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的声音好酷啊!专访声音指导黄铮
咸湿温润的海风,吹拂着一群少年的脸庞,在发动机的轰鸣之下,木讷的男孩骑上自己心爱的机车远离家乡,质朴友情、朦胧爱情的催使,残酷现实的打击,未知旅途中的命运将如何在逐梦四海的他们身上演变…
电气化大趋势下,未来恐怕很难再听到摩托车引擎声,因此在眼下还可以多留下一些内燃机声音和影像的时候,尽可能多地呈现摩托车的真实的声音,我觉得还是挺必要的。
韩寒在《四海》的预告特辑里这样解释,尽管在前作《乘风破浪》《飞驰人生》等电影中,主角的身份设定一直以车手存在,但《四海》可谓是一部纯粹的以摩托车为主题元素的电影。
《四海》一如既往接续韩寒追求梦想的主题表达——擅长摩托车特技的少年吴仁耀与他多年未见的父亲吴仁腾再度相逢,梦想大城市生活的餐馆服务员周欢颂和她浮夸虚荣却又真诚的哥哥周欢歌闯入这个机车少年的人生,一群各有故事的善良小人物命运交织,闯荡四海。
不论在题材上,还是情绪上,《四海》都很像韩寒曾经的小说,充斥着诸多隐喻,贯穿着无常和无力,叙事上也更自由松散。小镇和城市构成了两个世界,两个世界之中也充满对仗。阿耀从热闹人群中穿身而过,想抓住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只有自己一人。每个四处漂泊的人都渴望找到理想的归处,梦想如此,爱情如此,可世界似乎和我们想的不一样。
黄铮老师
黄铮老师是本片的声音指导、声音设计和混录师,同时也是中国电影声音制作者联盟会员、中国声音制作者社群高级会员。其作品曾提名2011年美国电影声音剪辑协会金卷轴奖以及第53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音效奖、多次提名中国电影金鸡奖并荣获第31届金鸡奖最佳录音奖。同时他也是派华传媒「小行星计划」的导师之一。
幕后英雄系列,今天为大家带来的是黄铮老师专访,黄铮老师将首次公开分享《四海》的创作经验和幕后故事。
《四海》剧照
《四海》出现了两个取景地,在设计思路上有主动体现它们的异同吗?
黄铮:《四海》主要涉及的两个区域的场景分别是南澳和广州,在勘景阶段,我们了解到南澳作为广东的一个县城,说的其实是潮汕话而不是粤语,在对当地的地理和人文环境做了调查之后,我们也会在影片的前半部分重点突出南澳作为一个小镇小岛天然的独特气质。比如在环境声的处理上,这里的人口相对于城市会更稀少,汽车也不多,会更加突出一些自然的元素,海浪、海风、渔船这些能体现小岛气质的声音。
广州其实就和大部分的一线城市一样,说粤语的人比较多,同时也有很多说普通话和各地方言的人,交通繁忙,人流量大,录制的声音素材虽然底噪较大,但不妨碍保持大城市的声音特性。两个地方各自都有足够的声音特质。
《四海》剧照
在声音创作中,您是怎样再现故事的关键“角色”——摩托车的声音的?
