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金牌美术监制分享《倩女幽魂》《满城尽带黄金甲》等制作过程

2023-01-29 12:43

香港金牌美术监制奚仲文从影多年来,先后为超过四十多部电影担当过美术指导,是香港金像奖和台湾金马奖上的常胜将军。作品包括《倩女幽魂》、《甜蜜蜜》、《金鸡》、《如果·爱》、《满城尽带黄金甲》、《投名状》等多部优质影片,其中《满城尽带黄金甲》更为他取得奥斯卡金像奖最佳服装提名和服装设计工会古装片服装大奖。


金马电影节大师课环节,奚仲文以《雕琢角色冶炼时代,着眼于美的大千世界》为题,分享了自入行以来的经验心得。并且重点谈及了《倩女幽魂》《满城尽带黄金甲》、《投名状》等几部影片的制作过程,非常干货,也有很多吐槽,非常有意思。


讲者:奚仲文 YEE Chung-man

讲题:美术设计/雕琢角色冶炼时代,着眼于美的大千世界

来源:金马大师课(文章授权转载)



我觉得我很幸运,能够在八○年代初入行,因为那时候香港电影起飞,我就跟着它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学习。我之前都没有电影的经验,只是很喜欢看电影而已,因为认识当时新艺城的监制泰迪·罗宾,我们从小就认识,他也知道我有兴趣,所以他在新艺城监制的一部电影叫《彩云曲》,他把我拉进去说:“你做设计。”是我的第一部电影。当时香港兴起的一个职位叫美术指导,我就一口答应,也很兴奋。不过那时候整个部门只有两个人,我是做布景的美术,还有一个服装设计陈顾方,她就做服装。


新艺城的起家就是几部搞笑电影,《彩云曲》是一部青春片小品,泰迪·罗宾做监制,他就找了一批都是第一次、没做过电影的工作人员,包括我、做服装的陈顾方,还有副导演、场记、编剧都用新人,制片人都是第一次,所以大家都觉得很兴奋。我常常想,如果当时的我来到现在想找一份美术助理的工作,不一定容易,因为我会问他:“你懂画布景图吗?”我不太会。“那你对服装设计熟悉吗?你会替演员量身材吗?”我没学过。“你会用电脑吗?”不懂。所以就比较难了,无论我说:“可是我很热爱电影啊,我看很多很多电影。”我会跟以前的我说:“那你还是回去做一个好的观众吧”。





初入行的八○年代


当时跟现在很不同,如果不是那个时机,我是不可能刚入行就做美术指导。无论老板、导演或监制都不会问你懂不懂,只说:“你学过设计就行啦,做吧!”如果你说不懂,他也会找一些前辈来帮助你,所以是很好的一个年代。

我记得做第一部电影《彩云曲》时,我记得国外有一部叫《飞鹰》的电影,那时候很红火,公司说要拍青春片就拍这部,他们就去无线电视台找了电视训练班的演员来演,就拍他们的生活。记得我们要找一个场地,找一个可以做训练班的场地,排练、排舞或讲课的地方,找了很久都找不到合适的,因为那时候已经拍大片了,他们就觉得搭布景很方便,白天可以拍、晚上可以拍,常常会说:“那就去搭一个布景吧。”我在学生时期也学过一点Interior Design(室内设计),就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就搭一个布景吧。



我记得搭出来之后,我在里面觉得也不错,自己可以做一个布景了。然后导演跟摄影师开始勘景,摄影师问:“仲文,为什么那两个厕所门打不开?”我说剧本没有说他们要进去洗手间,“你还是要弄可以打开的嘛。”“仲文,为什么整个墙壁是整片刷成白色,你知道就等于是一个大反光板,我们很难拍的。”“排练室那么大的镜子怎么行?我的机器放在什么地方都反到我了。”“墙上那些灯呢?你没有灯,我就不能打灯做一个光源。”种种问题让我知道现在才是开始学习的第一步。


服装也是,那时候香港的习惯是美术设计只做布景,有服装设计做服装,可是我对于服装很有兴趣,也觉得我看那么多电影,还是会先看到演员、看到他们的造型,如果人物跟布景能够融为一体,有一致的想法,而不是各做各的,有时候大家找了一个方向,各自去做的时候也不一定能够拼起来好看。也可能是做Art Director的OCD(强迫症)吧,就是“你一定不行”的那种想法,所以我就跟着陈顾方,我做完一个布景、道具,就跑去跟她找衣服、买衣服、做衣服,就从那时候开始去学。


我们两个因为没太多经验,有一场戏是女主角要一条很漂亮的裙子,我们就跑去陈顾方一个设计师朋友开的小店,我说:“我们就去借吧,反正漂亮的裙子我们自己也做不到的。”我们去到店门口,看到橱窗有一条很漂亮的裙子,那尺寸也可能合适,就进去跟他朋友借,朋友也很好就脱下来给我们。第二天我们带去现场穿,拍完一场戏,大家很开心,然后赶紧去还那条裙子。


