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动物摄影师的自白,解析BBC如何拍摄野生世界
《地球脉动》在2006年播出时,使世界为之惊叹,现在多亏日新月异的数字摄影技术,BBC公司制作的《地球脉动2》才能运到十年前绝不可能达到的电影技术,将观众带入一个人类从未踏足的新世界,捕捉野生动物的那些可爱的动作。
这部电视纪录片2016年11月在英国首播,今年2月18日在BBC美国台上映。该系列是由英国广播电视自然历史部门制作,BBC美国台、ZDF、腾讯和法国电视台联合制作。该片是摄制组历时三年,多前往40个国家,117段旅途,用2089个拍摄日制作而成,这一季它将带我们探索生活在人迹罕至的沙漠、森林、岛屿、雨林和主要城市里的各种生物。
为让该剧带给观众完美的沉浸式体验,制片人采用了各种先进的摄像技术。据执行制片Mike Gunton所说:“视觉上,《地球脉动》采用的几乎是上帝视角俯视地球,一览星球绝美身姿,而《地球脉动2》是走进动物的生活,从它们的视角看世界。这一季会让你觉得摄影机是跟着动物走的,整体非常流畅而生动。”
《地球脉动2》在拍摄上,动用了71个摄影师不算什么,凌晨3点起来不算什么,跑遍204个地区不算什么,光是为了拍金雕捕食这几秒镜头,摄影师足足在冰天雪地里,等待了上百个小时。这一期就是来自野生动物摄影师的自白,讲解BBC如何拍摄制作野生世界。
现在拍摄野生动物已经是基于一个故事,或着部分片段就是一个故事。像BBC的《猎捕》中每个片段都是一个独立的故事,它们服务于一个宽泛的主题例如栖息地。这些故事通常很少是关于某种动物,而是更多的展示具有某些特性的个体。
在我看来,我要出外景的时候总是最先考虑“我们要拍谁”。通常,去哪儿拍是由别人定的:制片人,助理制片,调研人员。理想情况下,他们心里已有构想:“你能去这儿拍这种动物的这种行为吗?这些都是比较有意思的内容,我们认为可以影视化。”
这类影片是要拿动态图像来讲故事,所以最关键的是拍摄。但首先我们应该构想这个故事是什么。故事不仅仅是对事件的描述,它还必须抓住观众的注意。所以讲故事本身就是一门艺术。展示故事,而不是直接把故事说出来是电影叙事的一个基本规则。拍摄的关键是展示,讲述排在随后,而且很有可能讲述是由旁白组来完成而不是摄影组。
调研与建议
有时,大多数关于如何讲故事的思考,已经由调研和制作人完成了。他们收集信息并编写拍摄脚本。因为拍摄还没有开始,脚本的视角还比较理想化。有时这些脚本有很多细节,特别是当你拍植物这一类可控的拍摄时。但,当你的拍摄对象不太可控的时候,那么脚本可能包含很多的一厢情愿的想法。
如果你要拍进化之类的生物学主题,那片段可能需要表现某些行为或主导,在这种情况下,你的确需要一个详细的脚本。反之,如果你要拍一只动物做什么,事先写一个详细的脚本就没有什么意义。因为这只动物会塑造出自己的故事,也会有你能拍什么内容的拍摄限制。无论哪种方式,你得做出许多选择。选择不拍什么和选择拍什么一样重要。
当你在出发前做完功课了之后,就可以拿起摄像机走出家门,走进大自然完成拍摄,而且无疑需要试上几个来回。
角色
一个好的故事需要一个主角。主角需要对变化的环境和遇到的其他角色做出反应,同时在过程中改变了自己。通常我们只关注一个主要角色。如果观众能在视觉上区分出这个主角,就能更有效的理解电影。这里“角色”是泛指。野生生物电影中的角色可以是一只熊或一棵杉树,甚至是地球本身。这些角色会做事情,事情也会发生在它们身上。观众可以从它们的立场看或从它们的对立面来看,或者别的视角,或者两种视角都有。因为有趣的角色会随着故事的展开而发展,至少我们认为是这样。
