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年，兼具科幻美学与哲学意境的《降临》在票房和评价上皆大获成功，更获得奥斯卡 8 项提名。2018 年，同样改编自科幻小说、值得信任的导演执导、由知名女明星主演，同一家电影公司出品的《湮灭》也是一部拥有好评且让人津津乐道的作品，但是其讨论被另一件事盖过：那就是除了美国、加拿大及中国，这部电影并不会在其他国家院线上映。在美国也仅上映的 17 天后，便能在 Netflix 观看。



本片由《机械姬》的亚历克斯·嘉兰执导，《湮灭》的原作《遗落的南境》本身是一庞杂、引人入胜又考验读者想像力的三部曲；身兼编剧的他又将原本的故事重新诠释，让《湮灭》在科幻惊悚的类型框架中，呈现出绝美的视觉奇观及超脱思考的哲学意涵。观众若能在漆黑的空间里体验影片独特的光影效果，将更能享受及投入在电影里。

然而这样一部高水准作品却有着多舛的命运。在去年年底的试片反应不佳，其中一位制片大卫·埃里森认为“太烧脑”、“太复杂”后，要求更改结局及女主角的性格；另一位拥有最终剪辑权的制片史考特·鲁丁则与导演站在同一阵线，坚持不更改电影的样貌。在这类消息报导出来后，最后《湮灭》在大部分的海外市场失去了院线上映的机会。
“其实很令人失望。但我对小萤幕一点意见都没有…交给 Netlfix 最大好处就是会有更多人看到这部电影，也不用担心因为有难看的首周票房成绩而让电影在两周之后就从银幕上消失。所以这有好有坏，但是从我的观点、以及对于所有参与电影的制作团队而言，这部电影是拍来在大银幕上观赏的。”导演亚历克斯·嘉兰表示。

其实这种协议很少出现在大片商的发行策略里，既然当初知道导演是谁、看过剧本，便知这项投资项目并不是拿来赚钱的商业电影。虽无法确定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湮灭》的上映之路如此曲折，导演自己倒是有话直说：“说到底，这种电影对于创作者跟片商真的很棘手。没错，很他妈的艰难，很难拍也很难卖。我在这个圈子工作的够久了，我知道自己若写了这种剧本且尝试拍出来，将会走上什么道路。没错，就是会有这种结果。”



大胆、聪明、具有挑战性与颠覆性、令人目眩神迷又叹为观止是《湮灭》获得的最多评价，也是在爆米花电影盛行的当下少有的观影体验。因此无法登录大银幕，对于创作团队或全球影迷都十分遗憾，甚至有可能让电影公司及才华洋溢的导演互相敬而远之。

近几年，商业考量及作者美学的拉锯战在好莱坞日趋严重：埃德加·赖特原为《蚁人》的导演，但是在开拍的几个礼拜前就因“对电影的想像不同”而退出；《侠盗一号》的制片在看过初剪之后并不满意，便要求重拍大部分的内容；《游侠索罗：星球大战外传》的原搭档导演菲尔·罗德和克里斯托弗·米勒在拍摄 4 个多月之后被解雇；去年华纳兄弟的总裁托比·艾默瑞奇被报导，除了克里斯多福·诺兰或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等票房保证的名导以外，将避免与“拥有最终剪辑权的作者型导演”合作。

《湮灭》的海外发行策略让派拉蒙饱受批评，然而从商业角度来看，他们事前的担忧或许有道理：美国本土上映至今，《湮灭》的票房上映至今，离制作预算 4 千万还有一段差距。中国今天才刚刚上映，要论是否能回收成本还言之过早，但是这部电影不好卖是一项明显的事实。



接下来，再进一步看下派拉蒙这两年的商业收益表现，在美国本土尤其不尽理想：2016 年仅靠《星际迷航3:超越星辰》撑场，2017 年的《攻壳机动队》、《海滩救护队》到《变形金刚5：最后的骑士》的票房皆勉勉强强，今年几乎只有《碟中谍6：全面瓦解》值得期待，不难理解片方倾向节流之策。若从同样较为小众的电影来看，2016 年的《沉默》仅有惨淡的 7 百万，2017 年有乔治·克鲁尼执导、马特·达蒙、朱丽安·摩尔主演的《迷镇凶案》，亚历山大·佩恩执导、同样由马特·达蒙主演的《缩小人生》，达伦·阿罗诺夫斯基执导、詹妮弗·劳伦斯主演的《母亲！》，无论名导或是明星皆备，然而在票房及评价的反馈都是不小的失败。在一连 3 部作品遭遇失败之后，似乎难以再有冒险的本钱。

跳出片方的角度，举另一个更为相近的例子。经典科幻续集《银翼杀手2049》拥有丹尼斯·维伦纽瓦执导，瑞恩·高斯林、哈里森·福特出演的阵容，更有着前作大导雷德利·斯科特的背书，电影无论是观众口碑及媒体评价都有极为正面的回响，最终却以赔上 8000 万美元来收场。这不只让制作或发行公司的信心大受打击，连导演丹尼斯·维伦纽瓦都表示不想再有类似的尝试。



因此，派拉蒙将《湮灭》的海外发行权卖给 Netflix 似乎是两全的决定——既不会赔太多钱，又能有电影的原创性，也依旧可在北美及中国等大市场上院线。海外的影迷或许生气自己被剥夺了大银幕的绝佳观影机会，但是对于片方而言，确保如何不继续损失才是最重要的事。

小型的独立公司 A24、Plan B或 20 世纪福斯旗下的福斯探照灯影业等，很少或无法在单一电影上投入超过2 千万的预算。今年奥斯卡的最大赢家《水形物语》，便是导演吉尔莫·德尔·托罗在福斯探照灯的这一限度内完成的作品。若因类型需要将制作成本拉高，如《湮灭》所花费的4 千万预算，可能只有派拉蒙这些大型影业，或是正在产业上下游等，等待掀起革命的 Netflix 出得起。

好莱坞毕竟还是做生意的地方，若观众愤怒大银幕充满了续集或者爆米花电影，或许从真正买票看那些值得支持的作品开始，这才是让片方对市场重拾信心的解决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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