一个月之后,突然间出了一个通告,说女主角要从屋子里开门走出街头,还找到一个实景说她要走出来,要拍那个镜头。我跟陈顾方就吓了一跳问导演:“你们不是拍完那部戏了吗?”“没有啊,走出去还是要连戏的。”所以就认识了“连戏”的重要性。我们立刻赶去那间小店,过了一个月就怕已经卖掉,幸亏我们很幸运,走进去时她朋友说:“我没有时间把裙子再穿模特身上,在仓库里,你们拿回去吧。”问题就解决了,如果不是这样,我们也不知道要怎么解决。




从错误中学习随机应变


这些都是没学过电影,然后就要去做电影,会碰到很多钉子,而且很多都是慢慢学回来的。等于一部戏不光是要做布景、找服装,很多技术性的问题,比如说一个布景弄好之后怎样去aging,去“做旧”的功夫?那其实很重要,刚开始几部戏都不懂,我记得第二部戏的导演说:“欸,这个垫子你新做出来的,好像太新了,不够旧,你快弄。”可是摄影机已经摆好位子,怎么弄?我看到道具(师)左手拿着一个黑色喷漆,右手拿着一个咖啡色喷漆,我自己就吓死了,可是也没有什么办法去说“应该是怎样怎样”,就觉得很痛苦、很痛苦。


这个做旧的功夫还是几年后张叔平说:“仲文,我们刚找到一个做旧的方法,就是我的道具(师)有香港脚,他是用一种香港脚的药。”后来才知道那个药的学名叫高锰酸钾,是紫色的药水,那个道具(师)发觉把布料或是把东西泡进去,虽然刚泡出来会是很深的紫色,可是干了之后会轻微带有一层咖啡色。我们之后就用这个方法,比如刷好了一片新的墙壁就喷,出来是很吓人的,整个布景都是紫色的水,可是它干了之后就是轻轻一层一层的,如果你再喷,就会有咖啡色的那种旧的效果。



我记得跟陈顾方做《等待黎明》周润发的衣服时,因为他是一个小人物,所以他的服装要做旧,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做旧,把那个衬衣放在洗衣机里,洗多少遍出来也不是很旧,只能泡在茶里面,出来黄黄的,还好不错,每天就给周润发穿上。可是服装每天都要洗的,每天一洗完,那个茶的颜色就没有啦,每一天要做很多功夫。有一天因为很赶,衣服早上才干,拿到现场就立刻给演员穿,我就远远看到陈顾方(Shirley),我说:“Shirley,不行不行,你看他那个衬衣好像没有黄黄的。”她就很紧张去茶水间,茶还没好,我们有咖啡,咖啡也可以啦,把它泡在水里,她就跑去现场,因为已经开始拍了。那天周润发就说:“欸,今天换了,不是茶,是咖啡了。”我觉得那时候八○年代,有充裕的时间、充裕的钱吧,愿意给你钱去做那些工作,给你去学,所以是很难得的一个时期。



我在第二还是第三部电影《我爱夜来香》,讲三、四○年代的年代戏,又要搭一个很大的景,徐克监制,我说:“那个布景我不会弄。”他说没关系,我们找当时也是前辈的梁志兴老师来替我画图,现在才觉得很感恩,那些前辈没有一个说“你根本不懂,可是你又说这个、说那个,要我们听你的。”他们都是很好的态度,我说“这个图案好像不太好。”他就回去改。“这个楼梯好像弯度不好。”他晚上又去改。现场也来帮你盯着,包括做头发的老师、化妆师,其实那时候真的不懂,我自己有兴趣,我只是坐在化妆间盯着,然后他们问你“行不行”,也不敢说“不行”,就说“好好好”,慢慢地累积一些经验。


我四十多年做美术设计的生涯,大致可以分三个阶段,第一个十几年就是刚才说的那些碰碰撞撞的时期,你就算错了也有人找你继续做,不会觉得你没经验,也有很多前辈来帮忙你,而且那时候因为我做的是新艺城的电影,他们想了一个concept后,下个月就想拍了,时间很仓促,要你很快很快弄成,也可能是这个原因,我们就被训练到很会“执生”(注:随机应变)。要用各种方法立刻去解决问题,临时要某个道具怎么办,道具师就要很快想很多好方法解决,所以也在他们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为什么我一直说很幸运能够在八○年代入行?当时电影很蓬勃,机会很多,就算做得不好也立刻有别部电影找你的情况下,能够一直学习到各种做电影的技术。大家都知道,在好莱坞他们叫Academy of Arts and Sciences,之前不懂为什么Arts有 Sciences,电影不是就是艺术吗?原来Sciences也很重要,因为他们研发很多拍摄技术更好的camera,研发更多特效技术,服装造型也有研发,很多不同的化妆技术,每一部电影里的细节都有各种技术。


我一直做电影,因为我很容易compromise,很容易妥协,有时候也知道在现场很难做到你要的,有时候也放过很多细节,待会你们看到所有我做的东西,我自己都一直有点遗憾就是,当然只是一个借口,因为也有偷懒的成分,会觉得“那时候如果坚持一下就好啦,如果在现场盯一下就好啦,不要跑掉就好了!”我就从几部电影再谈一下吧。





