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炮儿》全解读,导演这么拍“年度最佳”
看《老炮儿》燃了,这部电影也成了许多人的年度最佳。电影耐人寻味,值得反复咀嚼。六爷,有血、有肉、有情怀。听管虎导演聊聊《老炮儿》!这是万达院线联手影视工业网的特别公开课,管虎导演和鹦鹉史航老师两位聊的特别实在,谈到了很多电影处理上的问题以及技法,为了方便阅读,内容上做了顺序的调动,最原汁原味的老炮精神都在这里。
关于《老炮儿》的出发点
其实《老炮儿》不仅仅是北京的事儿,全国各地各城市都有这样的事儿,中国这30年急速发展,可能在欧洲一百年都没这么快,大家在时代当中拼搏,发展的快速可能会撞倒很多人,忘掉很多事儿,包括六爷这种人。有人跟上了,但是六爷不行,他是前时代的人,他觉得尊严劲没了不行,他就有他的规矩,这种东西我觉得是中国男人身上应该有的。去年昆明火车站,七八个人拿着个小刀乱砍,那么多男人都躲在餐馆里,我觉得这个事儿怎么都说不过去。也是想有意的提个醒。在战国的时候,两个兄弟之间说我有事需要借你脑袋用一下,对方是二话不说就会给你的,这是男人之间的那种友谊、担当、血性,我觉得这些东西在一路走一路丢,我都觉得自己变成20年前最讨厌那类人了。我觉得电影是可以圆这个的。并且事到一定高点,后浪一定打前浪,时代的变化肯定是阻止不了的,我们做电影的人有一点点话语权,多多少少有点儿小责任,也应该把好东西给留下来。
中国电影有一个很好的传统,就是塑造人物,电影史上有很多电影人物:祥林嫂、富贵、李慧泉....,故事对于电影不是最重要的,人物是第一位的,这两年电影可以卖到10亿20亿,但是基本没有什么电影人物出现了,我觉得电影人有这个使命。还有既然更想接近电影本体,更电影化,我觉得还是着重功夫去塑造人物,多少年以后,中国电影史能留下这么一个人物,我觉得这个是功德,我个人是有这个小野心的。
《老炮儿》的剧作处理
这个电影的剧作当时对我来说是挺难的事儿,我也传递一个经验,就是剧作不能哥儿几个坐那去聊,来来去去的改就乱套了。我做《老炮儿》的时候是让它非理智的、从心里头流出来再说,先把事做了,然后再把相对理性的成分加进来。这个电影毕竟是一个群像,所以神不能散,事儿可以由着性子先散着来,最后得加以归拢,理性的成分上去以后,这个事儿就对了,然后我再给朋友们看看,这个时候我就心里有谱了,他们说什么我都能进行判断。
《老炮儿》里面写了一种精神,无论是上下两代的传承,还是其他什么,那种精神就是老炮儿。其实我听过美国麦基的课,但是我觉得不对,少人味。包括欧美的经验元素类型片,所有必须的前提设置他都告诉你,但我依然觉得不对,因为很多剧作看上去觉得还不错,但是老觉得少点儿什么,因为它没有情感的堆积,牵扯的东西太多以后,它会影响你内心,从而出来的全是理智一二三这样的。而且我对类型片相对比较排斥,我觉得中国得有自己的类型片,我们要做成了应该把它推展到国外去,他们听我们的,而不是我们听他的,这个是我对类型的看法。我们在自己的土地上,邓小平都说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他们凭什么就是对的?
在电影里一定要有一个对决,不然就不好看。作为作者业一定得站在一个立场上,所以我是崇尚和敬仰六爷的,这样的情况下对决是不违背我自己内心的。首先我让故事尽量外化、动作化,要不然电影不好看,纯作者电影我个人也受不了,然后在这个对决之后我不知足,我觉得世道轮回,江湖的次序一直在更改,除了对决,它一定有一种传承,可能电影里只能有短短几个镜头,大致表达精神上的一种领悟,我还是希望能给出一点点,因为毕竟一个江湖终归会过去,新时代会到来,会传承一些好的东西留下来,即便站在六爷的角度上也是希望能留下一点。我父亲演那个二爷,他那个形象特别像一个50年代的老混混,也是跟别人较劲的那种,然后他老了轮到六爷这一辈,电影里有一个叫弹球小伙子,他也是胡同里的下一代,我觉得需要这么一个人物跑前跑后的。所以,吴亦凡他对六爷的敬仰,甚至是神交一样的感觉,还有李易峰作为一个孩子替他爸挡这一拳,我觉得特别可以理解。
为什么用冯小刚和吴亦凡、李易峰?