黄铮:摩托车作为这部影片的关键“角色”是非常大的一个特点,在接触剧本之后,我参考了一些国外关于摩托车的录制经验、制作经验,能搜集到的资料和信息非常少,极少有像《四海》这样展示这么多不同款型的摩托车的影片,前期确实做了很充足的准备,但真正在组织单独录制摩托车音效的时候,还是面临了很多挑战。
阿耀的雅马哈SR400
阿耀飞跃珠江骑的胡斯瓦那TE300
欢歌骑的宝马拿铁
欢颂骑的本田幼兽
技术难度
摩托车不像汽车,因为构造的不同,所有话筒都会暴露在外部,即便只是中低速行驶,风也会吹破话筒振膜,声音采集的难度是可想而知的。事先准备的录制计划是把提前准备好的轻便小巧、能录高采样率高的话筒在骑手的背包里装减震架来固定,加上各种防风措施,但在录制阶段因为振动的关系,录制到声音质量并不高,解决掉振动问题后,剩下的最大困难就是风噪。
我们一开始的方式在低速行驶时还能录到不错的发动机与排气管声,但当行驶到80公里每小时以上后,绝大部分录音内容都变成了风噪。尤其是在摩托车转弯的时候,风向无法控制,空气的摩擦声完全地影响素材的质量。我们也尝试自制了不少防风工具,花了一周时间每天白天去测试我们前一天晚上新做出的防风设备,最终的结果都不是很理想。那段时间确实有些沮丧。
《四海》工作照
解决方法
基于之前的所有测试的结果,最终我决定采用无线低敏的小话筒头,分别放置在靠近发动机和靠近排气管的结构凹槽里,不断地进行测试和调整,有时话筒头再往一侧多移动2公分录到的风噪都会少很多。同时我们针对不同款型的摩托车,根据不同的车型构架,话筒的摆放位置和角度都有细微的差别,位置决定好了再做话筒头的防风措施,很大程度上就解决了高速行驶时风的问题。考虑到两个无线话筒录制的低频不够,在靠近排气管的车牌上面也会放置一个界面式话筒,以便收集到更完整更富的声音信息。
《四海》工作照
音效录制与整理
录制摩托车的整个过程也非常耗费精力,现场拍摄会同时有跟拍车或者拖车进行拍摄,声音是不正确的,所以同期录音时录到的摩托车声音素材很难在后期制作中使用。因此我会安排单独录制摩托车音效,每次录制之前会涉及到对接骑手时间、制片部门封路、机械组调动相应型号车辆、调试车辆提供对应录音内容的轮胎等等需要提前协调安排好的工作。录音前我把录音形式分为两种:
1. 固定话筒录制,这里主要会录不需要话筒员移动的,通过枪式话筒来录音的内容,会录制诸如自检、点火、怠速、熄火、熄火后风扇冷却、鸣笛、侧撑开、合,空挡轰油门,以及高、中、低速驶出、驶入、驶过,高、中、低速刹停,原地烧胎、甩尾、烧胎起步、翘头,甚至推着等等内容,每个内容我会录到3至4次骑行状态跟录制内容很贴合的录音。
2. 移动式录音,这里会把我上面的提到的无线话筒和界面话筒固定在车上,录制内容为山路上的高、中、低速长距离行驶,以及土路上直线和每个弯道的各种骑行状态的行驶。
最后两种录制方法在我们能够找到的500米封闭路段,录制部分车型的高速驶过会同时使用。当然不同车型自身有不同的特点、同时骑行出来也会有不同特性,我也会依据每一辆的特性再着重多录一些每一辆特有的声音内容。关于摩托车声音的录制也断断续续地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四海》工作照
后期整理的时候所面对的素材量也是巨大的,不同车型、不同话筒、不同录制方式、不同话筒位置音色、不同话筒间音量比例的摩托车录音素材,都需要一一调节,比如山路里录制的摩托车声会有鸟叫,需要去除鸟叫做降噪处理;高速行驶时还是偶尔会有大风直接吹破话筒的时候,需要尽量在风噪降噪和维持素材低频上找个平衡点;
多个话筒的录音,合起来时需要调整每一个话筒录音素材的相位和比例才能达到你在摩托车边人耳听到的这台车的车声,最后还有对每一条录音内容的准确命名,这个整理的过程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最后整理出的录音素材也让与我合作的国外公司大为惊叹,量实在太大了,质量很好。再经过一道道编辑工序后,混录阶段调节对白、音效、音乐间的比例之后,终于得到令人心满意足的内燃机那种独特且有魅力的声音。
《四海》工作照
同期录音
南澳拍摄时面临的最大问题还是海风太大,所以一开始演员文戏的台词里会出现大量风噪,我们整个录音团队一起从枪式话筒的防风方式到给演员上无线的防风方法都做了很多努力才最大限度地保住了大部分同期表演的台词。录制骑行过程中人物对白时,会选择将小型的无线话筒放置在演员头盔里,这样一个合适的位置需要经过多次反复的试验,既克服了骑行过程中风大的问题,录出来的声音质量也非常高。
《四海》截图
电影中有一段戏特别让人印象深刻,电影中他们5人骑车穿过隧道时阿耀很小声说了愿望,但是欢颂却能够听到,这一段在声音上是怎么处理的?