《倩女幽魂》以时装为概念的古装片 

从限制中寻求创意


《倩女幽魂》当时我记得是徐克监制,他来找我的时候就说,程小东做导演,然后想要我做这部电影,就带我们几个主创去邵氏公司,借了李翰祥导演之前拍的《倩女幽魂》版本给我们看,看完之后我就跟徐导说:“导演,其实我不太懂做古装片。”他就讲了一句话说:“没问题,我不是要你做一个古装片,我就是要你做一个感觉是时装的古装片,你不要往传统的去想。”就是他这一句话,我就开始了一些想法。然后因为在那个年代,公司一想到要拍《倩女幽魂》,就定了演员,定了张国荣做主角,他们就想很快开拍,下个月就开机,我们就感觉很乱。那时候幸亏一直找不到女演员,所以时间拖长了,大家才能够做一些筹备的功夫。


我又想起《倩女幽魂》是我跟台湾结缘的一部电影,为什么呢?那时候知道一个月后就要拍了,什么东西都没有,有一天制片跟监制徐克说:“我看到一部台湾电影,王童导演的《策马入林》,他们的道具、盔甲都很棒的,我们可以过去,你跟中影讲要借用。”这就省了很多要制作的道具,刚好我们也不太懂,制片人就带我过来台湾去仓库,我看到很多很好的盔甲、小道具,就借了一大批回去,也是因为那个年代大家都没有版权的意识,所以那部电影一直帮王童导演挂credit,其实是用了他很多东西在戏里面。



女演员找到的时候就开始要拍了,那时候公司也找了一位叫何剑声的设计师,他当时是很年轻的设计师,不过他在邵氏跟前辈陈景森做了很多古装布景,他就来替我们做布景的部分。而且因为那时候不流行古装戏,预算很低,不能搭很多大景,不能像李翰祥版本里面的亭台楼阁,或是很宏大的布景,就只能去找一些很简单的方法。我记得戏里面的兰若寺,就是用徐克导演上一部电影《刀马旦》戏班里面的戏台改装的,省了很多重新搭景的预算。

《刀马旦》之前在青衣搭了个舞台,徐克拍《倩女幽魂》时废物利用,改建了这个景,原来看戏地方是天井,一边的舞台变为两层的兰若寺,支柱变成枯树,另一边变成燕赤霞的房间,再加建瀑布。门口石狮子,在西贡三杯酒拍的,再运用接景造成的。



大家看这部电影时候,就觉得那个style很好、很minimal、很简约,其实是因为找到这个方向之后,就没有什么好道具可以放进去了,那个椅子好像又不对,那个桌子又不对,什么都不对。我自己老想着要copy日本人那种东洋味道,其实参考了很多电影,有一部日本电影《怪谈》的色彩、布景、服装都非常棒,就把那个搬过来。第一就是时间,我们没有一个完整的剧本,停停拍拍的,会突然间说下个星期拍倩女的房间,我就去搭了一个浴缸,所以多余的东西都没有,而且也像刚才说的放不进去,所以变成很多布景都是很简单化。


因为徐克导演说当作一部时装片去做,我跟陈顾方就翻一些时装书,看到Issey Miyake(三宅一生)、Kenzo,觉得也是很古装的,就把那些东西搬过来。以前的古装片一定有绣花,我们就不用,然后我提议说整套衣服不要用很多颜色,黑的黑、白的白,这样子就可以跟以前区分一下。而且以前古装片女孩的头发都是用比较硬的发髻,我跟前辈梳妆老师说:“我们可不可以好像用自己的头发梳成这样,不要塞一些硬的东西进去,也不要刷那些把头发弄得死死的发油。”大家就一直往这个方向去找,所以就变成之后这样。张国荣的衣服就是典型Issey Miyake的领子,中国人的斜襟不是这样子的,那时候香港都不去管是拍哪个朝代,你问导演说想要什么朝代,他也不知道,就模模糊糊的。



所以那是一个很自由的时代,好像做什么都可以,而且那时候我很少做presentation(提案),现在一定要做,一定要跟导演先谈好整部戏的风格,你要找资料给他看,人物造型等等。我忘了别人是不是这样,那时候导演很少过问,程小东会说:“我不懂,你做什么都可以。”然后也没太多时间跟他们聊,因为他们有时间都要用来谈剧本,下个星期或是下午拍的东西都还没写好,大家只知道一个大概。我记得我们已经拍过了姥姥,好像已经拍完一场戏了,突然有一天徐克对我说什么什么,我说我傻了,他说姥姥是看不到东西的,我说我们完全都不知道,连演员都不知道。他说没问题,之后改动就行了。很多时候都会这样,一些突发的想法就会改变很多之前共识的设计方案,所以也不会有太多要跟他们讨论,比如“这个代表什么?”“那个颜色代表什么?”“我们应该要加什么?”都没有,都是我自由发挥的。


