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片观影记录：《银翼杀手》浅谈诗意的深刻】

“优秀的科幻片应保存人文思想的内核”，这是我在看完经久不衰的银翼杀手系列后得出的第一个结论。
说到这点就不得不延伸提到“异次元杀阵”，也就是《心慌方》系列，曾经第一部的人性善恶论和生命纯真、职业暗示等议题引起了不小讨论，但第二部就沦为纯卖弄想象力的科幻恐怖片、第三部更是将第一部最后的光点也摧毁了，都非常令人可惜（反例），也让人担忧和怀疑起强大设定的科幻作品要拍续作是否能够经得起考验，尤其是换导演和班底的情况下。回到《银翼杀手2049》，相信许多人和我一样非常欣喜Denis Villeneuve传承了Ridley Scott的精神，将第二部在内外都延续了前作的感觉，虽然各有不同侧重，所以很难再定义上将前后两部作为同类型评分和对比；在我看来2049虽然也花了很大篇幅探讨情感和生命意义，但仍偏重科幻，特别因为技术提升而将视效做得更为出色、而前作老银翼杀手更为强调人文哲学，抛出余韵引人深思。

当普瑞斯被戴克的子弹击中，她用尽气力抽搐着，仿佛魂魄将离开躯体；许久当她已不再动弹，罗伊合上她的双眼，这个最残酷冷血的复制人留下了眼泪，这一刻我似乎感受到了他们也会惧怕死亡。1982版本里，连锁6号复制人发动恐怖袭击的目的，仅仅是希望发明家能延长他们的寿命，四年的光阴一去不复返，特别对于智力与体力远超人类的复制人而言，是最局限他们未来发展的外力因素，于是对无限生命的追求成为了共识。
银翼杀手第一部中最经典的便是罗伊对死亡从敌意到欣然接受。雨中的白鸽，成为影视上永恒的记忆，当我长大而再度观看这个桥段，才体会到那首诗的情绪与画面延展。

最早播映版本太黑暗沉重的缘故，投资方将第一部的结尾添加上了“戴克与瑞秋开车逃离，两人甜蜜相视并告知观众他们的寿命不止四年”…老实说，我很认同导演在2007年时把旧版那个欢乐的结局减掉，那段戏太过理想浪漫化的虚伪，象是无意义说明的美满，影响和动摇了这部影片最关键的议题，也混淆聚焦点。银翼杀手不该被商业化所侵蚀它应有的价值，它不只是科幻片，而是有灵魂的作品。

在老版1982的银翼杀手中，人类与复制人可以说外观是一模一样的，鉴定他们区别的方法是进行情绪提问，同时观察瞳孔缩放状态也监看心率的变化，因为“植入记忆与梦境”所以自己的独有的“过去”如果别人也知晓，必定引起惊慌或猜测，通过提问的回答也能判断其与人类的异样。
“你自己有测过这些问题吗？”这是瑞秋被告知自己是复制人之后，质问戴克的问题；然而戴克并没有测试过自己，如同曾坚信自己是人类的瑞秋一样，戴克不会想到原来自己也是复制人。

可是真实人类到底又和复制人区别在哪里呢？我问的是思想上。即便发现他们是不同的生命体，为什么又要以贵贱来划分对待呢？因为人类觉得自己是造物主就要高高在上吗？罗伊杀死发明家的举动直接否定了这一说法。早年有一名小男孩被狼群抚养长大的新闻，男孩和狼都觉得他是狼、可救援人员觉得他是人，硬是把小男孩带回了人类社会改造，不久他便因无法适应而死亡。复制人和人类的区别，我觉得是应该是“有无灵魂”。

灵魂是生命的自我认知、自由主宰自己、思考进化学习、富有情感良知等等…在短片《银翼杀手2036：复制人黎明》中，听取泰勒命令而自杀的那个复制人，可以说就是没有灵魂的。在经历了2019-20逃回地球的复制人连锁6号报复残杀人类后，2022年想要自由的复制人连锁8号阵营制造大停电抹去他们的档案，这两次浩劫事件开始，复制人就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灵魂；而且某种程度上，复制人并没有趁虚而入偷袭人类，他们要的仅仅是自由生存的权利，所以他们选择在停电的两周里逃离和躲藏。但在泰勒公司重新研发可受人类控制的新型连锁9号复制人起，复制人就又丧失了灵魂，成为了被动奴仆。

