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气呵成，死磕到底。看《三个广告牌》如何用影像成就人物

《三块广告牌》讲述了一位母亲的女儿惨遭杀害，在正义不得伸张之时，她决定树起广告牌和警察对峙，为女儿被强奸和谋杀讨回公道。

该片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在内的7项提名，院线也在公映之中，之前我们介绍过《三块广告牌》的制作过程，今天主要是该片如何拍摄。摄影师本·戴维斯（《银河护卫队》和《复仇者联盟：奥创纪元》的DP），他认为，“电影摄影师没必要是个爱炫耀的人，我希望观众能沉迷在对白和演员的表演之中。”他详解介绍了如何拍摄《三块广告牌》，请看下文。



《三块广告牌》您在视觉语言上的策略是什么？拍对白很多的场景是种挑战吗？

电影必须显得非常自然，我要打造一种真实感，所以摄影不能喧宾夺主，否则整个电影看起来很夸张。剧组许多人都参与了《七个神经病》的制作，然后潘纳维申公司提供了两台ALEXA XT摄影机以及E和C系列变形镜头，这些镜头能柔化数字感。我们也准备了一辆车，车上有发电机和许多LED灯和4*4 Cine Panel来打造月光，选择的是2.35:1的高宽比。对我而言，电影摄影师主要的人物就是要如实的传达剧本。有时候台词很棒时，会忍不住诱惑，想要拍摄演员特写，但我要尽量的克制这点。电影里面我们使用手持摄影不多，当然我可以选择手持摄影，但导演想用更传统的电影制作方式，他的基准点是20世纪70年代的电影制作。

拍对白戏时，如果用直切的方式很容易让观众注意剪辑点。然后导演也认为演员对对白的反应，和对白本身一样重要。尤其是对弗兰西斯这个角色的反应很重要，因为很多情况下，观众都是通过她的反应来了解当下的情况，这样就不用一直用对切的方式拍对话了。所以，这样也多出来很多素材，一般拍摄现场我会用两台摄影机。当用两台摄影机时，在灯光方面就得做出妥协，因为无法设计出满足两台摄影机的灯光，总需要其中一台做出妥协。其实重要的是，这部片在视觉上无需太完美，重点是传达表演。“我不喜欢这样的画面，我不想这样拍。”作为一名摄影指导，是不可以有这样的想法的。



你和演员的关系如何？如何为他们不同风格的表演做安排？

我不会试图和演员建立私人关系，但会花很多时间在画面构图上，来使拍摄效果更好。这就像摄影机和演员之间的舞蹈，如果演员非常棒的话，就必定会产生共生关系。这样的关系也需要时间磨合，需要给彼此时间进行了解。我见到弗兰西斯时，她给我说了很多对于这个演员表演的说法。开机后我第一天见到她，就觉得：我草，就是这个感觉。所以，我们立马就建立起了一种联系。


弗兰西斯是整部电影的驱动，大家经常会说故事里面人物必须发生改变，必须有人物弧线，但弗兰西斯并没有，她选了自己要走的路，并且坚持走到底。她是个内心充满悲伤和愤怒的女性，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非常鼓舞人心，我每看一次这部电影都会被她所感动。随着故事的发展，这个角色变得非常有意义。片中有句台词我很喜欢。她被指控在牙医拇指上钻了个洞后，她在警局里对警察局长威洛比（伍迪·哈里森）说，“我猜他给我说的不一样，就像你听到的那些强奸案，除了这次女性没有输。”在电影中，许多镜头都离米尔德兰德本人很近，我想要观众能够更近距离地观察她。弗兰西斯很专业，你能将摄影机放在只离她脸15厘米远的地方，一般来说，演员都很难接受这个距离的，但对她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反而发生改变的是山姆饰演的角色，然后我们一向倾向于电影角色必须有界定清晰的好人和坏人，但导演认为‘人不是那样的，人本身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事情本就如此，这就是人性的复杂。他们不断地在改变，你对他们的看法也是不断改变的。’虽然导演说的话看上去很复杂和诗意，但他笔下的角色却很真实。



