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名奥斯卡的《寄生虫》,在剪辑时竟然这样工作

92届奥斯卡提名名单正式公布,其中《寄生虫》拿到了最佳影片、导演、原创剧本、剪辑、美术指导、外语片在内的 6 项提名。



之前我们有发过《寄生虫》导演采访的文章,今天这篇文章是翻译自https://www.provideocoalition.com网站对剪辑师的采访。本片剪辑师杨劲莫多次入围“青龙奖”和“大钟奖”,上一次是和导演奉俊昊合作《玉子》,除此之外还合作过《海雾》和《雪国列车》。下面是对他的采访。


作者:Steve Hullfish

英文原文地址:https://www.provideocoalition.com/aotc-parasite/



H:电影开始没多久,儿子离开家去上英语课,镜头展示的内容是一直跟随他到房子里。而在其他例子里是直接跳到某个场所,没有跟随镜头。有什么区别吗?为什么要展示一个而不展示另一个呢?


Y:这和奉导的风格有关,他通常只展示一次相同的内容,并且很少再三展示,除非再次显示有其重要意义。


H:谈谈你是如何使用的临时音乐的,这部电影中配乐很少。


Y:我通常使用的几乎是奉导以前的音乐,或是最终没能出现在他以前影片中的音乐。我们也有从经典音乐里借了些。比方,这家人做西冷炸酱拉面时使用了维瓦尔第的音乐。



H:谈谈交叉剪辑吧。在这部片中,有个片段是父亲练习说‘前管家的坏话’和他向朴太太一家实际陈述的镜头交叉出现。谈谈这里剪辑和剧本的差别?为什么做虚实交替的镜头呢?


Y:剧本中就是设计成交叉剪辑镜头,但这个片段最初的顺片更长而拖沓,主要问题在于父亲练习时的台词在实际陈述时又复述了一遍,所以显得冗长,所以就将重复地镜头剪掉了,如同他们在对话一般。


父亲金基泽排练一句台词,镜头就交叉切到朴太太,就好像她听到了台词一样,所以她对他的话作出反应。在剪辑这个片段时,我们将所有重复的部分剪掉,只留下基本元素。


H:有几次用了摇镜,这里能谈谈吗?


Y:有时表演或时机不对,我们会采取不同的拍摄方法,把它们缝合在一起就好像是在摇镜头以完善时机、节奏和表演。奉导和我经常做这类‘视觉特效缝补工作’来完善时机使之看起来就像一个镜头——将许多take缝合成一个镜头。在我们之前的合作中,我经常锻炼这种技巧,我觉得我们已经将它完善成了一门艺术。


H:我没有意识到这些是‘特效镜头’。我本来猜想是有其他镜头,是什么让导演想采用摇镜头?


Y:老实说,没有备选镜头。那些是我唯一能用的镜头。这就是奉导。他很少拍备选镜头除非真的有必要。这是奉导的神奇之处之一。他不用备选镜头。不过在没有备选镜头的情况下,我也能够通过特定方法和技巧来解决问题。


H:是哪些技巧呢?


Y:回答前我要补充一句,导演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对自己打算如何剪辑电影心知肚明,但当出现问题时,我和奉导经常做的是将各种take的各种元素缝合成一个镜头一样,所以我们能完善时机或将某些镜头做得更长或更短来完善节奏和时机。



H:当被开除的女管家回时,前面几乎整个场景都是通过门铃摄像头展现她,但后面你选择将镜头剪切到她站在门外雨中。能谈谈这个片段以及你是如何剪辑以及为什么这么剪辑的吗?


Y:最初,我们让室外场景雨景出现了许多次,但就如我刚所说的,奉导和我只喜欢将东西展示一次,所以我们只想要强烈的对比——强烈的对比的影响——一次。我们认为一次就足够了。那么拍摄门铃的原因是——在低分辨率情况下——让女管家的再次出现显得更有趣和晦涩。


左二为剪辑师杨劲莫


H:谈谈你和导演的关系吧。你们是如何合作的呢?


