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羞的铁拳》自9月30进入国庆档以来，票房一路飙升，上映13天票房超过16亿，2D电影票房影史上第一，国产片票房第七。在之前的采访中，我们有向导演取经。这一次，我们把目光聚焦在影像结构的创造者身上，由李炳强老师从摄影师的角度来详细解读影片。



开心麻花之前改编成电影的作品《夏洛特烦恼》和《驴得水》口碑都不错。除笑点外，用李炳强老师的话来说：“他们的电影比较受欢迎其中有一点，就是它有很强的情怀，这是核心，它的喜剧类型一切都是为了情绪来抒发和展现的。”



不可否认，近些年喜剧电影持续走高，光国庆档就同时上映两部，观众的口味也变得更加挑剔。而李炳强老师从14年开始接触商业片，拍摄最多的却是这几年商业片里另一热门的青春爱情题材，与张一白导演相继合作拍摄了《匆匆那年》、《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可能是商业片的现象和风格固化的思维，让李炳强老师仍陆续接到相应风格的片约，而《羞羞的铁拳》这个契机出现，对于他来说则是一个新的挑战，在此之前，李炳强老师主要拍摄广告，第一部拍摄的电影《陈默与美婷》曾获得第52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青年论坛单元最佳亚洲电影奖，另外，还有《好大一对羊》、《老那》、《向北方》、《一生一世》、《微微一笑很倾城》等作品。在影片上映期间，我们联络到在新疆片场的李炳强老师，接下来让他聊聊作为摄影师在喜剧片从话剧改编，到现场拍摄，再到后期调色上的工作全流程。

从话剧文本到电影语言

“他们最大的优势是：不缺创意、不缺人才、不缺剧本，对开心麻花来说这是非常坚实的基础。”

一开始，我还不太了解开心麻花的喜剧是怎样的制作过程。后来接到《羞羞的铁拳》以后，我就对话剧改编喜剧上做了一点点功课。它们虽同属一个艺术门类，但是它是两种支脉的东西。当把舞台剧那种很夸张的表演方式，或者比较示意性的布景结构转化为写实性的电影语言时，这是一个最大的难度。



导演宋阳和张吃鱼

开心麻花团队的工作流程

开心麻花有好多固定的团队打磨某一个项目，经过很长的时间打磨出一个创意，然后由一个创意改编成舞台剧本，再把剧本在舞台上呈现出来，然后交给观众去检验，通过在检验的过程中再慢慢调整完善喜剧包袱和笑点，每一个剧都是在成功之后再改编为电影。他们最大的优势是：不缺创意，不缺人才，不缺剧本，对开心麻花来说这是非常坚实的基础。

前期功课

这个片子是由喜剧和格斗柔和在一起的，我会看他们的话剧、看不同国家不同类型的喜剧片，还有国内前辈做的一些喜剧片。比如参考美国好莱坞喜剧方式的电影，像《格斗老师》，还有不是喜剧片的《铁拳》，它格斗气氛、动作衔接、人物出场，都会借鉴。另外，周星驰的片子，法国的《法国万岁》，还有《爱乐之城》、《白日梦想家》等等影片，我们在这里吸取营养，再找出自己的风格。

摄影风格

以前我拍摄其他片子有很强的镜头设计感，而在拍这个片子上，总结出一个最重要的规律就是：简单、直接，这是镜头语言在画面上，最能表达出喜剧效果或者喜剧情绪的拍摄风格，没有过多的设计感和修饰感。



空间方面

在舞台的空间上，观众与演员配合要通过脑补和想象来补充空间和气氛。但是到了电影语言，就要通过灯光、美术、摄影机的构图，还有一些角度变化，在空间气氛营造上，有选择性的给观众看我们想要表达的东西。这就需要在镜头上给观众很强的代入感，让大家觉得可信，才能出现戏剧效果。

表演方面

演员在舞台上的表演必须要让大家看得清楚，无论是肢体动作，还是语言上，都会下意识的夸张表现。而且，舞台上演员特别多，观众的视觉中心主要是靠演员的调度或取决于导演对戏剧上一个点的控制。



比如动作戏在舞台上的表现，只能简单的示意性打斗，而且打斗的戏份也没那么长。特别是影片最后一场戏，如果要想推动情绪，激励观众达到顶点，舞台剧就不太好表现。但是，在拍电影的时候，就必须要演员真打，然后通过镜头的角度，镜头跟演员的配合，演员的表演状态，还有场景的灯光气氛，用有选择性的镜头语言把它推到比较燃爆的情绪上。

剧本到影像的转化

在跟导演聊剧本的同时，一般都会有分镜师跟着，我们会把一段戏放在某个环境里一遍遍构思，看看它更符合哪个场景气氛，以及怎么能更好的让喜剧包袱展现出来，同时还可以保证分镜与脑子里呈现的东西差不多。在从舞台剧转化为电影时，因为在舞台上，不可能有车有楼，我们必须在第一遍做剧本沟通时就把每段戏的每个场景落到实处。一旦把舞台环境变为现实环境后，就要在这个基础上，有条不紊的开展后面的一些拍摄工作了。