我觉得这样有好,也有不好。好当然就是自己很随意,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场如果导演不喜欢就不拍那一边,喜欢就拍,也没有不会讲你不好。当然不好的部分就是要跟导演沟通得很好,你才抓得准那部戏的风格。有时候我常常觉得,那时候的拍摄环境就是这样,没有完整剧本的时候,你就很难做到consistent,做得很统一,就是突然间他会改变他的想法,已经做了这个就改不了,他可以用不同的拍法,可是你做的定妆也好、布景也好,就不一定适合那一场戏,有这个缺点。



不过那时候的戏,通常都是所谓商业大片,大家不会太注重那些布景,新艺城的风格是色彩缤纷,什么颜色都放进去,观众就喜欢啦,所以《倩女幽魂》就是这样子完成的。布景也是,没钱去搭亭台楼阁,怎办呢?有个制片也很聪明,就去比较郊外的地方,看到有一座木桥的小码头,就问我们可不可以用?我们就用了那座小桥,搭一座小亭子,然后放了一些纱帘,水中央就放几个火盘之类,自己当时就觉得很诡异,就也不错、很minimal,其实都是因为有一些限制,所以才引到这个方向,有时候程小东会说:“你们的东西都是逼出来的,不要一直说没钱”。


我记得临时说要拍一场戏,进去一个好像地狱的场景,需要千军万马,有很多的兵,像鬼的兵,又要去邵氏公司借那些兵的服装。他们说导演想要100多个临时演员,可是那边的服装只有五、六十套,没有那么多。我回来就说我们现在赶制也来不及,他说:“没事,你找黑色垃圾袋给我就行了。”我说不行不行,他说:“行,你就给我,别跟我争。”逼于无奈,那一场我说我不要去现场,我不要看到那些人套了黑色垃圾袋在现场。程导就自己吊了威牙拿着摄影机,一个一个镜头很快速地拍过去,还很骄傲地说:“仲文,你说不行,你看你找得到穿帮的地方吗?”他之后说:“你拿奖都是靠我那个垃圾袋。”



因为这个讲座让我想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现在也觉得蛮有趣的。所以有时候我觉得,无论美术、服装、做得多棒、多好,如果没有导演或摄影师,或演员表现出来,你不会觉得是特别好的。有时候我自己觉得,一部电影没有好的美术没关系,一定要有好的摄影师。那时候通常古装都是用丝绸,我们就用了雪纺来做,就比较有感觉,穿起来比较时装,又有点轻盈。可是拍摄时忘记它们缩水很厉害,洗一次缩一次,洗一次缩一次,最后有些服装都几乎买不到、染不回,就看它从拖地变成合身,尤其王祖贤那么高。而且那时候一直拍一直拍,那部戏拍了很久,有很多脏了破了,隔一个星期就要重新做一套,重新做一套是很费力的。


那时候也很好,监制可以让我们做美术的去做海报设计,因为平常海报都是发行公司做的,那时候新艺城有发行部、有宣传部,有一些做海报的人,可是徐克就说:“你想到一个设计,你就去做吧。”所以觉得很好玩,也可以多方面去做你喜欢做的事,因为我自己是学平面设计的,就觉得可以做一些海报设计很好。





《满城尽带黄金甲》演员

与服装造型的相辅相成


一跳就跳到《满城尽带黄金甲》。我说我工作的过程有三个阶段,这是最后一个阶段,因为九○年后香港电影开始走下坡,刚好中国大陆的电影起飞,很多的资金、很多的工作人员,可以拍一些很庞大的电影,工作人员可以几百个人,所以那个氛围就很不同。我做《满城尽带黄金甲》只是做服装造型,做设计的人至少有七、八个,制作方面有一个工厂配合,所以跟我第一部戏一个人跑单帮就很不同,就是真的看着大家去感知你画出来的东西。


其实这部戏的老板江志强找我的时候,张艺谋导演已经在开始搭景了,只是没有找到服装设计,他之前两个古装戏都是和田惠美老师做的,所以找我的时候已经是只剩两个多月就要开机。我就找了一位很会做古装戏的戴美玲,香港人,就替我去做这个,因为我只有想法,不知道要怎么制作,也不懂画图,全部服装都是戴美玲Jessie画的。那时候也没有掌握到做盔甲或头盔、皇冠的技术,因为要黄金,所以一定要用铜制,铜很沉、很重。也幸亏那个时候2000年,服装厂的老板可以找到一些替故宫做复制的师傅,他们很有雕龙雕凤的技术,过了几年之后他说找也找不到了,所以也刚好是碰到一个机缘,不然我都不懂怎么敲一个皇冠、敲一个盔甲。



我记得周润发穿的盔甲,他要在一个小客栈跟周杰伦对打,然后他就跟导演说:“导演,真的不行,我手都抬不起来,可不可以你就设计就让我坐在椅子上不动,我只是用手打。”他就这样拍了整场戏。幸亏演员都很好,因为如果他不配合,他说很重不穿,你就没办法了。