在《银翼杀手2049》中，由演员高斯林提议加入的一个出彩设计，就是每次执行完任务后K要做的那个情绪波动测试，而没有自我情感动向的K总是能符合标准，此时他还不具备有灵魂；但在经历了“寻子”事件且K认定自己的身份后，他的情绪产生了极大波动，存在的价值和人生意义得以产生，他发现自己很可能是“真正的人类”，正如JOI所言他产生了灵魂。

那么又带到另一个讽刺的问题，如果一个复制人有自我认知、也有所谓的灵魂，那他就能成为真实人类吗？短片《2048黑暗浩劫》里的萨波非常忠厚善良、根本与正常人无异，甚至因为帮助人类暴露了复制人身份，逃离后的他靠着种粮食自给自足；而在正片一开始萨波就被K作为不合格商品“强制销毁”，可那锅还在煮的汤却无法否决他人性的部分。到头来人类成了毁灭者，而复制人却保留了更本真的善良，实在讽刺。

如果复制人与人类拥有同样的思考系统，那么他们便自然也会产生和人类一样的感情。戴克和瑞秋的患难见真情、K和云端情人Joi的柏拉图之恋、K对戴克与戴克对女儿的血缘认同……观众便是复制人情感真实性的见证。我们无法否认他们间的爱情与人类相似，伴随着一见如故或日久生情的模式，产生荷尔蒙分泌下的迷醉晕眩，考虑到他们虽诞生于化工科技但一样是生理机能完备的肉身，躁动便不足为奇。

相应观众需求和时代进步，在2017的《银翼杀手2049》中更加被拓宽放大的感情戏，毕竟除了复制人之间的感情外，2049还加入了AI与生命体之间的爱情。区别与老帅哥戴克曾经对瑞秋的霸道攻势，AI女友Joi对一脸苦逼的K的生死相许真的刺痛了很多观众的心坎，投影附着真人身体的那场戏很象是高配版的HER；但是当专属女友被摧毁后，K落魄地游离在孤单的街头时，巨型广告投影嘲讽得显耀高科技对于情感的模拟，每个人都可以永远绝对真诚的数码化伴侣时，我们难以确定什么是真的什么是智能学习的假象；虚假仿真的情感是很让人害怕的。

很多人都对比过两场下雪的戏，这是《银翼杀手2049》里最大的原创两点，探索讨论关于“生命价值”与人的使命。孤独的K曾幻想过的一切在片刻得以拥有，又转而灰飞烟灭，第一次看雪握住的是真实的自我、第二次看雪是惜叹触碰的融化，从始至终寂寞的K证明了复制人的良知与人性的闪光。

银翼杀手系列把萨博朋克表现地如火纯情，第二部在画面美学上的造诣也绝对相辅相成与前作；所有的细节设计都有考证，比如亚裔芭蕾舞女踩在美国公路上、柔美昏黄色泽的破败沙漠的现代奴隶雕像、流光溢彩的城市闪烁的日本广告牌（这部分很攻壳）、水波粼粼的反派办公室、以及金字塔建筑式的权利专政隐喻……最后来到不变的老旧旅馆，K弹奏起瑞秋曾弹过的钢琴，35年了，变的是技术的精进，不变的是内核的人文哲学。看明白两部电影太简单，但想要真正读懂银翼杀手系列则需要花很多思考的时间，浅谈远远不够诉说整个庞大的网络，如果你也喜欢整个系列，欢迎与我讨论。

I’ve seen things you people wouldn’t believe. Attack ships on fire off the shoulder of Orion. I watched c-beams glitter in the dark near the Tanhauser Gate. All those...moments will be lost...in time. Like...tears...in rain. Time...to d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