从定调到现场实拍

“简单、直接，这是镜头语言在画面上，最能表达出喜剧效果或者喜剧情绪的拍摄风格。”

拍摄设备、拍摄地及拍摄周期

采用的都是传统的移动升降和肩扛手持的设备，比如GFM小摇臂或者是斯坦尼康。在拍摄上，因为影片不只是一个纯粹的喜剧，还有很多综合格斗的动作戏，所以首先要有一款特别轻便，特别容易手持拍摄的机器，首选就是ALEXA Mini。它的画面质感和录制格式已经跟大的设备没有任何区别了，这个让我非常放心。另外，我选择了MP镜头，我觉得拍摄城市题材的片子，它比较适合。



拍摄地主要是在深圳、潮州，还有澳门，北京只拍了几场小的戏，拍摄周期差不多65天左右。

分镜在拍摄现场的作用

在拍摄现场不可能严格按照分镜来拍，因为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分镜师并不可能亲自看到每个场景，只能凭空想象或者画出示意性的东西，所以，现场我们可能会在之前分镜的基础上重新分镜。现场主要是靠临场发挥，分镜能给我们保正的是，最重要的镜头和创意点不能遗漏，会起到一个提示作用。

重要场景拍摄的详细解析

体育馆决赛的三场戏

从处理方式上来说，这三场戏的难点在于演员的表演和镜头的表现，以及在节奏处理上，都要分出不同的效果。

戏剧表演上的划分

第一场，喜剧成分比较多；第二场，都具备喜剧的成分和残酷的一面；第三场，打造出纯粹特别残酷，特别燃爆的情绪，喜剧成份几乎没有了。



拍摄设备

三场戏使用器材都差不多，三台ALEXA Mini同时拍。一般有一台摄影机在炮上做空中俯拍和摇镜头，有点像小航拍的感觉。另一台机器会在拳击台上拍，还有一台在网的外面拍。随着这三场戏内容的变化，景别也越来越紧，摄影机就会越来越逼近演员，这时，比如20mm、21mm、25mm、27mm、35mm、40mm的广角镜头就会用的比较多，用这些镜头拍人会特别有力量感和对话感，也会让观众更有带入感。而50mm以上的镜头用的就很少，除了一些从远处调拍的镜头，很少用长焦。

现场拍摄

动作指导在每场戏的动作设计上都有轻重划分，打斗方式也是不一样的。为了避免打戏受伤，演员要一遍遍的演练，要是有一点打斗力度不够，都能看得很清楚。而且，每一个动作都是由好多分切镜头组合而成，所以，一个动作都要拍好多遍。



三场戏的摄影机和镜头运动是有差别的，在拍人物近景的时候，我们要考虑到人物的皮肤质感，要在影像质感上做一些反差。第一场景别会松一点，从笼子外面拍的镜头会多一些，俯拍的全景也较多。

第二场的景别会相对紧一些，所以方向性或者反差就要靠电影灯光来做。原来顶棚上的舞台灯光只作为基础反差放在那里，另外会单做一些人物和背景上局部观众的反差和质感，想要观众能看出关注他们表演的效果。一个很重要的点就是，背景的群演或者气氛也要讲故事。



第三段景别越来越紧。近景、特写镜头用的特别多，在拍人物近景和特写的情况下，我们考虑到人物的皮肤质感，在影像质感和动作力度上都做了很强的调整，灯光在锐度上和反差上也会加强。我们后期又增加了颗粒度，把色彩饱和度提高了一些，但整个大的环境还是跟之前都是保持一致的，只是有一个景别上的递进。这场让观众感觉到越来越残酷，越来越有力量。

高速摄影

那个1000格高速镜头，开始想在体育场馆里拍，但体育场馆的地面承重不太好，地板也不是很稳，还要在1. 2米高的拳台上拍，就要求高速摄影机具有很强的稳定性，如果配重不够，它在轨道上就会跑出轨。一般德国人设计的机械臂，基本上都会把它用螺丝钉在棚里的水泥地面上，但是我们与上海兰迪跟沟通以后，就给它改装了，加了好多钢板做配重，简化了一些东西，把它作为移动摄影机械臂。



舞台灯光在摄影机高速拍摄下会频闪，而且想把整个场馆都打亮的话，就需要很多灯光，这个很难实现。最后跟特效商量后，把1000格高速镜头搬到摄影棚里抠绿拍摄。这样就解决了灯光的亮度、群演和整个场馆的问题。其他升格的镜头，我们会把ALEXA Mini直接升到100格和200格，这些镜头基本上都是现场同时拍的。第一场比赛打斗的动作镜头，使用的高速摄影机，外加高速机械臂来拍演员不同的被打特写，以及围绕演员转到身后的镜头。另一个用到高速摄影机，就是最后一场戏打斗，两个人跳起来在空中对撞的一下的镜头。因为是固定镜头，除了把人物布光以外，还用了大量的X灯和M灯把后背景打亮。