你这个时候可能已经知道你是不是要拍摄一只雄蜘蛛在叶子堆里寻找什么危险的东西,或者拍一棵从罗马时代一直活到现在的老松树。但你仍然要选择拍哪一只蜘蛛或哪一棵树。动物是个体的,植物也一样。它们每一个个体都生活在或美或不美的环境中,可见或不可见,方便或不方便你去拍摄。有些动物因为某些原因比如科学研究而已经被人们所熟知。
有时候,选择一个动物个体是基于一些很简单的原因,比如因为它正好在挨饿,因为它年幼无知,因为它成熟自信,或只是因为它耳背。毕竟,为了拍摄动物,你需要日复一日的每天在它身旁好几个小时。所以慎重选择。选定以后就很难改了。
只当图像本身不能传达信息的时候你才需要旁白去标识出你的角色。我们要尽量用图像而不是语言去标识角色。
这里有一些视觉上标识出一个个体的方法:
•介绍角色。
•简化它们的背景,譬如用长焦镜头减少景深或者通过使用光或颜色或构图来定位它们。
•用长焦镜头或移动镜头跟随它们。
•显示它们独特的标记。比如它们的花纹、断牙、犄角,或行为上的特点。如果有这些,拍它们时着重表现这些特点。这个方法是个双刃剑:一旦你让观众注意到它的特点,你整个片子只能跟拍这一只动物。如果它死了或者找不到了,你怎么办?
•多人拍摄(双镜头)。如果主人公和其它角色出现在双镜头中,哪怕只是远远的拍,观众都会感到身临其境。
它们想要什么?
每个主人公都有一个诉求。你的主人公的诉求可能是成长,离开家,开始旅程,学习捕猎,躲避捕食者,击败对手,度过严冬,组成家庭,寻找伴侣,繁殖或保护自己子嗣。
诉求不应该是容易达成。诉求越难,你的主人公资源越多,越多的观众会喜欢它们。旁白可以建立诉求并解释发生了什么。但最好是你用视觉来表现。
建立同理心
这一点真的很重要。如果观众可以身临其境,观众就会和你的主人公感同身受。以下是一些建立同理心的方法:
•从你的角色的视角来观察这个世界和它的居民。
•从朋友或敌人的视角来看你的角色。比如用猫头鹰俯瞰的视角来看老鼠。反正你可能本来也要拍俯瞰镜头,注意要以失焦取景植物。
•通过摄影风格揭示角色行为的细节,譬如通过近全景或特写描述细节
既要拍摄反应也要拍摄动作。可以小到一只圆睁的眼睛,或者一只受惊的松鼠掉下一棵松果。既要追拍角色,也要通过镜头表达关怀;既要强悍也要柔弱。要拍你的观众可以和他们生活联系起来的角色行为。最重要的是,你需要能和拍摄主题共情。你需要完全了解它的生命,不仅是这个物种,而是你拍摄的个体。这样的深入了解需要时间。
摄影师Brad Bestelin在博茨瓦纳时用安全吊带挂在车辆前方拍摄红喉蜂虎。
剪辑
除了规划,制作,拍摄和休息,好的片段是由好的剪辑打造的。影片几乎都得被剪辑。这一点从定点拍摄舞台的第一批电影人就开始了。他们很快发现特写演员比宽全景更有戏。于是他们把这些镜头剪在一起。制作剪辑的原理被通称为电影语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作为摄影,你需要在开拍前知道剪辑们要什么样的镜头。一旦开始剪辑,你就会看到好坏之别。
当剪辑不合适时
当剪辑不合适时,镜头转换时可能会有跳接。举个例子,你要把拍北极熊的两个相似的镜头剪辑在一起。
在第一个镜头里,北极熊用后腿站着;在下一个镜头,北极熊用四腿站在同一个地方。我们的生活经验告诉我们,这样的跳跃在现实中永远不会发生,所以这种剪辑打破了所有电影所依赖的幻觉:我们所观看的是真实的。那么你怎么避免这种情况呢?
