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工业网公开课·韩小凌 Part 4 :制片人的素质与价值观
制片人的素质与价值观
那制片人的素质,刚才我说的那些,都是你该具备的知识。素质这一条,你没这个素质,能不能干这个活,可能也能干,但是你有这个素质,应该说你能干的更好一点,比如说你作为拿了投资人钱的一个人,往少了说一千万,现在最起码得一千万做个片子,往大了说上亿,你最起码有一个概念投资回报,你得给人家投资人一个说法吧,这个投资回报包括财务上现金的,也可能是综合的,比如说对它品牌的影响,对它企业商誉的影响这些东西,因为有些企业它投片子,并不是完全为了财务回报,它有一些商业综合的东西考量。
第二就是你的价值观,这事儿我为什么又拎出来说呢?因为我上学的时候,刚刚管理系成立,我记得我们学校老师就说,你们这个班以后会跟其他那些班打架,因为他们都是创作类的人,编导摄录美,只有管理是干制片干发行的人,说你们就是以后会打架的,当时不太明白为什么,因为在现场,制片人永远跟导演打架,导演老想多拍两条,制片人老不让他拍,导演老觉得这些东西,应该再多花点儿钱,制片人老得让他省,你们天生安在一起,就是当矛盾使的。为什么呢?当我真正去做这件事儿的时候,为什么会这样?当你脑子里有一个投资概念的时候,你会本能的判断,多这场戏,多这个半天,多花这些钱,我值吗?你脑子里会搬弄值与不值,那我相信,这个值与不值的判断,我和另外一个人,还有可能我们比如四个人,都是制片人这个身份,我们四个人角度是不一样的。可能在我想一想值,我认了,在他就觉得说能有多大差别,就这么着吧。就是每个人角度会不一样,做这类判断的时候,其实有你价值观体现在的。
我前面为什么要谈哲学问题呢?
最近有些片子,所谓成熟商业片导演的片子,商业上都不太成功,那么制作各种问题不说了,各种吐槽,各种互相对骂也都不用提了。但是剥开以后,其实有一个价值观问题在里头,就是说你作为一个创作者,你要讲什么东西,你要讲对一个事儿什么态度,这是一个价值观的问题,那么你这个价值观,跟社会大众,能够建立沟通和认可的时候,再加上你有各种形式、明星,好看的、热闹的东西,你就能够有比较好的成功。但是如果你不是,即便你是大导演,这个也不会那么简单的就得到这个成功。
好的故事就是在传达一种价值观
因为这个问题,在近几年其实特别突出,包括前一阵,麦基不是讲了一个编剧课吗?我没去听,但是好多周围朋友去听了,他们有把上课的记录拿回来。其实麦基也在强调,包括《故事》这本书里一直在强调,就是抛开技巧不谈,就是好的剧本,好的故事就是在传达一种价值观,那你的价值观是什么?价值观这件事儿,大家往往说,我们是创意产业,价值观这件事儿,其实不太需要创意,价值观就是你对于世界对于人类,对于人性的看法,这个东西几乎是亘古不变的,从古希腊到现在,除了有个别的,比如说中世纪的宗教黑暗时期,那个时候价值观可能不太一样的,但是之后,应该说从文艺复兴到现在,西方启蒙主义之后,这几百年,整个世界的价值观没有太大变化,一直是一个比较一致的一种状态,反而是中国这些年价值观在变化的过程中,因为随着社会经济的变化,大家对很多东西,从一种没想过到忽然意识到这件事儿很重要,然后到忽然开始质疑,这件事儿真的这么重要吗?中国是这么一个阶段。从整个世界来说,中国其实也无非只占了五分之一的空间,剩下的五分之四里头,基本上没变的。比如说最基本的,所谓什么叫西方的主流价值观,主流价值观尊重家庭,有责任,尊重个人的人本主义,尊重每个个人生存的权力,和他的意志,鼓励个人的努力。你说美国梦,美国梦为什么美国的电影,拿过来永远会票房好,美国梦难道不是中国梦吗?大家不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生活更美好吗?不希望通过你的努力,去追上你爱的女孩,跟她能够幸福的在一起吗?但是我说的这个故事,其实也就是白雪公主嘛,从童话到古希腊戏剧,到现在的电影,到美国翻拍的无数版故事,一样的,其实这就是一点人性的本能而已,没有什么更高深的东西。