Y:这是我们第四次合作。我还是《海雾》的现场剪辑师,奉导是那部片的制片,而我还是《雪国列车》的现场剪辑师和视觉特效剪辑师,这是他制作的美国电影之一。


关于韩国电影业,导演之间的关系网非常紧密。我是《雪国列车》的现场剪辑,而奉导意识到我有自己的剪辑工作室,于是当时他就决定他下一部电影要让我担任主剪辑。


韩国电影业大多数会使用一个现场剪辑师,剪辑师在拍摄的同时进行现场剪辑,在这过程中我们就能拿到整理出来的素材的主要结构——也就是影片的结构——到了剪辑阶段通常就是奉导和我在剪辑师里工作,对细节作微调——时机和节奏。我的优点之一是我非常擅长视觉特效工作,所以奉导非常信任地将这类工作交给我。


H:你用的什么剪辑?


Y:我用的Final Cut Pro 7,处理VFX用的After Effects。


H:你提到基本没有备选镜头,奉导对剪辑也有自己的想法,你如何知道奉导的计划呢?剪切样片前你会和奉导讨论吗?


Y:这是现场剪辑的一个重要角色。现场剪辑不只是在拍摄进行时工作而已。现场剪辑师从摄影机录像带即时收到LIVE素材的同时就立即剪辑素材,这样做的同时就能检查素材是否可用,是否需要更多素材。



H:影片中有个倾盆大雨的镜头。谈谈其中的音乐和音效之间的相互作用。


Y:即使在剪辑阶段,该片段也有许多声音层。计划是让声音渐长,变得更强烈,当音乐声响起,音效和音乐就联系在一起。所有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当这家人到达地下室公寓时,气氛变得平静了些,这就是该片段的设计。在剪辑阶段,奉导强调当这家人几乎到达地下室屋子时音乐和声效必须最为紧密强烈,那是声音最强烈最混乱的时刻,我不知道声音阶段他们最终是怎么做的。


H:美国的剪辑师经常出现在混音室,看来韩国不会这样?


Y:剪辑师不直接参与混音,但我会经常去声音室。剪辑阶段一件重要的事是,在剪辑阶段创建所有声音相关的说明。然后我们把它送到供应商那里让他们去做,所以所有说明——所有要求——都是在剪辑阶段创建的。奉导和我记录下所有要求,然后拿去给混音师。


H:你做了多少临时音效工作?


Y:奉导更喜欢尽可能将工作在剪辑时完成,所以通常我要负责几乎所有声音工作——所有临时音效——我对这些音效的时间都做了微调。但问题是这些声音质量很低,所以我想几乎所有的声音都在混音阶段被换了吧。


H:我想那场雨中的声音是不可用的。所有的都是音效和ADR吗?


Y:我试着尽可能多地使用同期声,但下雨片段无法使用同期声。



H:当你开始拿到样片时,你的流程是什么?你可以直接拿到样片?你离现场多近?就在videovillage旁边,或者你离现场近但被隔离开了呢?


Y:就在video village旁边。


H:Final Cut Pro 7配硬盘?


Y:是的。雷电口。


现场剪辑时——在我真正进入现场前——我仔细研究了故事板,所以当他们实际拍摄时,我就想到了要如何剪辑素材。当导演喊cut后十秒内我就能完成素材剪辑。我只是设置in 和out,并切入素材。我一直是现场剪辑直到《玉子》,但拍《寄生虫》时我让我的助理剪辑师担任现场剪辑因为我必须待在剪辑室。


H:现场剪辑师剪辑时你的工作是什么呢?匹配现场剪辑师的工作吗?


Y:通常是这样的:现场剪辑师将他们的工作和样片发过来,然后我在剪辑室里对他们的工作做微调,这样当奉导结束工作后,他就能拿到现场素材的整理和微调后的素材,如此一来我们就能立马剪辑了。


H:你如何处理空白的时间线呢?导演似乎对场景都有自己的想法,但当你开始剪辑某个场景时,你是如何选择你正在剪辑的镜头的呢?