黄铮:欢歌、红尘、动兔、阿耀、欢颂一起在南澳的隧道里骑车的戏,轮到阿耀说自己的愿望时,我把所有的摩托车声音逐渐削弱均衡和音量、逐渐远去。然后当阿耀开口说话以后,听到了小海浪拍打岸边石块的声音,也听到了海鸥的声音。
此时阿耀就好像是内心独白一样的小声说话,就好像只对自己说的那种方式,说出了他想和欢颂一起去一个地方抓螃蟹。同时也因为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呀,他会说的很小声。影片中那个阶段的欢颂和阿耀,他们的心里共鸣点的频率有很多是一致的,所以欢颂还是能够听见,然后还会对阿耀做出了回答。
《四海》截图
同样,在他们骑摩托去往广州的路上,欢颂却说听不清阿耀说了什么。这段处理上和隧道段落有什么异同吗?
黄铮:这一段导演和我在创作的时候,其实来回改变了很多次。我们先有用过以纯粹画外音的方式,但尝试并呈现出来后,导演提出这个方式会把他想表达的内心的话,有点儿过分直白地传递给了观众。既然这是一个小的心中思想,那就别太刻意了呗。
而后选择的方式就是现在影片里呈现的,以更客观的方式,他们两个人在摩托车上骑行时的这种交流,更加随意地方式把导演想表达的话说出来,传递给观众。而在这种随意性里,我就希望做到更真实,让你完全相信这里的客观、随意性,这样对于那些在这个段落中听懂了这部分台词的人,能够感受到这个内容的人,可能那份感动会更珍贵和打动人一点。
阿耀和欢颂去广州所骑的雅马哈SR400
所以在这里从客观角度出发,首先他们骑在摩托车上,而平时骑在摩托车上说话的话,确实前头的人说话后头是很难听到的,因为前头的人是冲前说话,话还会被风吹走。同时这台雅马哈SR400本身也比其他大部分摩托车的发动机声更大,平时当它发动后,你站在车旁边正对着离你很近的人说话,对方也很难听到全部内容。在这种处理方式的语境下,欢颂就会很难听到完整的阿耀所说的信息了。
《四海》剧照
ATMOS全景声的优势对于这种非科幻、动作的电影有什么样的体现?
黄铮:对于《四海》这样叙事性很强的影片,ATMOS全景声能更好地结合影片内容,在空间、环境的表达上呈现出更沉浸的内容和丰富的动态声音效果。
《四海》截图
在摩托车部分的ATMOS使用提供了纯粹的声音听感,通过独立的声音方向位置设置,营造更加逼真的听觉体验。比如主角阿耀在广州游乐园打工的铁球里摩托车旋转的特技骑行时,摩托车在球体内部围绕球体旋转的声音没有其他声音干扰,全景声的使用不仅使得画面更具逼真度和冲击力,也会给观众带来更加集中准确的心理感受。
《四海》剧照
《四海》有很多情绪氛围浓重的戏份,您是如何用声音进行情感表达的?