所以现在中国电影,因为我参加过一些海外影展,我非常能够明确的感觉到,我们电影走出去的困难在哪儿。就是价值观这个问题上,大家差别比较大,因为老外他固定在这种状态下,也有几百年了,所以他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中国人能这么想这个事儿。当然没关系,如果你的电影只是给中国观众看的,你在中国社会观众下,能够认可你的价值观,那也就OK,反正中国市场现在第二大市场,中国你把钱捞回来了,你也算是赚回来了。但是问题是说,我们把电影的商业属性,我承认它有商业属性,作为制片人,他有责任回收成本,但是电影还有一条,我相信你们很多人不是学电影,不是干电影的,为什么会大冷天跑这来坐着,还是因为电影对你们有一种吸引力,尤其是有些经典的电影,给了你一些刻骨铭心的影响。那么什么东西会成为经典的?你们自己其实可以回头去想一想,哪些东西曾经感动你,让你觉得对电影这种东西,进行深刻的研究。这样的电影魅力在哪,这就是电影另外一个属性,它有影响人的力量,这是它跟任何其他的商品不太一样的。
好的电影可以影响人生
你说我这瓶水我喝了,我解渴,我挺感谢它的,但是它不会让我一生一世的难以忘记,除非我今天在沙漠里,我几乎死了的时候,有人递我一瓶水,那我会很感谢那个人。但是电影往往有的时候,会起到这种作用,就是在你某一种特定的状态下,看到某一个电影,他影响了你的人生,有些电影是可以做到这种效果的。这也是我心目中好电影的概念,除了赚钱,赚钱这是一个商业概念,除此之外,如果你的电影可以影响另外一些人,影响他对于世界,对于生命的态度,我觉得这种电影也同样值得你花生命去做的,就像我刚开始说的,两年的时间,你干点儿什么不好啊,你炒个股,你挣点儿钱,你上哪旅行,你干任何一件事情,你两年都可以过得轻松而愉快,你为什么要拼死拼活的去做一个电影啊?
当然有人说我这个电影,我赌它能成为下一个《泰囧》,然后这个片子,我就能赚多少多少钱。如果是出于这种目的去做的人,我也不太相信他能做出《泰囧》来。因为《泰囧》的编剧束焕是我的好朋友,他从来不是这么一个人。他是一个认认真真做他的事情,专注于他的创作,对朋友很好,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从来没有想过,说我可以靠我写这么一个本子,一夜致富,然后一夜致富以后我就开始多牛,一点都不是这样,是一个特平和的人,现在他还是给蔡明,他本身一直帮蔡明写小品,他也是《葛二蛋》的编剧,就是他在那一年里头,他的小品,他的电视剧,他的电影全火了,你觉得是偶然吗?是命好吗?肯定不是。所以我非常坚信,谁赌了说,我这一把拍完了,我就赚十倍的钱,凡是这么想的人,基本上也赚不着这个钱。所以倒不如目的单纯一点,认认真真的说,你想你一个电影,真正能够让观众喜欢的东西在哪,这个蛮重要的。
至于其他,我为什么放个其他在这呢,我相信大家肯定挺关心,现在各种市场数据的,你们不觉得中国电影的类型特别单一吗?就在市场能看到的电影特别单一。包括所谓商业成功的电影特别单一,比如我们没有科幻片,我们所谓的惊悚片,大家天天都在骂,说电影局审查问题,惊悚片难道除了闹鬼就没有东西可以让你惊悚吗?能够让你感觉到恐惧的东西,难道只有闹鬼,一惊一乍吗?不是吧。很多题材,为什么呢?