布光与特效合成

这几场场馆比赛的戏在体育馆拍了二十几天，要想把四千人的体育场拍出上万人的感觉，就需要特效合成。八角笼作前景，后景要透过人，特效要补远景的观众。拳击场景面积太大，把绿布铺满是件很麻烦的事儿，工作量比较大。制片方买了大量的布，把整个场馆一半以上用绿布给围起来。然后好多人在体育场馆棚顶的高架上，用绳子把X灯、M灯，还有一些钨丝灯往上吊。然后在前面再加色纸或者柔光片把色差达到统一。



打光后要考虑到四周的绿布，因为当绿布被打亮以后对整个场馆的反射特别大，它会改变大的环境反差和颜色，也会反射到周围观众和演员的身上。我们每天到现场之后，就会把所有灯光全部打开，然后我会拿着测光表测量，都是按统一的基础设定再拍。所以，全景的光主要是按照整个大的场馆气氛去走。有个很重要一点是，要让背景的群演控制在我们想要的景深和密度上，因为背景的群演和气氛也要讲故事，让观众感受到大环境中的表演。

随着景别越来越近，我们会加入自己的灯光做修饰，会选择性的开关或遮挡某些灯，来达到我们想要的影像质感。我们在篮球场里搭了一个8x8的八角笼，在圆形的舞台上用舞台灯打了一圈光做基础散射，内圈区域用钨丝聚光灯打亮，然后在铁网一圈打出蓝色光，像这样在周边用电影灯做了些修饰。



除了比赛和发布会现场中用一些舞台灯具，其余用的都是传统的电影灯。这次阿莱M系列灯用的比较多，还有M40、M90、S60、M18，大背景的X灯和Sky Panel LED平板灯也用了不少，因为这个还是比较方便的，在调色温和亮度上都是用手机来控制，我们自己会做一些灯笼灯 、LED手棒、LED灯泡等等，包括一些外景，用起来比较简便快捷。

泳池变身的夜戏

泳池比较潜，我就直接站在水里，抱着水下摄影机。演员掉落的镜头我们想要在真的泳池里拍，因为泳池里的马赛克砖跟水下摄影棚是不一样的。这种镜头我们会拿着GoPro从水上直接丢入水中，还会把爱丽莎MINI装到水下摄影机壳中，直接吊入水中抓拍。演员表演特别不容易，因为不仅要表演，还要从水上跌落到水中，身上绑着配重特别难受，所以其他机器都会同时抓拍，尽量一次能拍到更多可用的镜头。



布光上，我们挑选了好多选泳池，主要想让它跟周围环境有很强的匹配性。因为是夜戏，所以要尝试在水下加防爆灯，好在这个泳池本身底下就有灯，几个暖光的灯照射就够用了。画面中出现的闪电是用闪电灯做出的效果，近景拍摄则用到SkyPanel S60来给演员补光。在泳池上方，我们用了一个高色温1.2K Par的球灯，通过反射来做出基础散射光，然后再用M60、M18锐度比较强的镝灯打泳池的波纹和水的质感与色彩，基本在控制完亮度后，泳池通透的感觉就都出来了。



另外，面对这种都市题材影片的夜戏，我们用的是MP镜头，它的光孔比较大，而且现在摄影机的感光度都比较高。所以在拍摄的时候，基本上夜戏大的气氛环境，都是利用自然光或者实景的效果，再加一点点修饰，并不是完全靠自己来打光，对场景的选择利用和对场景中固有光源的选择利用是很重要的一点。

摄影组与其他部门的合作

“我们会有责任的明确分工，也会有自制的表格，互相检查提醒，这样的一个工作机制。”

与特效团队的合作

因为影片比较写实，对前期拍摄来说还是比较容易，有可见性的。我们需要跟特效在前期做大量的沟通，在看到场景后，要在效果图上做演示。我们跟后期公司MORE合作了很多次，比较默契。在现场拍摄上，我们不想受到镜头不能动，或者是不能晃这样的干预。于是，摄影正常拍，一切都是后期调整，特效指导他们给了很大的帮助，让摄影没有受到太多的限制。

与后期调色的合作

在拍摄前期，我跟调色师马平老师有过几次沟通，觉得都市的电影没法像枪战片、西部片，或者年代的片子有很强的统一影调风格。所以在调色上，以每个场景独特的气氛为主，不会统一调成一种色调，也不会做太多的修饰。我们让每个场景做到比较好看和差异性，在差异性上找统一。在拍摄过程中，我们会传给马平老师一些在现场拍摄的镜头，他在北京调完后传回现场，大家再沟通。因为是喜剧，整个影调要简洁明快，色调偏暖一点，在这个基础上，写实很重要，让大家在观看的时候，心情比较happy一点儿。



与DIT的合作

DIT是一直在现场的，与我们随时沟通，包括检查素材有没有坏帧，或者是拍摄条数上的问题，根据反馈，我们在现场及时做调整，保障素材的安全问题。

摄影组有一个交接单，有负责专门交接素材卡的人，双方交接的什么卡，以及时间，都有对应的卡号和签字，要确保交到对方手里。之后会按照卡号交回，双方还要签字确认。在确保对应卡号的素材没问题后，我们才用这个卡重新拍摄。因为素材在备份上的责任重大，所以我们会有责任的明确分工，也会有自制的表格，互相检查提醒，这样的一个工作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