巩俐要戴的凤冠,我们画了很多花觉得很好,因为一朵朵花要弄出来是很费功夫的,隔天要拍才拿到手,给我们的时候,几个人都拿不动,大家就很慌,怎么办?我自己戴都顶不住,就说死定了,几个人赶夜把一些花拆出来,可是还是很重。在现场巩小姐说:“哎呀,不行啦,仲文,头疼我演不了戏,我戴不上,可不可以不戴,就插几个花。”我说:“哎呀,不好啊,这是一个典礼,你一定要戴。”周润发先生就很好,他说:“不怕不怕,你戴吧,戴吧,叫他们用钢丝吊威牙,把那个冠吊起来,你就撑一阵子。”每拍一个镜头,我们就拿下来,演员跟演员讲当然就好啦,所以就拍成了这场戏。


我知道张导之前两部电影的色彩用得很好,他跟我说:“我们同期有另外一部电影叫《夜宴》,我知道冯导的服装就是用很素雅、很淡雅的色彩来做,大家都是类似唐朝的年代,所以我一定要极致,要做到色彩丰富得不得了的那种。”而且他说:“我有一个想法,这部有很多后宫的戏,很多宫女,我看那些法国古装片,那些女人的穿着服装,胸都挺得很高,然后就很sexy,我就想我们这个后宫,你把那些宫女啊、妃子啊、皇后都要弄成这样子。”



我记得刚开始做造型时,就做几件宫女的服装放在人台上给他看,他一来就皱着眉说:“仲文你太含蓄啦,可不可以色彩再丰富一点。”不满意,第二次来又觉得:“真的不够啊,你还是大胆一点。”那么一直做到他满意的时候,我旁边的服装化妆师说:“我们现在的宫女已经变成妃子皇后了,那你怎么办?”那时候他们真的找了一批女孩子,都很大胆的,想让她们穿什么就穿什么,才能做到这个情况。


我在做服装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搭布景了,我不知道布景是怎么样,后来服装公司的老板,因为他也跟张艺谋弄一些道具布景的事,他就说:“仲文,我还是提议你找一天去逛逛他们做的宫殿,因为他们已经差不多弄好了。”我就去,然后就吓了一跳,全部颜色都在那个布景上了,怎么办?柱子里面还放灯、还发亮,服装怎么做也抢不了。所以后来有什么颜色就放什么颜色,有什么图案就放什么图案,我自己觉得很俗气,不过就也算了,反正是导演要的方案。我去拍的时候,有些演员说“哎呀,我有点头晕。”因为那个光很刺眼,还有灯光,还有人啊,每个布料啊,地毯啊,都是不同的颜色。



这部电影后来就提名(奥斯卡金像奖),心中当然是沾沾自喜啦,本来也不想去领奖,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后来老板就说:“难得机会,你就去逛一下吧。”当旅游就去了,当时有一位接待带我去参加颁奖之前的酒会,介绍我认识一些人。他说:“你一定要多谢这几位。”我心想:“为什么?还没拿奖就要多谢了?”原来他们为了找奥斯卡Member提名这部片,真的是去敲门说:“你看看这部片吧,里面有一些好的什么什么,你就提名这部片吧。”就是这种方法,不是人家真的一眼就觉得你好的。后来诡异的是一部模仿法国宫廷后宫的电影,输给一部真正的法国后宫电影《绝代艳后》(Marie Antoinette)。我就想,输了我觉得是还好,还是外国人有品味。





《投名状》不服于依循既往的心态


做完一部颜色乱七八糟的电影,突然接着做《投名状》就是黑漆漆了。对于我们这种香港设计师来说,很困难的是我们一直没有做什么年代戏,我们都没有考据,没有做很多功课,也不懂,所以就要靠很多当时的团队来找资料。不过,自己还是有一种不服于照着既有东西去做的心态,其实清兵是没有盔甲的,以前那个“勇”字,就是贴了一个布,都是布的服装。我就觉得不好看,尤其是当时拍摄的时候是很冷的天气,所以我就做了很厚的棉袄,就做了小盔甲,然后那个“勇”字就是压出来的,不过后来我没有听过有人对于这个服装有意见。



想这个方案的时候,我突然间看到一些伊拉克或中东战争的摄影书,有很多都是拍战场后方士兵的生活,我就给陈可辛导演看,他就说“我就想要这种感觉”,因为他就想拍战争后面的一个世界。那时候就开始注重做旧服装的功夫,我说过我从来都不会画图,我就跟陈导说:“你就让我找一些演员,把服装真的做出来给你看。”然后我就找了年轻的、老的、小孩子、女人、男人、老人穿起服装,那一天就有十几个化妆师替他们化妆,然后就出来,导演到的时候就说这就是他想要这个村子的模样。我连道具什么都弄好,我觉得这一种presentation是很直接的,因为超越看图片,多了一点震撼。