因为他基于你对于一个好电影的理解,以及对于如何构成一个好电影的理解。就是说什么东西是必备的,在这个必备的前提下,你就要承受更大的时间成本和财务成本,那么这个就是基于你自己的一个判断,这个判断最后是有代价的。
我举个例子,就是我到华谊那年,正好发《夜宴》,没定检呢,在小刚工作室那看样片,看两个版本,有一个长一个短,当时只有我是没看过前面的,我的脑子是新的,说让我坐前头,说你仔细看,我想为什么呀?这么多人,两边出品的,寰亚的老板和这边老板都在,为什么要让我呢?我看完以后说,你说长版短版,我觉得压力好大,一堆人在背后看着我,当时因为没有想特别多,反而非常单纯,我说那长版。为什么?我说因为那个短版有点儿没交待明白,就是以我们这种专业干这个的,我都觉得没交待明白,那还是长版交待的清楚一点。然后寰亚那边也跟着表态,他们也觉得长版更清楚。但是,小刚他也很明白,那你们可想好了,长版就意味着,大概差不多多出一本,等于他那个长度,刚好是在6本到7本的边界上,如果多了,那一段就变成7本了,那会儿还胶片呢,7本,那你的洗印成本就上去了。
当时洗400多个拷贝,你算算,光洗印费增加多少。然后因为这个片长的变化,我一天会少拍一场,我们做发行的,其实我很算每天场次的,就是综合来讲,我增加的都是成本风险。在这个面前,他再问你一遍,你觉得还选长版吗?嗯!选长版。其实我那会儿我心里也知道,这意味着我们成本增加了,但是依然会做这个决定,然后中磊他们也都支持我这个决定,其实这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做制片人也会有这个问题,你究竟要保留影片中多少的内容,要砍掉还是要保留,这种取舍永远是会打的,而且那个时候,你经常自个儿左脑和右脑在打架,心里两个小人在打架,这样怎么好,那么怎么好,心里其实都明白,一定是各有利弊,但是你最终就要做这个决策,而且这个是几乎天天都在发生的问题,有的时候你跟摄影打,有的时候你跟美术打,跟美术打的时候也多,美术花钱也多,还有导演,都会有打。所以这个时候,一方面你如果能够充分理解这些创作者,他为什么这样的时候,可能会有更好的沟通,如果你确实说,你理解,但是不能接受,那你可能有助于你跟他们互相协商,我非常理解你们为什么,想多拍,想怎么怎么样。
但是基于什么原因,还是得用原方案,这种情况也是经常会发生的。所以这个就是挺重要的一个技能,你一定要具备这么一种,你自己心里得有一个谱,有一个基本的准绳,你才有可能,在你处理这种问题的时候,处理好。所以值与不值,现在如果老师告诉你说,这样就值,那样就不值,60分就对,59分不对,到现场都不是这么回事。包括前一阵儿,说过《浮城迷事》里的删减镜头这个问题,当然导演他会认为说,血腥的镜头,他觉得这样够狠,够有力度,但是审查认为你过度渲染暴力了,那制片人怎么看这个事儿,等于就是有一票是明确反对的,导演有他的理由,制片人怎么看,你要权衡吧?你是说服导演说,你已经表达青春了,还是说你支持导演,咱们跟他硬干到底。还是说你想办法去斡旋,你真的觉得导演这件事情特别成立,你应该想办法去斡旋,有多大斡旋的可能性,其实你就要做这个工作,要去平衡这件事情,想解决这件事情。所以这个就是很典型的,其实这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换了我,因为那个制片人伊莎是法国人,她跟我俩再熟,我们俩在细微的感觉上,还会不一样的。
在财务数字与艺术表达之间辗转反侧