Y:我对导演自己的构想不太在意。通常的情况是,我认为的完美镜头通常都和奉导所想契合。这可能就是为什么我和奉导合作的原因。随着越来越多项目的积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少但更高效,所以现在我们到了这样一个境界,即便不说话,我们也知道在哪里剪切等等。


在某些时候,奉导只是交给我处理。比如,奉导可能会说:“这个片段太拖沓,修改下,让节奏快些。”第二天他会检查并说:“很好。”有时候就是这样工作的。



H:我对剪辑场景的方法真的很感兴趣,所以你有所有的样片,并且还完成了现场剪辑。你会选择从何开始工作呢?


Y:奉导不拍主场景,所以故事板决定了选择使用什么镜头,已经是事先决定了的。这是奉导独有的做法。


并非所有韩国导演的做法都是如此,但对于奉导而言——每场戏——场景的第一个镜头和最后一个镜头已经是提前决定了的。虽然整个场景可以有所波动,我们可以做一些调整和改变,但那些第一个和最后一个镜头已经是提前确定了的。即使我们真的想用另一个镜头也没办法,它就是不存在,所以我们必须使用那些第一个和最后一个镜头。


H:电影的结构和剧本有多大的不同?是否必须按顺序删除、移动或切换?


Y:到现在你可能感觉到了某种模式,但是对于奉导来说,结构很少改变,不过省略了几个场景。


场景中的结构经常发生变化。例如,使用交叉剪辑。这个场景的意图与剧本不同。


另一件有趣的事是,奉导不排练,他喜欢每一个镜头都是新鲜和真实的,所以没有两个镜头是一样的。通常表演是不同的,每个镜头都是不一样的。


对了,饰演主角金基泽的宋康昊通常都敲定第一条take。我认为他最棒的take是最开始那条。他最初的那条是最真实的。如果是有许多台词的take就例外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后半段通常是比较好的。


H:如果一个演员在前半段表现最好,另一个演员在后半段表现更好,你会怎么做呢?


Y:有些这样的情况。我们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之一是:有个金基泽的家人在豪宅内用饮料和食物庆祝。有个镜头是父亲金基泽说话,然后缓慢地将镜头摇向饮料,然后摇到母亲,而问题是金基泽敲定的是前半段的take,而饰演母亲的演员敲定的是后半段的。问题是这个镜头没有切换镜头,只是个连续的摇镜头,所以我只得将不同take的不同部分缝合成一个镜头,所以我们在一个镜头里为两个演员都选取了完美的表演。


我们创造了这条线-这个尺度-我们可以做切换镜头,就是在饮料瓶,在那一点上,我们缝合到一个不同的镜头,使之它看起来像一个镜头。奉导知道这是我的强项之一。我很擅长做这件事。有时,奉导会提出一些不切实际的要求,他想要一些非常复杂和困难的东西。



H:你的顺片离成片有多近?在你开始做导演剪辑版之前,你最初整理的素材有多长?


Y:现场顺片大约比成片长20或30分钟。


H:由于对电影的构思已经很清晰了,那么剪掉20分钟会很难吗?


Y:不,一点也不。缩短片长是我经常要做的事。比如对金知云的电影《秘密间谍》来说,现场顺片是3小时30分钟,我必须剪成2小时20分钟。与之对比,《寄生虫》就是小菜一碟。


H:拍摄和后期的安排是怎么样的呢?


Y:拍摄花了大约4个月,剪辑3个月。


H:说说关于Final Cut Pro的信息吧,FCP7 毕竟…


 Y:是的,完全正确。我为什么使用这个工具,是因为我习惯了。我在职业生涯开始时就使用的FinalCut Pro。现在,关于混音和工作流程,操作起来真的很简单,不过,我已经4年没有升级OS了。


H:韩国是像美国一样按卷轴剪吗?换句话说,将影片分成20分钟的片段吗?或者是剪辑整整两小时长的时间线呢?


Y:这个得根据情况来。当我觉得某个场景太密集,需要特殊关注时,我会分段剪辑。有些时候是整片剪辑的。不过,当需要交给其他后期制作供应商时,我会按卷轴交。导演经常想要看整部的,所以按卷轴或按场景是不行的。


H:当你将素材导入Final Cut Pro系统,你用什么格式?使用哪种媒体类型剪辑?


Y:ProRes HD。发给奉导的文件是完全高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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