因为这部戏也很庞大,他们拍实景的时候很辛苦,我很少去,因为太苦了,我就蹲在工厂赶制服装,也是一直赶一直拍。现在看到金城武,那时候我记得因为大家都剃光头,他就说有些什么广告还要做,所以不行,就做了一顶贴头的帽子把他的鬓角都挡住,这些都是随时会发生要应付的。还有一场戏,我很记得就是要拍慈禧太后,李连杰要面圣,本来跟导演聊的时候,也不太清楚那场戏是怎么样,就想说他应该不会在大殿见她吧,可能是在偏殿或后院的地方,那么就提议说:“我看过一张照片,慈禧太后穿了观音袍,李莲英扮韦驮,宫女扮仙女,我说可不可以做这些有趣一点。”导演也说不会拍到慈禧正面,所以就做了那套服装,突然间在拍的当天,摄影师说还是回去宫殿拍吧。布景也要改动,需要很多大臣去混在那个场景,我说:“不行啦,她不会穿着这个好像戏服的观音袍。”后来僵持不了,他们摊一摊,所以后来影片出来是模模糊糊,可是我自己就知道那些站在旁边的是仙女、是韦驮、是观音大士,而不是慈禧太后,所以也是一个我自己觉得做不太好的地方。



有时候道具很重要,有时候自己会忽略了一些重点,比如说他们饿了,上面的人扔一些包子给他们,其实那些包子都太白,很像是用现在的面粉做的。那时候就忘记或是大家没有太留意这个小道具,现在看着那么白的包子就觉得很不舒服。造型也是,我常常觉得外国片做得很好,一拍特写我就看到指甲藏着污垢,虽然是已经吩咐他们做很多功夫,可是有时候就忘掉了,一笑起来牙齿都白白干净得不得了。而且演员很怕弄脏手指,因为回去洗不掉,我们的化妆技术不像外国人的,一些粉状的就很容易洗,那些就很贵,我们就是用化妆品来擦,有时候洗不干净,演员就不喜欢。


还有一个点就是说,人生一定有遗憾的,一部片里面当然有很多戏都会有穿帮的场面,可是那部戏也有一个很重要的镜头穿帮了,可是我猜大家都不会发觉,因为从剪片、配音到每个部门,一直到影片上大银幕,导演一看就说:“哎呀,穿帮,可是救不回来了。”因为也没有太多人留意,所以那个遗憾一直在影片里面,不过是哪一个场面我就不会告诉你,以后陈可辛导演有机会,如果他肯说就让他自己说吧。





《武侠》画龙点睛的服装配件


《武侠》也是陈可辛导演的戏,主要也是清末民初的一部电影,我自己觉得最好就是美术,有一位美术叫孙立,因为我们在聊方向的时候,我找了一些西部片,就觉得这样应该就好看了。他说刚在云南一个叫腾冲的地方拍了一部片,他去拍了照片,导演就说:“这种地方就是我想要的了!”所以我觉得是那个地方,变成了整部戏的美术风格。



我们服装也没有什么太特别的,都是长衫啊,只是多加了一些洋人的帽子,不属于三○年代的一些伞之类。我自己也喜欢在演员身上想一些小道具,比如说戴的眼镜、手表、怀表之类,背的袋子应该是怎么样,通常我都会自己做的,因为有时候无论服装做得多好,如果不是你自己做的小道具,他们可能弄来不一样的东西,拿一个行李箱或是一个化妆镜、一个戒指,你都会觉得不对劲。所以有时候他们分得很清楚,眼镜归什么人管、背包归什么人管,如果是我自己的戏,我就一定是服装全部都要管,因为背在他身上的袋子,我也当作是道具,演员用的一个烟斗,都希望是我自己做的。如果造型的时候没有帽子、没有那个伞、没有那个袋子,可能出来给导演看的感觉又不同。



如果大家留意,我一直觉得甄子丹那个头套弄得还是不太好,因为他不肯刮寸头。发型师觉得做这种寸头很难,要做一个假光头头套,再戴这个假发,那时候就还算是满意,可是在整部戏里面,我就觉得好像有点不太自然的味道。后来就开始要画一些造型图给大家看,不是画给导演看,是画给演员看,演员会问:“我的造型是怎么样,你拿来看。”其实服装那时候已经在制作了,几乎一模一样,因为东西都在制作中,不过就是画出来要present给演员而已。



《如果.爱》从歌舞片汲取设计的养分


《如果.爱》,我记得那时候有一个好莱坞电影《芝加哥》刚上映,拿了奖、很卖座,然后投资方就找陈可辛说:“你也拍一个这样的musical(歌舞片)吧!”陈可辛答应了,可是他跟我讲他最不喜欢的就是musical,他觉得明明演戏演得好好的,突然间唱歌,人都死了你还唱歌,那部戏就停顿了。很开心就开心,你就要跳舞跳一大堆人出来,无关重要的人就跳一支舞。他很不喜欢musical,所以他从来都不看的,我就跟他相反,我从小就很喜欢看musical,看的时候不知道美术为何物,可是我就被它的色彩、布景、服装吸引,他们会把一些东西做得larger than life,就是平常生活中不会这样,可是看起来就觉得很厉害。