小刚导演把我的电影表演观提高了,因为我不相信这个电影可以找一个职业演员用他系统训练的职业的方法去塑造出这个人物,这个角色要求演员必须得是这个人,所以我们就想到了小刚导演,小刚导演接到戏的时候也战战兢兢,刚开始他也不知道怎么去承担一个男主角。用他的话说,“是跟这个人物有缘分,突然找着了。”用我的话说,是跟演没什么关系,真的就是这样的。其实在金马奖的时候,在现场呼声最高的不是小刚导演,我们去金马基本上就是玩儿的心态,当知道小刚导演拿奖的时候,其实比我自己得奖还高兴。因为我一直想感谢他,我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感谢他,我觉得金马奖替我说了这个话。
六爷他实际上在他那个一亩三分地是个人物,他一出那个范围,就不行了。新北京,新江湖,不是他过去的那些事,所以场景上、人物上的构置就特别小心。六爷从出了这条胡同以后,他就开始比较惶恐了,有陌生感,然后很多东西他可能适应不了,从人物到场景设置在当时是挺小心的,所以我觉得六爷跟他自己这条胡同和历史勾连,再加上未来的事儿,这是两码事儿,这一定得给他做好了。其实这个片子在表演上我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我需要六爷心脏崩裂之前的那个状态,这个状态是演不出来的。还是老话就一个方法,刚导他也知道我要说什么,只有精疲力尽才有可能,刚导就跑了50多条,从跑不动开始,我知道这条就一定能用了,所以真的非常感谢小刚导演!
首先这个电影是上下两代人、两个江湖次序的对冲,还有互相践踏,然后还有传承这么一个故事。我个人是不拒绝商业的,现在国内的年轻演员也非常难选,而吴亦凡和李易峰的号召力对我是很好奇的一件事情,我之前其实不是特别了解他们,但是他们既然那么成功,肯定必有过人之处,其实我还是挺幸运的,有机会非常安静的情况下和他们坐下来好好交流,经过长时间不停的打交道,把他们把身上偶像外衣剥除以后,他们是非常上进、渴望改变的年轻人,而且他们是很有才华的。这样他渴望改变的前提下,我又何乐而不为呢?我就慢慢喜欢上他们了,这样就把商业的东西全都忘却了。其实他们的吸引力对电影是有帮助的,要不然这个电影仅仅在北方放放就完了,我不是可惜票房,可惜的是没有更多的人进电影院。所以其实他们是帮了电影的忙。这几次南方的路演,很多粉丝都是冲着他们的偶像去的,但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看了电影,出来以后变成影迷了,我认为是件好事。并且这两个演员也是因为戏是有变化的,我觉得特别有趣。
很多人会提到语言,其实语言不是个问题,我跟易峰说第一句话就是,不要让北京话给你造成负担,北京男孩现在很少在胡同里说胡同话的,所以你一点问题都没有,现在有一些人,他说你不像北京人,那是因为他知道你是四川人。然后我们也请了语言老师,他也调整的很辛苦,但是要求他讲出纯粹的北京胡同话是不可能的,所以我第一件事儿要求整体人物关系,我不能把一个语言负担,加在一个20几岁男孩身上,并且这个对于电影没有那么重要。
关于电影的结尾处理
电影的结尾我一直在摁住,摁住的力量更长久,一定要摁住让观众疏解不出来。这个电影毕竟是现实主义题材,铺陈了很长时间的现实主义人物关系,因为走到了精神这一块,不可避免的要往浪漫主义上来说。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方法和过渡,随着这个情绪就能转,转到那个方向去,这是我们遇到的一个选择,我就是用这种方法,做成现在的这个样子。电影结尾出现的鸵鸟这里是一个重要的一笔,就是过渡的这一笔。别人老问我这个鸵鸟怎么回事儿,我就特别不愿意回答,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感受。其实我是觉得一个纯粹的写实主义电影结束,对于我是特别不知足的,我一定觉得里面会有一点飞扬的成份,甚至有一点点魔幻感,这个东西更高级一些。六爷他毕竟是尘封在一个胡同的犄角旮旯里面的时间太久了,鸵鸟是被人弄一个小笼子给人拘在四合院里,其实渴望飞扬的东西是暗通的。另外鸵鸟这个事儿是真事,他不是假事儿。2013年看《法制进行时》就是说一个鸵鸟跑到了大街上,我觉的这是特别有意思的一个场景,其实这件事是怎么回事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电影里我就假设我弄明白了,弄成现在这样。
在这个电影我最开始做的出发点,其实我是有意的把票房还有好多因素都搁到外面去,尽量单纯的奔着人物出发,但是到现在为止,不能不想这个事儿了,所有的事情已经全部都扑过来了,能不给老板赔钱是我最大的心愿。而且这个电影,其实我自己来说最好的快感在于电影结束以后或者是第二天,它有一个余味让你去念叨,所以我还是希望它有一个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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