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创作漫谈——演员动作调度的象征意义之二》
以《辛德勒的名单》结尾送别一场为例

作者　李慧峰　Dennis Huifeng Li

作为人文主义的精神史诗，斯皮尔伯格导演的《辛德勒的名单》充满了太多的象征性的场面调度。影片结尾是全片的最高潮，辛德勒在黎明前与全体犹太工人话别，这场戏分量沉重，精彩绝伦。
在音乐大师约翰.威廉姆斯（John Williams）作曲指挥的弦乐合奏副主题音乐的烘托下，辛德勒缓步走向汽车。 此时，犹太长老拿出了全体员工签名的证明信，长老双手呈递给辛德勒说：“我们每个人都签了名字，万一您被捕，这个证明可以用得上”。

导演设计这个呈递全体签名信的动作，再次呼应了影片的片名——辛德勒的名单。作为铺垫，这个动作是为了引出下一个更为重要的动作——伊萨克.史丹递送戒指给辛德勒。
史丹紧接着犹太长老，把一枚戒指呈上来，说道：“上面刻的字来自犹太民族的《塔木德经》，”救护一人，即是救护全世界 THE PEOPLE WHO SAVE ONE ,SAVE THE WORLD ENTIRE” 这一句经文，正是本片的主题精神之所在。

此时，导演斯皮尔伯格给演员设计的动作更为精彩： 辛德勒充满深情地将戒指拿在手上，然后仔细观看上面的犹太经文。突然，戒指掉在了地上，听到清脆的金属碰地的声音。辛德勒弯腰蹲下，赶忙把戒指捡起来。 辛德勒捡起戒指，起身入画，然后充满深情而有力地把戒指戴上。



(这枚戒指太沉重了 掉在地上)

作为影片的最高潮部分，演员表演的任何动作细节，都是经过导演严格设计的。所以，这个戒指突然掉地上，绝非是拍摄时演员的失误没拿住戒指，而是精妙的动作设计，充满了象征意义。因为犹太经文镌刻的戒指，承载着《塔木德经》中至善的精神境界，这是一枚太沉重、太沉重的戒指，辛德勒无法承受如此之重的精神分量。戒指太重了，所以才会掉在地上。

                                             （辛德勒深情有力地戴在手上）
辛德勒和史丹双手紧握，两人情同手足。此时，音乐由弦乐重奏转化为伊扎克.帕尔曼的小提琴独奏（solo）。以弦乐之王——小提琴独奏爱的主旋律贯穿整场，如泣如诉。

（有力地握手,见证了生命的尊严和博爱的精神）
这一刻，辛德勒良心唤起，悲悯忏悔。 导演给辛德勒设计了另一个重要的动作——摘下纳粹的胸章。

（辛德勒摘下纳粹党徽章）
辛德勒摘下纳粹的胸章后说：“这个胸章是金的，可以换回两个人”......
辛德勒摘下纳粹胸章的动作象征着他已不再是纳粹党徒，而是在广大犹太工人面前忏悔的仁义之士。
最后辛德勒哭倒在车旁，史丹和同事围护在辛德勒身边。

一个犹太婆婆捡起地上印有黑白条纹的工作囚服，把扣子一个个打开。这个松扣子的动作象征着犹太工人从囚禁中解脱出来，重获新生。

（解开象征囚徒符号的犹太工作服，重获自由与新生）

透过车窗，辛德勒含泪凝视着窗外被他营救的犹太幸存者，摄影镜头的焦点在辛德勒和车窗上映照的工人群像中反复地虚实转移，渲染着辛德勒和犹太工人之间的深厚的情谊。

这场戏的动作设计如下：
动作内容　　　　　　　　　　 象征意义
1　犹太长老呈递工人的签名信　　　　与片名《辛德勒的名单》相呼应
2　史丹递上刻有经文的戒指　　　　　经文是本片的精神主旨——救一人即救世界
3　辛德勒戒指落地，再捡起戴上　　　这枚沉重的戒指，辛德勒难以承受之重
4　辛德勒摘下纳粹的胸章　　　　　　他已不再是纳粹党徒，是善良仁慈的人
5　犹太工人阿婆松开一件囚服扣子　　犹太人脱下囚服，重获新生。
影片长达三小时二十分钟，而本场送别的高潮戏则是最华彩的段落，是全片的最高潮，让观众流连忘返、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