可能我自己的养分取之于这一些musical,很多musical的色彩运用或配搭都是很棒的,包括造型,可能我做的戏里面都是从他们偷过来用的,当然也是因为那时候预算不是很多,比如搭一个马戏班的布景就要用很多次。我记得当拍这部电影时,因为有很多歌,陈可辛问我:“欸,仲文,你觉得哪一位编舞师很好?”我就说好的编舞师都在印度宝莱坞。后来真的就去印度找了一个编舞师,他带了二十几位印度演员来跳,戏里后面的都是印度人。


这部戏分两个部分拍,因为在北京要趁下雪的时期拍摄,我记得也是很赶,说两个星期之后就一定要去拍,所以服装什么东西都很赶,那个段落就是杜可风做摄影师。后来停了几个月,才在上海再搭其他的景,那时候杜可风好像就没档期了,就找了鲍德熹来接着做摄影师,也搭了很多小的布景,周迅住的地下室也是在上海搭出来的。



接下来《金鸡》这部电影是受法国电影《天使爱美丽》(Amélie)的影响,看到人家色彩缤纷,用很强烈的颜色堆起很多图案,我想就是这个方案。戏里面的服装也好、布景也好,都是这样子用颜色堆出来的,所以它完全是不写实的。不过他们也不介意,好像童话片的风格去处里,都是比较夸张的那种风格。





《甜蜜蜜》既写实又不写实的微妙功夫


拍《甜蜜蜜》的时候是两部戏同步做的,因为那时候陈可辛导演的上一部戏《金枝玉叶》很卖座,所以下一个暑假档期,公司就一定要他拍第二集。《甜蜜蜜》的剧本已经筹备好了,他一拍完《金枝玉叶2》就立刻要开机,有一场是农历年香港的花市,要赶着那天一定要去拍。这个也比较写实一点,不过常常我跟服装设计吴里璐都觉得无论怎么写实都是不写实的,一定就是看起来有点像,可是再看着它又不是真正那些人穿的服装,我们就喜欢做这种功夫。张曼玉之前穿的一些类似风衣,其实是雨衣来的。


唯一就是,因为那个是讲十年的故事,那些演员本来就应该发型要多一点变化,可是我记得排schedule的时候,有时候一天要拍不同的时间,如果要花功夫换头套就很费时,就说不要弄那些假发了,所以发型变化不太大。不过也觉得,有时候戏好看就行了,其他都是次要的。



【提问】


Q:你在这个产业有三个阶段,可以分享一下哪个阶段对你来讲比较重要,有特别的意义?第二个问题是,我发现你在对质感的挑选都很到位,不知道是直觉天分,还是说你有做其他的功课?你在挑选角色服装时,角色性格跟剧情走向,会是你考量的点吗?


奚仲文:其实之前我提过分三个阶段,可是三个阶段都是学习的阶段,第一个阶段就是电影培育我,拿到很多经验,拿到很多香港电影人的经验。当然我很幸运跟到很多好导演,我不是谦虚,我真的不是大师,我合作过的导演或前辈们才是大师,我就是从他们身上取得很多养分。第一个阶段就是学到很多香港电影的快速完成、快速应对的功夫,因为那时候香港电影很蓬勃,做得好与不好都会找你,特别是我在做一部电影时,有很多演员或导演就找我特别为那个演员造型,所以有时候我都不是清楚那部戏是什么,就替他造型,做十套服装。


那时候也是广告界最蓬勃的时候,他们也有钱去找演员拍一个三分钟或一分钟或MV长度的广告,所以我被请去做了很多广告,跟着那些导演去不同的地方,也学到很多东西。那时候演唱会也很蓬勃,有一些演员好像张学友的演唱会服装也找我去做,那个阶段有一点是cross over,我在电影学到的东西,用在广告里,在广告学到东西,用在演唱会里,都是这样子共通的,所以是环境逼着我去学,其实我也很多东西都不懂。


至于演员的造型,当然都是以剧本为主,我看剧本里怎么描述那些演员,但就像我刚才所说,我之前很少看到完整的剧本,连演员是什么性格也不需要。你说我很认真又不是,你说我想认真可是能力又不到。有时候你看戏,美术做得好,但戏很不好看,那个美术就不好看。但是比如刚才的《甜蜜蜜》,没看到什么服装、没看到什么布景,但你还是会觉得“哎呀,好好看!”你会觉得美术、服装也有功劳。我觉得戏本身好看,就觉得什么都好看。



其实我觉得什么都重要,颜色也重要,质感也重要,如果穿在演员身上,连他自己喜不喜欢都重要,有时候你穿在他身上,他不喜欢也没用,所以都是需要很多配合的。我觉得做功课很重要,你要想到很多方面,尤其要替演员造型的时候,你要先站在他的身分去想,演员当然很注意自己的角色,你要想多一点,或是跟导演沟通多一点、了解多一点。服装、发型、化妆都不用去说服他、不用向他sale,他一穿上服装,你看到他的表情,你就知道“过不过”。我不会让他有“试”的感觉,我觉得这套就对了,那个方向你穿起来就对了,不是“啊,我等下再去做旧”、“我等下再去改动”、“我等下再去改个腰身”,我不会。