第二个就是说,你特别煎熬的,你在财务数字,和你的艺术所谓的感性中间,你其实自己最煎熬,因为你会看到每天的支出在走,你也看到,因为做这一行的制片人,多少还有一点浪漫艺术想法的人,他不可能纯粹是个商人,在这个过程当中,其实自己内心也在煎熬,也在琢磨,往往自己是双重人格,一方面觉得我就特别牛逼,特别美,结果等到一个月以后,一看报表就疯了,怎么超这么多啊,自个儿就觉得,怎么会这样呢?或者觉得,怎么这事儿变成一个完全不赚钱,倒亏的一个事儿呢?自个儿开始拧吧。但是您忘了,一个月以前,high的时候也是你啊,你不能high的时候没有代价吧,所以这个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我觉得做这个工作,因为周期蛮长的,往往你是最早进入,最后一个撤出的人,我经常会提醒自己,莫忘初衷,你做这件事儿的时候,你是为了财务目的做的,说这个项目就是一个赚钱的项目,我们算好了它的盈率,还是说我这个是带着我一个理想梦想,带着我一种内心坚持的东西,如果是后者,我其实心里一开始就没想着它是要赚钱的,所以我一定实时提醒自己,不要看到别人赚钱了,心里就痒痒,但往往不是这样子的,因为我都经历过这种事情,一开始大家谈的都是热血沸腾的理想,结果片子走到一半的过程中,片子也不错拍的,这个时候周围出现了好几个赚钱的项目,立马心就痒痒了,人家那个片子也这么多投资,人家项目怎么怎么着,咱们这个怎么怎么着,不是一个东西,你不能用一个标准去要求它,你记住了,你一开始做这件事儿的原因是什么,千万别忘了。要不然你自个儿会把自个儿给活拧吧了。
我们所受的教育对于这个行业的影响
第三,最后一条,我写了一个文理。是因为,我在教一个学期的过程中,我真的发现,中国教育体制,别的行业我不了解,因为我一毕业就做这个行业,我觉得最起码对电影行业,真的是祸患无穷,我在电影学院讲了一点关于电影技术的课,因为发行跟技术是有关的,我们最终你接收所有的物料素材,无论是声音标准,还是画面标准,都是有一些技术标准的,所以一定会讲到胶片原理,和光学摄影的这些原理,讲原理就得讲到光学,讲到物理,原来胶片的时候,它物理跟机械的传动。现在数字的话,它就是数字信号的传输,如何还原,还原成光学信号。讲这些东西的时候,我讲的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因为我觉得,又是图示,又是样本,准备的自个儿可高兴了,回头一看,一屋子茫然的小眼神,这什么情况,怎么都这表情看着我啊?听懂了吗?我说为什么呀?有什么问题吗?连问题都问不出来。后来我就忽然意识到,你们是不是都文科的啊?只有一个男生,老师我理科的,我听懂了,剩下的人全都听不懂,因为你要讲胶片的原理,你一定要讲到加色减色法的问题,光谱,它通过加色和减色,在洗印的过程中调光,以及卤化银的感光这些原理,我觉得作为通识的基础去讲的东西,他真听不懂的时候,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讲了。因为你觉得这是一个基本的知识单位,他都没法理解的时候,你就很痛苦,你没法再把它往下讲了,我不能把初中物理给补了吧?所以我就意识到,你说这些孩子在其他的学习上非常非常努力,非常用心的小孩。
当然我不知道你这里有多少人有理科背景,刚才有一个人跟我打招呼,他是学工科的,我特高兴。以后多点儿这样的人进来,这行业最起码能听懂话了。要不然真的很痛苦。因为我自己亲自处理过问题,就是胶片的时候,洗印的问题,然后出现过拷贝分本问题,这个分本导致了丢一句台词,因为声画不同步的,声画不同步呢,它正好分本分到最后一本上,就有一本的尾端,一旦切换早了,就丢台词,这个台词又是重场戏的台词,分之前没有人注意这件事儿,分完了,开始洗印了,我们在院线放映的时候,有院线的人提出来,说好像丢了一句话。我说不会啊,我说我记得我之前看有啊!台本上也有,我说那什么原因呢?就倒过来查,你记得是在多长时间的时候?说好像40分钟左右,那可能是第二本,那我们倒回去看,分到哪的问题,那怎么办呢?全国都已经开始洗了,发运了,你也改不了啊,这个时候只能写一个通知,给全国所有的影院,关于这个影片放映的说明,在第几本到第几本切换的时候,必须要按照这个提示符的倒几切,早切了就丢台词,要写这么一个通知,最后我那个搭档过来跟我说,说你来写吧,只有你能写明白,因为你是要给全国的放映员看明白,你要不懂放映机,你不知道怎么放映这件事儿,你怎么能跟他说明白呢?我还好,就是我上学的那个年代,电影学院有一年的电影技术课,就是电影技术概论,就是基础课,因为我是理科生,我所有技术课都学的不错,35毫米放映机,松花江5505,我可以做到闭着眼睛挂片放映,刚好是我一个长项,所以我就变成,写了一个,放映一部电影,第几本的切换说明,这也是我干的这辈子干的最逗的一件事儿,就是发片子,发片子,还给人家放映员写封信,那没办法,后来这个事儿就反映给胡晓峰了,就是这次《私人定制》也是他是制片人,胡晓峰还蛮重视的,那为什么呢?你们找着原因了吗?我找到原因了,我给你写个邮件说清楚,哦,知道了,那下次就注意,不把重场戏,不放头尾了。那是胶片的年代有这个问题,数字相对这个问题就没有了。
