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载自动漫报，原标题：前世今生说“哪吒”]

1980年戛纳电影节法文版电影海报

导读：

今天，哪吒当仁不让地成为动漫明星，不同版本的哪吒题材作品构筑了几代人的童年记忆。其中，最具里程碑意义、影响最为深远的当属1979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出品的动画电影《哪吒闹海》。

时过境迁，当年风华正茂的老一辈动画人已经两鬓如霜，中国美术电影的辉煌也与我们渐行渐远。今天，创作条件、审美特点、市场环境与当年相比，都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哪吒闹海》为何还承载着几代人的情感和记忆流传至今？当年的创作能带给新一代动画人怎样的启迪与反思？

让我们随着历史的见证者推开那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吧。

1980年法国戛纳电影节期间，中国电影代表团与世界电影小姐一起留影(右二为王树忱）

戛纳电影节上露峥嵘

1980年5月，由中影公司副经理胡健、演员唐国强等人组成的中国电影代表团赴法国参加第33届戛纳国际电影节，代表团团长正是《哪吒闹海》的编剧和导演——王树忱（王树忱以笔名“王往”署名编剧）。《哪吒闹海》作为第一部亮相戛纳的华语动画片被戛纳电影节选为正式参展影片，而原本有机会参与评奖的《哪吒闹海》却因为送交影片时的失误而与竞赛失之交臂。

王树忱之子王一迁回忆道：“当时，我父亲回来就说过这个事。我们第一次参加那个戛纳电影节，经验不足。报了名了，但交片的时候耽搁了，人家有截止期的，过了这个截止期交过去就不能参赛了。”不过，戛纳电影节组委会还是为《哪吒闹海》安排了放映会。“红色中国”带来的动画片究竟会是何面貌？想必戛纳的电影界同行们很是疑惑、好奇。

放映厅内的大银幕上，梅花鹿驮着小哪吒飞跃烟波浩渺的陈塘关，奔向一望无垠的天际时，《哪吒闹海》全片剧终。剧场内灯光乍亮，掌声雷动，浓烈的中国古典风情和荡气回肠的神话故事震撼了戛纳。“摄影机、照相机的镜头，一齐对准中国电影代表团。云集在法国戛纳的各国电影界名流齐向一位四方脸、中等个的中国人涌去，这个人就是王树忱”。

为弥补遗憾，戛纳电影节组委会为《哪吒闹海》设置了特别放映奖，在场的国外业界同行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十余年来对中国动画乃至中国电影的成见，王树忱也为能走出国门、沐浴世界电影的全新风潮而无比欢欣。

《哪吒闹海》中担任动画设计的陈光明一谈起王树忱，总是难掩激动和自豪之情：“他参加过很多国外的电影节，片子得奖了，法国人和意大利人在那个时代一提到中国动画就会提到王树忱。后来，意大利、英国、法国都请他做评委，说明在那个时代他的思想已经很能与国际接轨了。”

如今，《哪吒闹海》已被奉为经典，彪炳史册，可以说是无限风光。殊不知，这部影片的命运也果真像主人公“哪吒”的身世一样多舛。

1980年戛纳电影节《哪吒闹海》放映结束后

因文化差异未谈拢

1979年，中国刚结束“文化大革命”。文艺事业虽开始沐浴春光，但那段梦魇般的记忆仍然在人们闹海中挥之不去。《哪吒闹海》正诞生在这个时节。兴风作浪的四海龙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四人帮”，而有国外媒体也认为这是一部有着政治隐喻的影片，“记录了一个混乱时代的结束，一个崭新时代的开始”。

这些观点的出现虽然情有可原，但不得不说是一种过度解读。当年的创作者都表示这仅是个巧合。更重要的是，《哪吒闹海》的剧本初稿早在20世纪50年代末就已经完成，并且曾经打算与苏联的莫斯科动画电影制片厂合作摄制。

后来，曾参与《哪吒闹海》导演工作的严定宪说：“中国和苏联本来有个文化协定，电影方面的合作也就包括动画片，是最方便的。当时，王树忱和胡进庆他们还到苏联去过一次，商定合作片定什么题材。《哪吒闹海》的剧本就是王树忱写的。”

20世纪50年代，作为社会主义阵营新星的新中国，在各个领域都要向“苏联老大哥”看齐。而苏联的美术片在国际影坛上也处于领先地位，他们的美术电影制片厂拥有优秀的创作人员和雄厚的资金。能有机会和他们建立合作，中国的动画人当然求之不得。

1958年3月，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派王树忱、何玉门、胡进庆赴莫斯科美术电影制片厂洽谈合拍片的剧本、题材等事宜，而且带去了《哪吒闹海》的故事梗概。苏方对故事梗概表示了兴趣，并当即将拍摄的剧本题材确定为《哪吒闹海》，同时确认由苏方的著名动画导演阿特曼诺夫和王树忱联合执导该片。双方计划在中国完成影片筹备工作后，在莫斯科美术片厂进行绘制。

1958年3月，王树忱（后排左一）、何玉门（后排右二）、胡进庆（后排右一）在苏联莫斯科美术电影制片厂

同年6月，阿特曼诺夫一行为《哪吒闹海》的筹备事宜赴中国考察，搜集了大量中国名山和古代建筑的照片，观赏了中国历代山水名画，并准备将京剧艺术融入动画人物的表演中去。阿特曼诺夫接受采访时也显得兴致勃勃、踌躇满志，看上去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

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实则暗流涌动。据胡进庆回忆，中苏双方整个协商洽谈过程中充满了矛盾，钱的问题首当其冲：“我们要他们派导演、派好的原画来，多出钱。他们呢，相反，希望少出钱，要我们出力气。”

其次，文化上的差异让苏联方面似乎一时很难理解中国神话的故事，中苏双方在创作理念上的冲突也不小。胡进庆说：“整个的构思，整个的风格，整个的造型，都谈不拢……对影片的主线、起承转合的想法都不一样。”

阎善春在1978年参与了《哪吒闹海》最终的美术设计工作，他转述了一段有关中苏双方争执的内容：“苏联人看不上这个剧本，认为你们中国人讲迷信啊，死了又活了。”

时年仅27岁的王树忱已经有了近十年的动画创作经验，并且能书善画，喜爱剧作，开始准备独立执导影片。在创作方面，王树忱也已相当成熟并且一向很有主见。同时，在有争执的情况下，苏联方面的态度有些傲慢，让中国的同行们无法接受，双方谈不拢。

1958年，中苏关系开始恶化，直接导致双方矛盾的升级以及合拍片《哪吒闹海》的流产。王树忱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让“哪吒”重生的机会。这一等，就是20年。（资料照片提供：胡进庆  王一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