连头套我都是会去找人、找替身,试到我觉得好为止。或是有时候你以为买到一个很好的服装,可是你一定要自己试穿,有时候穿起来你就感觉一些剪裁不舒服,或是穿起来会觉得你不够高,这些你要之前就准备好。试造型的时候,我一定需要化妆师、服装师,很整齐地把那些服装好像在店里卖的一套一套顺序摆好,或是现在有多一点钱,我就穿在人形上,演员一进来,就看到十个造型,已经觉得“行!就是这样子”,你就可以很容易完成,我觉得这个功夫也是必须要的。


我很怕去一个试造型的化妆间,连桌子都没擦干净,然后没铺垫好,化妆品不摆好,头套不是放在人头上面,如果我是演员我就觉得“哎呀,乱七八糟”。可是如果弄得好,就算你做得不合我心意,我都有一个appreciation(感谢),也不会太抗拒,这是我的经验。


Q:我非常喜欢《武侠》的美术设计跟视觉效果,在电影院是非常震撼,你们选用的主要场景的茶行是在云南,洗衣服的地方或一开始的武打,或水里面有水草在飘,还有男主角的家。我想请问的是怎么在这个场景里发挥,做成一个这么有视觉效果的武术片?这个景是在什么阶段就决定的?有没有再去加工,达到后面很惊艳的视觉效果?


奚仲文:这个是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就找了几部经典西部片,比如说《不可饶恕》(Unforgiven),或是有一个文艺片是在爱尔兰的小村子《雷恩的女儿》,都是几部电影里小村子的风貌,或是西部片的树影,大家都觉得可能是这种感觉。美术刚好说他去过云南看过这个景,就拍一些照片回来,大家一看就觉得是这个。有时候是碰巧,如果不是找这个美术,他曾经去过这个很远的地方,去云南还要走很远。所以电影很奇怪,它有它自己的生命,大家可能都听过它,它找谁来做、来找谁来演,都是有它的呼唤。所以找到这个美术,他突然之间给我们看了这些照片,导演一看就觉得是这里了,就是这样开始的。



我记得里面有一个房子是搭出来的,挖了一个小树林,挖了一些树,然后就在那边搭一个房子。那个就是copy《不可饶恕》,那部电影我很有印象的是一开始看到一两头牛在吃草,然后镜头拉歪,原来他是站在屋顶上,我觉得很好玩,就提议说我们也可以这样子。因为屋顶就在那个坑里,可是它在地平线,那头牛可以走到屋顶上,所以这个屋子就是看一些电影参考来做的。从我开始入行到现在的所有设计,都是把人家的东西拿过来用的,我自己不会,所以看电影越多越好,好像唐诗念三百首之类。


Q:第一个问题,刚才你放的电影是很大制作的电影,仲文其实也做了很多很小成本,那些电影刚才没放。如果以小成本的电影来讲,你有什么建议是?第二个是你刚才讲过,服装、场景有很多是真实的、也有虚构的,那是怎么平衡这两方面?第三个问题是,以前香港电影很多都是时间很短“执生”去做,现在时间多了,很要求服装图画好,道具看了很多很多,对你来讲怎么平衡呢?台湾一般是服装、道具,每一个小东西全都给导演看过才OK的,还是你觉得怎么平衡两方面呢?


奚仲文:其实我自己觉得怎么样做都可以的,只是你跟导演的关系,有时候你的方案去A导演,他不接受,可是B导演就觉得很好,通常都有的。你就会觉得“其实我都是这样子想啊,可是为什么你不喜欢,他又喜欢?”所以我觉得就是两个人的关系,信任也是很重要的,我跟陈可辛第一部戏也闹翻的,他不喜欢我的东西,就觉得为什么好像电视台的白色墙啊。合作多了,然后他信任你的时候,什么都又变成好了。其实都是人与人的关系,不是看你做的东西,要看你接触了谁。


你说那个平衡,其实任何事都是重要的,有时候超过了就变得你抢了很多的戏,你少了又不够,所以很难告诉你们,我自己都在摸索,做多一点,还是少一点好都是要试的。做电影、连续剧都是,演流泪好还是不流泪好,笑大声一点还是不笑来表示那个兴奋,都可以很不同。所以那个很难,都是一言难尽。

就是要找这个平衡,没有钱,你就想一些什么可以做的或不做的,有时候做了也不见得比不做好,当然钱也是很重要。有时候好像没什么需求的电影,如果有很多钱都可以做到,更好。但是我觉得最重要是合不合适,有时候花多一点功夫去找一些便宜的东西。


【结语】


可能现在你们不像我那么幸运,可以在八○年代的香港入行,能够跟着它同步做一些特别的电影。可是你们现在也不用气馁,就是你们很容易找到资料,只要google就可以找到很多影片,我们那时候是想到哪部电影想参考,怎么去找也很难的,所以我自己觉得每个时代都有它的难处,也有它的好处,你自己要努力去找一个自己适合的方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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