但是数字也有它的问题,就是每一种技术,它一定有它的局限性,和你要注意的一些东西。你连懂都不懂,一旦出了事儿,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事儿怎么出的。我基本上在我一年多发行,在华谊这一年里头,我天天都在处理,因为技术出现的,必须去解决,不是给谁面子的事儿,谁的面子都给不了,它就是有问题了,技术问题最糟糕就在于它谁的面子都不给,你说冯小刚不高兴,谁爱高兴不高兴,它反正就出不来了。它跟别的活不一样,别的事儿你多花点儿钱,给个面子,找个关系,可能还都能搞定,该这个技术的事儿,死活搞不定,所以这也是我后来做制片人的时候,我比较重视这件事儿的原因。因为无论你拍什么,最终你是要为发行服务的,你不能到了发行那,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像我当时那会儿,天天都是这个问题,怎么办怎么办,各种崩溃。
那会儿,我把我上学时候的一些技术类的书,都已经泛黄了,重新又翻出来,放在办公室,作为时不时查阅用的一个东西。因为基本的光学,机械很多东西是没有变的,没有太多的改变。只是有些变动更自动化一点,原理没变。所以这一点,也是在制片人的准备上要做的东西。因为我关注过这个影视工业网,像陶经,还有像丹戎,他们这些人,音乐我也认识,他们都是纯的技术类的人员,尤其像丹戎,人家是精神洁癖,我觉得王丹戎是技术洁癖的人,他要求非常之高,非常之苛刻。我在跟他工作过程当中,他经常跟谁耿耿于怀的事儿,都是因为别人不理解他对于技术上的苛求,然后他就觉得他很郁闷,跟我来诉诉苦,说小凌你觉得我这个事儿对吗?我说对,那为什么他们觉得我过分?我说他们不懂。其实很可怜,因为他对于一件事儿的孜孜不倦的认真,别人觉得他个性有问题。但是实际上,你说他这么做以后,他个人落什么好了吗?也没有,他给自个儿找罪受呢,可是为什么那么多人他是这样的,就是因为不了解技术标准的严苛所在。
文理分班对我们成长过程的影响
因为我自己个人,因为我做这一行,我也做公司,也教书,我的感觉是这样,就是我们这个行业在以前,是一个非常窄的行业,从业的人员是特别相似的一群人,在我上学的时候,1990年的时候,电影学院基本上只招文科生,我那一年刚刚开始在某些戏招理科生,所以这个行业,传统上来讲,只有文科生,你才能考,理科生就不能考,我们那年刚刚开始,而且只有北京考生可以考,所以他的知识结构决定了他非常单一,他们对某些领域东西完全无知,完全不知道,我给你举个例子吧,电影学院上学的时候,曾经限电,就是限制每屋的电压,因为怕用电炉嘛。然后我们决定在宿舍里吃涮羊肉偷电,从电灯上拉电这个事儿,我们班男生没人敢干,我干的。为什么?他们是文科的,我是理科的。我非常明白这个并联线路,串联线路这个事儿是怎么回事,我也知道这件事儿没那么大风险,220伏能怎么着,关了电,然后把线一接,甩下来我就开始吃涮羊肉了,然后就说谁干的这件事儿,我记得有一次谁的灯绳坏了,就是接灯绳这么一件简单的事儿,它明明是不导电的嘛,男生说,别别别,别电着了,我说怎么可能电着,你离我远点儿就行,万一我电着,不会传你就行了,他完全不理解。这就是电影学院的时候,就已经很明显了,跟男女无关,只是跟你的知识结构有关,他解决不了这些问题。所以你想这些人以后搞创作,你让他去找创作题材,他横是不能找出跟科学有关的题材来,他也不看啊!他没有这个知识的积累,他怎么可能去看这种东西呢?