一种解决办法是在这两个镜头中插入切到另一只熊的镜头。切换镜头中可以是任何和角色故事相关的东西。也许你不想让故事里有两只熊,那你可以拍冰上凝结成雾来表现环境有多冷。演员托尼·索柏(TonySoper)总带着他的狗出外 景就是这个原因,他的切换总用狗的镜头。
还有一种办法是改变镜头角度和远近。用切换是因为中间连接的镜头与前后两个镜头不同所以前后两个镜头看上不再跳跃。切换镜头并不需要很不同,否则会出现一系列不相关内容的蒙太奇,但仍然需要有角度或画幅大小的不同来表明你在从不同位置看同一个动作。
要做到这一点,你需要拍摄相同的动作多次。希望它的动作有足够的时间让你重新取景或改变位置。这种“连续切换”如果做的好,能让动作流畅无阻。
作为摄像师,我建议你学习一下这种办法。最好是在剪辑室里看剪辑剪然后自己尝试。你会学到要让剪辑发挥他们魔法,他们需要某种大小的画面和角度。而提供这些合适的素材就是你的职责。
鱼鹰和它的诉求
想象你在拍鱼鹰捕鱼。你想拍它可能会做的事情:
•它飞往捕食地,盘旋,搜索。然后它发现一条鱼。它下降飞出画面。
•它下沉,打水。它在水面捕鱼。它飞走了。
动人的故事通常会在男/女主人公的征程上设立障碍。主人公怎样克服障碍是故事的核心。他们的挣扎以及他们如何转变可以揭示很多角色的性格。克服这些障碍时通常会涉及他们与其他人的互动,比如和一个引导者或一个敌人。有时主人公会失败,即将放弃,甚至处于死亡的边缘。他们也可能拒绝继续,被说服然后改变初衷。
你需要找到合适的手法去拍让观众理解这些障碍,拍障碍如何被克服。你如何去拍将取决于挑战本身是什么。
鱼鹰的问题:
•盘旋。鱼鹰很难找到一条鱼并准确击中。你需不需要从上方和下方拍鱼?
•抓住一条滑溜溜的鱼。
•羽毛沾湿时起飞。
•被乌鸦偷袭抢走鱼。你有没有拍到乌鸦隐藏在树上等待和匆忙起飞的镜头?
说了这么多,具体讲讲《地球脉动2》是如何具体拍摄的:
如今,在野外生存的雪豹仅有3500只,它们神出鬼没,很难拍摄。这只雪豹是由设置在印度喜马拉雅山上的相机拍到的。
马克(Mark MacEwan)是该项目中经验丰富的摄影师之一,他参与拍摄了“丛林”和“城市”两集,并且是“岛屿”一集的主要摄制者,在这一集里他捕捉到发生在两只科摩多巨蜥间的一场战斗,以及一只狐猴灵活跳跃的画面。“一开始,我就尽量使用万向稳定器、微距架和摇臂等等设备来营造出身临其境的感觉,我们希望通过采用这些技术,在环境和动物可行的范围内,使观众能跟随这些角色看世界,而不是采用传统的长镜头观察模式。”
马克说制作组试图将长焦距透镜和万向稳定器行动尽可能结合起来。“丛林和城市环境较为多维,犹如层峦叠嶂,动物们在这里生存需要时刻保持警惕。结合使用稳定器就能轻易向观众呈现它们在这些地方的另类生活。
“我只用RED,我喜欢这种摄影机,它在帧速率和分辨率上有多种选择,它的尺寸意味着我可以拍长镜头、微距镜头,或者甚至用在我的三轴稳定器上。并且,这种多用途相机的模块着实有用,对我来说是整个系列的设备关键零件之一。”
拍摄时马克主要使用的镜头是佳能50-1000mm PL。“它使我能够拍摄一整组镜头,从广角到霸满屏幕的爪子和牙齿。这是我用过最好用的长焦透镜,唯一的缺点是重。质量有多好就有多重。但是,我很满足。”
马克为拍摄“丛林”部署了一个佳能30-300PL底座,用来拍摄马达加斯加狐猴。“丛林非常茂密。这种透镜即使是在低亮度的情况下也能拍出很棒的效果。微距摄影的话,我通常使用阿莱/蔡司Master Macro。我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一台。焦外成像很棒,镜头超快。”