电影是哪里拍的？

《三块广告牌》参考的影片包括《威尼斯疑魂》，《德州巴黎》和《Americana》。对视觉画面最大的影响是寻找合适的主要外景地，导演花了一年多才找到卡罗莱纳州北部的Sylva，他希望一切从地理上都能相符剧情。这片都是在外景地拍摄，除了警察局的场景，几乎没搭景。我和导演在外景地花了许多时间做准备工作，一般来说，做前期准备工作的时候，很容易变成蹲在办公司里做纸面工作或者没完没了的开会，但我敢说，这部片导演和我大多都是在外景地讨论如何拍摄的。

主场景摄影时间是从2016年5月至6月。我们做了大约5周前期筹备工作和然后花了7周时间拍摄。导演画出了大致的故事板，在我们开始准备这个项目之前就给我看过了。虽然画得不是很好，但是这个故事板已经在功能上很好了，在拍摄的时候，我们没有死心眼的按照故事版拍，但这个故事版做到了让我们自己知道自己在干啥。



你拍了不少文艺片，也拍了很多漫威大片，这两种制作上你有什么感觉？

每部电影都不同，所以拍摄方法也不同。当然，所面临的挑战自然也不同，但最终目标都是一样的，就是讲故事，而不是拍摄精美的图像。如果拍摄精美的图像是影片所要求的，自然好，但更多的时候应该着重于故事叙述。有的影片预算是100万美元或更多，那么所追求的自然更高；如果制作的是独立制作，预算只有15万美元，那么追求自然也会降下来。

独立电影制作的麻烦在于时间，而大片则是你如何将它制作得精彩。就像拍摄《三个广告牌》，对我来说，外景地拍摄重点在于计划。如果你计划得好，那么一切就会很顺利。筹备阶段，我会尽可能多的花时间在外景地上。我会坐在那儿判断什么时候是拍摄某场景的最佳时机。有些场景我想在黄昏拍摄，这对导演来说就有点棘手，如果演员状态不好，那就挂了。所以有个关于弗兰西斯的主要情感表达的场景，我和第一导演助理制定了计划，我们在日程安排中留出空间，如果真的需要的话，我们就可以改天再返回来拍摄，但弗兰西斯很聪明，那场戏只用了40分钟就搞定了。
还有，两种类型的差别在于能否拿到你想要的设备。



比如，拍《复仇者联盟：奥创纪元》时，我们在办公大楼的院子里拍摄，其中一边是楼梯，上方是一扇大窗户，而我想要一盏18K灯从窗户照进来。但是，那里很高，大概离地面30或40英尺，没有通道可以上到那里，所以没办法在那里安灯。你知道我们怎么做的吗？我们用大吊车挑起了一个
绑了灯的支架，把灯伸到院子里去，再继续拍。然后，当我们拍摄时，如果我不喜欢这个效果了，可以随时关掉了，这就是预算差别的区别。

还有就是，因为剧组很大。作为DP就要管理一群人，这个很难。我认为会不好之处是有时你会忽略创意，脑子里想的都是后勤安排，拍片，准备布景。你就会忘记创意，这是拍大片会面临的问题。



能谈谈你是如何处理视觉预览片段的吗？

视觉预览比较棘手，我对它是又爱又恨。现在经常面临的情况是：视觉预览是由不参与制作环节的部门制作的，所以他们可能不清楚在干什么。他们只要用电脑组合镜头，这没毛病，毕竟人家就是做视觉预览。

但，有时候在现场就成了标准，在拍摄现场的时候就有人说，“不能这么拍，因为视觉预览不是这样做的。”你要知道，这些人可不是导演，他们甚至从没有到过电影拍摄现场，从未参与制作过一部电影，他就突然冒出来要指示你接下来应该拍哪个镜头。如果你把视觉预览当故事板来用，很OK啊。看着它说，我喜欢这个镜头，来，我们试试，但是有些镜头就很没必要那么拍，一点意义都没有，就是纯粹的在卖弄，没必要拍啊。

但是，当他们开始指示你接下来该拍什么镜头的时——这个事经常会发生，CG部门会告诉你，他们已经开始准备制作那个镜头了，或者他们已经设计好了，打住，这是主次颠倒了好吗！电影制作不是这样，这样来做，还不如拍个动画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