就比如说像法国拍这个《海洋》,《迁徙的鸟》,然后他们为了拍这些东西,都发明了一种专门的拍摄装置,因为特殊的拍摄环境,他要跟着大雁一起飞,匀速,然后不要影响鸟类,这是科技发明,但是目的是为了派这些东西。这种事儿以我了解,中国的创作团队,第一没人去干,第二也想不出来怎么干,因为他不具备这个基本知识,这是我们整个行业,现在人的知识结构决定的。当然我觉得现在有一个好的消息,我再青岛教课,最近他们青岛搞一个微电影大赛,得大奖的那个团队,是一票青岛海洋大学毕业的人,他们当年上学的时候是话剧社爱好者,然后他们一直毕业以后,几个年轻人一块合作,我一问专业,海洋地质,海洋物理,海洋生物,连摄影全是学这个专业出身的,没有一个是跟艺术有关的专业,全是纯的这种工科,而且特别专的,专门在海里找矿的这类专业的人。所以我跟他交流的时候,我发现他们有特别好的一条。
第一,知识面广。就是一个理科生,理科男,但是他很喜欢,你可以喜欢文科和艺术的东西,这是个人爱好问题,没关系,但是知识结构里非常好的理工科训练的东西,逻辑非常清楚。然后有非常好的学习能力,因为理科训练,他是有学习方法训练在里头的,不像文科更多的是死记硬背。再有一个就是说,因为他们是理科出身,所以他们很善于去解剖分析各种东西,他其实也没上过任何视听语言的课,但是他们可以自个儿去读解一段片子,把这段片子给肢解了,用理科解构的方式,不是我们读文本的解构方式,它是理科式的解构,然后一点一点分析,这个光怎么回事,他拍的东西很精致,我们当时知道这帮人的背景的时候,非常震惊,海洋大学的?海底下的,他怎么都拍地面上的事儿了呢?而且光什么的都做的非常好,我们当时以为灯光摄影总该是学出来的吧?也不是。我说你们怎么做出来的呢?我们全靠自个儿琢磨,我说怎么琢磨的?就看哪个片子好,我们就一点一点分析,怎么分析?就一点一点的,因为没有人教他们。所以我觉得,因为他们开始拍短片和纪录片出身的,所以他们开始进入到这个行业,而且我相信在全国有很多这样的人,包括现在中国的纪录片频道什么的,慢慢也在成长,我觉得会有越来越多不同知识背景的人进入这个行业。这是我非常期待看到的东西。
因为我实在很厌烦,永远在那跟你说,姐我有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完全不着边,也没法落地。你天天都在跟一些有想法,但是不能着边落地的人在一起,你会很崩溃的,然后他还觉得你不理解他,然后他觉得你不帮他,你完全制片人应该帮,我怎么帮你呢?我对他们的形容,非线性不相关,你说这件事儿,我怎么给你串成一个90分钟呢?你刚才跟我说,三个故事拍成一个电影,成为可能,都不是三个故事,它是无数个片段,这怎么能串成一个东西呢?串不出来,很痛苦,而且他完全也不考虑怎么执行这件事儿。所以我是在这个过程中,我越来越期待,有一些不同知识结构的人进入这个领域,而且我也看国外很多制片人也好,大导演也好,你会发现他们的知识,是跟我们中国的大导演和成长背景完全不同的,詹姆斯·卡梅隆,非常擅长潜水,而且他对水下的研究,应该说世界领先级别的,所以他可以发明去拍马里亚纳海沟那个深浅装置,因为我本身潜水,我知道那个装置的技术含量一定特别高。否则的话,你根本不可能达到那个深度。他对于材料科学,很多东西都要专门的研究。这是一个导演干的活吗?在中国你觉得可能吗?不可能。