电影摄影师John Aitchison参与拍摄“丛林”和“城市”两集。他协助摄制“丛林”,走进威尔逊探寻鸟的天堂,拍摄生活在埃塞尔比亚的鬣狗,观察鲶鱼在“城市”法国如何生存。同时在“城市”篇章中还告诉我们游隼如何在纽约城安家落户。
和马克一样,艾奇逊说这部纪录片旨在让观众有身临其境之感。“Tim Laman,Edwin Scholes和我一起深入威尔逊拍摄鸟的天堂,探索这些鸟类如何在森林里生活,雄鸟如何求偶等等。我们将移动式摄影车移到鸟的眼睛水平高度来展示它们如何筑巢和树木倒下之处的光斑。摄影机被装在DJI RONIN(手持相机云台),这样的话用手拉摄影车一点儿也不会晃。我们能摇镜头、倾斜、聚焦、监视或者远程记录镜头。Tim和ED还使用无人机航拍树木倒下如何在森林里制造出光隙”。
电影摄影师罗伯一行前往马达加斯加西南部拍摄蝗虫群,罗伯使用最新手持式陀螺稳定摄影机技术拍摄,好像化身为蝗虫群的一部分。
本季中,从雌鸟视角揭示鸟的天堂。他们将佳能EOS 1D-C系在树上,通过CamRanger无线DSLR遥控,和一台iPad远程操控从上方拍摄雄鸟求偶时向雌鸟展示华丽羽毛的镜头。“这类求偶场景以前从没从上方拍摄或看到过,这次我们从雌鸟视角呈现这一画面。森林地面很暗。我使用索尼a7s拍摄,用独立记录器来监视,将佳能Cine-Servo 50-1000mm透镜装在Metabones Smart Adapter上”。
电影摄影师Jonathan Jones在英国诺福克牧场上拍摄一只爬到草茎上的巢鼠。拍摄小只啮齿动物需要采用能伸到草丛里的专门光学镜头。
艾奇逊在“城市”篇章,拍摄游隼在曼哈顿高楼大厦间捕猎。游隼在城市里的高楼上安家落户,高楼宛如它们的传统栖息所——悬崖边缘,纽约是世界上游隼密度最高的城市。艾奇逊竭尽所能从鸟的视角呈现城市对它们来说是多么的错综复杂。“我们面对的主要挑战不是如何让观众有身临其境之感,而是在它们迅速消失在高楼间前,捕捉到它们的身姿。”
电影摄影师罗伯选择使用RED Carbon Fiber摄影机拍摄"沙漠”篇章的马达加斯加的蝗虫群。像马克一样,罗伯的大多数工作都要配合使用三轴稳定器来完成。
尽管蝗虫通常都是独自行动的,但是此次制作组拍到一群飞起来遮天蔽日的蝗虫群。这种规模的蝗虫群可能十年才一见,是迄今为止拍摄过的最大蝗虫群。它的覆盖面绵延超过115平方英里。蝗虫群每天可以飞行62英里远,啃食44,000吨植物。罗伯继续说:“我使用尼康still镜头:16mm,20,mm,35mm 和85mm。我有一整套,它们非常轻。当行动密度较高的时候,你不会想要花时间在调整稳定器上,这些镜头重量差不多,快速摇镜头也比较没问题。我用一台RTMotion跟焦的同时,我就可以用拇指旋轮控制,我是个相当‘独立’的摄影师,这使得我可以跟得上蝗虫群。我们还有一台Teradek Bolt进行无线视频传输,这样导演/制片人就能远程观看素材,以及foolcontrol一种iOSapp应用让我能使用RED Wi-Fi来访问内部菜单的帧速率和其他设置的变化,”罗伯说。
尽管4K消费者人群寥寥,艾奇逊相信采用高清摄影机拍摄自然历史系列是有其意义的,“因为它的质量刚刚的,无论是谁都能一眼看得出来。”他补充说,“我希望取景器也能跟上摄影机分辨率更新的步伐——尤其是新型更大的传感器意味着对于任何给定的放大倍率和光照强度,景深已减半。这会使得它难以跟焦在鬣狗身上,更不要一只以200英里每小时速度俯冲的游隼了。不过,最近技术有了发展。最新的RED取景器和那些阿莱Amira和VariCam取景器都有了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