黄铮:声音创作的过程中,我会比较倾向于根据剧本中人物角色的性格、人物关系的变化来做不同的处理。阿耀和欢颂在故事中一直处于看破不说破这样一个状态,两人的情感线也没有太大的转折所以在前几场戏还是基本做到还原客观环境,不做过多处理,是一个比较自然的感觉。
弱化
随着剧情的发展,阿耀和欢颂的感情有了一些缓慢的发展,例如在堤坝上两人散步聊天的戏份,有时我会尽量弱化一些风声、海浪声,让观众的听觉注意力集中在人物台词上,但有时也会根据具体情感节奏的细节做出保留,比如用鸣笛声、风吹动衣服的声音去破一下对话和台词的节奏,在这个层面上,声音也担任了一些叙事的功能。
值得一提的是,在后期制作ADR配音的过程中,我们也需要根据导演修改台词的内容进行针对性的声音上的处理,通过对音色、音质的不同处理使得后期配音更加融入当时的环境和气氛之中。演员的对话只要发生了些许情绪上的变化,相应地在声音的调整也要做出精细的改变,以配合导演完成对人物恰当的诠释和对故事完美的演绎。
《四海》剧照
艺术化处理
声音的艺术化处理能够起到带动观众情绪的作用,影片中摩托车竞技的戏份中,当阿耀要超过对手时,声音基本上被虚化,冲向终点赢得比赛的一瞬间,声音再爆发出来,这样的处理给了观众一个情绪上的积攒,让整场戏更燃更有激情。包括送行欢歌的一场戏,我们也会通过控制沙子被风吹拂在金属船锚或者沙滩上等不同材质的音色,通过对海风、浪声的均衡调节传递给观众一种悲伤的感觉。
另外,两位作曲左小祖咒老师和陈光荣老师也贡献了非常好的配乐,他们各自完成了南澳部分和广州部分的配乐,各自音乐的性格表达和影片情节发展与人物情绪很一致,让影片的气质更好地传递给观众。
片中最有挑战(难度最大的)一场戏是哪一场,挑战是什么,如何克服的?
黄铮:其实看完剧本觉得难度最大的一场戏是阿耀和车队在土地上竞技的那场戏,这场戏所涉及到摩托车车型多、骑行方式多,加上场景的环境声、音效比较繁杂包括摩托车轮胎在土地上的摩擦声、比赛过程中的车撞倒浮漂球的声音等等,面对信息量如此庞杂的声音,后期的时候会选择先对这场戏进行编辑和处理,可能是因为着手得很早加上之前提过的前期的录音素材准备很完善,所以这场戏声音上的完成度在后期制作的前半部分就顺利达到比较高的程度。
《四海》截图
难度较大的还有最后一场飞越珠江的戏,因为现场拍摄其实是一个特效场景,阿耀骑车飞越江面前要骑行将近两公里助跑路段,但是在实际的录制过程中我们很难找到一个两公里的直线路段,加上这个过程还有6个档位的换挡加速,没有办法在现实中有这种封闭路段采集到一个完整的声音素材。
《四海》截图
最后还是想办法结合使用两次、分别两种方法的音效录制:一次是在南澳,封路后录制的胡斯瓦纳500米直线加速行驶;另一次是在北京,用木板架起摩托车,录下逐一换挡加速的素材,但有意延长每一次换挡加速的时长。两种录制内容相结合完成了这场飞越的重场戏。
《四海》工作照
《四海》的创作过程,您觉得有哪些印象深刻的事情?
黄铮:在录制摩托车声音素材的一个月时间里,录音组基本上会和剧组的大部分部门进行对接,我们需要先和制片组确定录制时间,和道具组确认录制的摩托车款型,同机械组、专业骑手进行事先的动作沟通,整个流程还是很耗费精力的。正片拍摄的同期录音之前也需要跟造型部门沟通好才能提前把话筒在每个头盔上装好。录音部门每一个人的努力最终保证了我们得到的成果。同时也要感谢剧组同仁们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四海》剧照
作为2022春节档贺岁片最受关注的影片之一,派华传媒深度参与了《四海》声音后期制作,包括对白编辑、ADR录音、环境效果编辑、音乐编辑、Foley编辑和混录的整个流程制作。同时加上和声创影的Foley团队、外国音效编辑团队的贡献一起为这部影片的后期声音制作提供了有效的保驾护航。作为一部以摩托车竞技为主的影片,无论是同期的录音还是后期的声音制作,整个过程都充满着诸多的挑战和难题。
《四海》的发行声制涵盖杜比Atmos全景声、IMAX2D、Cinity、中国巨幕、DTS:X临境音、WANOS全景声、5.1环绕声等多个版本,整个声音后期团队紧锣密鼓地赶工,秉持着对影片主题和故事的深刻理解和高效的工作流程,加上杜比Atmos全景声混录等声音全流程制作,黄铮老师以及每一个参与到本片声音录制、创作的同事以真诚的态度和专业的水准将《四海》呈现在大银幕上,邀请大家骑上机车与我们逐梦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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