李安为了拍《少年派》去学潜水,当然他可以找一个潜水员帮他把水下的这种东西,各种素材把它拍上来,然后你帮我看,没问题,作为导演可以用这种方式。但是他为什么要去潜呢?因为你只有自己体会了,你才能找到那种细微的感觉。人在水下一方面你会特别有一种在空气里没有的自由感,当你能够掌握中性浮力的时候,你是有一种像鱼一样的自由感的,你的呼吸就可以决定你的起伏的时候,你是很自由的感觉。但是同样一方面,你非常知道,潜水危险的时候,又有一种恐惧感和一种绝望感。你到那个时候,你觉得世界特别公平,你任何一个错误的操作,或者一个紧张,你憋一口气,你都可以命丧大海。所以这种体验,一定不是一个水下摄影师,帮他拍素材就可以有的东西。但是这对于导演的创作非常重要,他才能有这种体会。但是中国的导演,我想第一,你跟他提这个事儿,我潜水干吗啊?那多危险啊,我不去,那你就永远拍不出这种出来,你没有真切的感受。或者说,翻译过来,我认为是缺乏对这个世界,不同领域,不同空间的一种好奇心,这个就成为我们现在创作,特别局限的一个问题。
我还曾经做过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研究。在《步步惊心》火了很久以后,我才看见这个电视剧,然后我就觉得挺好看的,这是什么东西?一看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剧,然后我又去论坛,看了看它原著的连载,我又看了一下贴吧里头粉丝的留言,我就研究这件事儿,怎么会是这么一件事儿,怎么会突然出了这么一个东西,横空出世,我也承认他做的确实做的也不错,无论是小说,还是作为电视剧的制作,都是很好的东西。怎么会这个人做了这么一个东西,北大学金融的,然后我研究了一下,很多网络上,应该说我们从专业角度上,得承认他做的不错的东西。这些人的知识背景,有学医的,有学金融的,有学理工的,没有一个是跟文艺有关的。但是你能否认他们对于人性的刻画,对于剧情悬念,故事的推进,比现在的职业编剧差吗?我认为都不差,非常好。而且这个故事明摆着是编的,也不是他个人亲身经历,对吧?
你说《山楂树之恋》,还有个人亲身经历在里头,而这个完全就是一个编出来的东西,可以做得这么好。这就让我觉得说,其实他的知识基础和他原来的训练,加上他个人的兴趣和素养的积累,对他搞创作是非常有帮助的。所以这也给我一个启示,未来做电影的人,包括制片人,很有可能来自于其他的行业背景。因为我罗列的这些知识,你可能原来是做金融的,那么你有什么放这,你缺什么补什么,你不了解技术,你去了解技术,你不了解拍摄,你跟拍摄去学习。你说你是学法律的也可以,其实这么多点里头,你任何一个点,或者几个点,你已经掌握的时候,都是你的一个优势,然后在这个优势基础上,你去补足你所不足的部分就可以了。当然如果你是一个纯的,很年轻的,就像我在电影学院教本科生,他一张白纸,那你就一步一步来,从最基础的一步一步走起,什么时候去实习,什么时候去锻炼自己,那么如果你具备其他方面,这个其他比如说你是一个科学怪才,你对某一领域的科学知识非常有兴趣。那很有可能就是你未来,你最能做擅长的那一方面,因为那是别人都不懂的一个东西。所以我觉得这个其他也挺重要的。因为中国你看这一年,来来回回就这点儿东西,题材上,可以说以中国的文化也好,以中国的社会这么大,变动中,这么丰富也好,怎么都说不通这件事儿,就是类型如此单一,没有办法。而且你说观众就没有需求吗?你看网上,那些各种点击率高的网络作品,涉及的类型和题材,其实挺广的,这说明普通消费者,对于文化需求,他是有多样性需求的,但是我们做电影的人做不到,是因为我们窄,不是因为观众窄。这一点也是未来的一个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