白的,我发现这样做并没有影响故事的发展。那场戏,我并没有在讽刺任何人。在威尼斯影展,有人说我的电影很像韩国导演金基德的电影,但是我没有看过他的影片。当我把我的第一部短片播给我妈妈看,当时她问我,你想讲什么?第二部短片,大家看了反而开怀大笑。有些事情是很难定夺的。当你要一个观众去看电影,给钱看电影,你必须考量很多事情。虽然在《死了都要卖》有几场戏的节奏很慢,但是我觉得它已经挺商业化的。故事的前段都是用手提式的拍摄,画面有点摇晃,摄温比较复杂,慢慢地,故事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比较稳定的手法,也比较商业的手法,那表示说,我 – 杨俊汉这个导演开始“selling out”(卖出)我的作品,这是一部商业、富娱乐性的电影,而且都是这个行业的人在制作。
VA:为什么电梯的那一场戏用Mini DV拍摄?
导:Mini DV 是个成本低的格式,就现在而言,很多HD摄影机的价格也在下降,它是让人比较能够掌握到东西。没有预算的话,就只能有这样的质量。我的第一部短片的制作很简单,成本也很低,只有一位摄影师,没有助手,大家都是一人分担几个角色。如果想要拍没有商业性独立影片,也许这是可能得到的效果。但是,反过来说Mini DV的属性是比较忠实、个人的。有一点是很值得去思考的,那就是当我们用别人的钱去拍电影,我们还能不能够坚持自己想要的东西。
VA:谈一谈你的摄影师。
导:Eric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我们是好朋友。这几年我们都有在谈论拍电影的事。在拍摄之前我们做了很多的谈论,讨论该怎样去拍这部电影。我相信他,我非常相信他。我从来没拍过电影,我只知道拍摄的过程,但是没有经历过。他有丰富的经验,我知道他可以做到。而且他是一个很有魄力的人。每当我累了,不想拍了,他会督促我,叫我再拍一些。(大笑)我能够说,他是一个很忠诚的工作人员,我也会因为他而骄傲。很多工作人员都是因为他才来帮忙的。以他的人脉,为我找来了许多很好的帮手和工作人员。
VA:整个拍摄用了多少时间?
导:一个多月,原本的计划是一个月,而且是每个星期工作六天,但是因为一些原因,例如临时演员辞演、补拍镜头等等,我们有时候被迫改期或展延拍摄时间。几乎每天都在工作。其中几天则用来录歌。
VA:所有计划好的事情都依据时间表或是剧本去完成吗?
导:我想要拍的东西都有完成,包括剧本里的对白,演员们都一字不漏地讲出来,没有现场发挥的。说话自不自然对演员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因为彼得 (Peter Davis)他是第一次演戏,说话难免会不自然。不过也曾发生过现场更改对白的事,那是因为环境的因素。
VA:那办公室的场景是搭建出来的吗?
DP:是的。那是一个地下停车场。我们有两个办公司场景。我们只是建了玻璃墙和 墙壁。那是我们想要的影像,让环境看起来很隐秘,即没有窗口,只有冷冽的玻璃墙和那坚固的围墙。
VA:那戏里的CEO还得用buggy在办公室行走呢!
导:是啊,因为CEO懒得走路,这是我预设的。
VA:谈一谈你的演员。演员们大部分是新人吗?
导:Jerrica是我第二部短片的女主角,我认识她,知道她可以胜任这份工作。至于彼得,他就住在我家楼下。有一次我看见他在修车,就上前去跟他攀谈,然后邀他演出。有的演员是经过朋友介绍的,有的是在街上找到的,有的是通过经纪公司介绍的。
VA:在技术方面,曾遇过什么问题吗?
DP:在技术方面,这次我们有很多新尝试,例如Motion Control。里头有一场戏是真实的Eric和现实的Eric在家里对话的场景,就用了Motion Control。 当时是一位外国人负责操作机器。唯一的问题是,需要时间去整合那部机器。因为那是用电脑操控的机器,再加上轨道,安装妥当了才能拍摄,所以花了不少时间在安装那方面,以致延迟了拍摄的时间。再来就是拍摄的时候,需要记录对话和动作的时间。在现场,我们用笔电,有剪接软件的,直接检阅对白和动作的时间长短。拍摄最好的镜头,就设在layer1,然后依据声音来做timing,再拍摄另一个Eric。与此同时,还得控制那台“豆奶机器”。因为我们没有好莱坞的制作水准,也没有那么多的预算,所以不能用CGI,只好在现场控制机器运作的时间。再加上拍那场戏的时候,已经是凌晨5点,所以大家都很辛苦。
导:是的,彼得也慢慢地忘词了。对我来说,用Motion Control的确很费劲。后来我开始想其他的方法。
DP:还记得庙宇的那一场戏吗?Eric的分身出现在现实里。我们是将摄影机悬吊在天花板上,用一个叫unbegging arm撑着,然后又用轨道旋转,围绕桌子,差不多可以看见6、7尺的范围,同时也看不见地上的轨道。我们也是用刚才说的方法去拍摄,在现场利用电脑剪接软件来设定timing等等。
导:还有一场Rafflesia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话的那场戏,那场戏其实应该使用Motion Control,但是我们没有,因为太贵了,只能用一次。
DP:在这场戏,我们是用一个小小电动机来转动摄像机,这电动机其实是变焦镜头里的电动机,我们改装它,用它来转动摄影机,而不是变焦镜头,同时也需要把三脚架的锁松开,这样小小的电动机才能移动摄影机。它是可以很平均地让摄影机移动,因此我们才能成功拍摄到所需要的画面。对我来说,这些都是机械的作用。
VA :谁是这部戏的剪接师?
导:我自己剪。本来有一位剪接师帮忙,后来他又拒绝了我,我只好自己剪。用Final Cut Pro剪接。我先把底片送去Gaya Lab处理,然后再寄去泰国曼谷的the Post后期制作公司,将它telecine。当所有的设置确定好了以后,再转去DV Pal的格式,这是DI(Digital Intermediate)的过程,将电影的负片数码化,解析度为2K。然后他们把DV Pal格式的文件寄给我,让我剪接。影片剪接完成后,将素材转成EDL给他们,再转去胶片。我大概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完成初略的版本,再慢慢调正和删改,一直到威尼斯的展期近了,我只好快刀斩乱麻,把不好的、不影响故事且多余的画面都去掉,这是对待影片很残忍的事情,然后将影片缩短成所需要的长度。导演自己剪片有一个坏处就是,因为本身太接近影片了,所以很难取舍。如果是交给其他人剪,因为他没有在拍摄现场,所有的画面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而且在选择画面镜头时,不用多想,因为他不知道哪个画面拍摄难度很高、哪个画面很‘贵’,他只需要依照剧本来处理素材。
VA:如何去归类这部电影?
DP:没有所谓的类型存在,这部电影是依照故事自然地发展。很多类型的内容都融合在里面。
VA:那观众的反应会不会两极化?
DP:观众并不了解这个概念,有的人看了就胡乱批评。电影的开始就说了,戏里的导演说,他想拍一部不同于爱情喜剧的电影。
导:每部电影都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对于这部片子,有人去谈论它,好过大家都不去谈论它。这部电影的出现的确制造了许多话题。确实是有人很讨厌这部影片,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竟然有那个激情去讨厌一部电影。 作为一部马来西亚电影, 我们没想过要创造什么或制造什么去让群众生气,我们只是忠诚地去拍这部电影。
杂志编按:
这真是一部Made in Malaysia的电影。值得一提的是,它兼顾了商业价值和艺术元素,导演的创作能力不容置疑。但是相对的,电影的票房却让人失望,这反映了一个现实的状况,那就是本地人对本土电影的信心还不够。如果有一天,本土电影真的没有了观众,那我们还能卖什么?
采访:Sylvia Lim 摄影:Lai 文字整理:爱丽 感谢(马来西亚《录影杂志》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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