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荡寇风云》导演陈嘉上：有尺度的改编历史题材

上世纪80年代初，陈嘉上放弃家族的建筑公司职位，进入邵氏由低做起，1988年凭《三人世界》声名鹊起。此后，他与周星驰、王晶合作《逃学威龙》，《武状元苏乞儿》，以及叫好叫座的《飞虎雄心》等大量卖座商业片，成为最具票房价值的电影导演之一。并凭借《野兽刑警》夺得1999年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影片。尽管其影片的口碑瑕瑜互见，但是他对于电影的态度，是让人极为尊重的。从1980年进入邵氏影业做制片助理开始，到做场记，编剧，执行导演，导演一步一步走下来，始终不改对于电影的初心。

陈嘉上导演的最新作品《荡寇风云》由赵文卓，洪金宝，万茜以及仓田保昭等主演，讲述的是戚继光自从嘉靖三十六年（1557年）岑港之战至嘉靖四十年（1561年）台州大捷这4年之间发生的事情，赵文卓扮演戚继光，洪金宝饰演俞大猷，而万茜则饰演戚夫人，日本影星仓田保昭饰演混在倭寇部队中的松浦番大将。在上映之前，我们也和导演聊了聊这部电影的创作想法。从电影片名，到市场类型，看陈嘉上导演在改编时如何抉择。



影视工业网：为什么会决定拍摄《荡寇风云》这个电影？

陈嘉上：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市场的类型很单一吗？爱情片或者青春电影成本相对比较低，回收各种都很好，可是市场不能长期做这种电影。当然我能理解，有些类型吃力不讨好。《荡寇风云》其实市场也不看好。可是我觉得既然大家不干，就应该要干。要是都没人做，这个东西也就没了。其实在我的历史里，我每一部电影类型总是当时没有的。过去没有人会拍中产阶级的小故事，我就搞了《小男人周记》，然后又拍了《逃学威龙》。我好不容易拍了《苏乞儿》，然后市场上全是武侠片，我说我真不能再拍了，然后我两年没拍戏，就求大家给我拍一个特种部队的戏《飞虎雄心》。逆水行舟就是我的动力，当大家往一个风走的时候，我总是爱往另外一边走，会苦一点，可是动力好强。因为只要我不死，我就可以建立一个小山头，大家可以随时转过来靠一靠。我们现在整个市场，数字是很好看，但是问题是很多，很多观众是不满意的。容易赚钱的事儿其实大家很清楚是什么，可是作为一个电影人，需要对市场负责。

影视工业网：那对你来说，《荡寇风云》从创作的角度来说是什么？

陈嘉上：一个尝试吧！我做的事儿就是说历史故事可以拍的好看。并且好看不等于说一定要恶搞，或者一定把它变成另外的什么，而且也不等于翻版好莱坞的方法。现在很多总是在找成功的例子去模仿，IP成功，大家就去买IP了，校园片成功，大家就拼命去做校园片。可是他们为什么成功？因为你罕有。观众之所以爱这些电影，因为他发现新的东西。每一次的大成功，都是因为它很长时间没有这些东西。跟风是安全的，可是不是路。对投资者来说，我完全理解，可对导演来说，其实是把自己的路越搞越窄。

有人说这部电影是主旋律，要呈现一个主旋律，但我当时只有一个概念，我希望带着观众好像就重返当年一样，给一个机会让观众看到戚继光如何的奋斗，看到他当前面对的困境。从我们的军队一看到倭寇就怕，自己的军队也不守规矩，然后你作为一个将军，怎么会在这个乱局里头，几年之间把军队建成百战百胜的军队。用一部电影的长度，能否做成，这个就是我的尝试。

电影是导演跟观众沟通的一个机会，你用什么东西跟它沟通才是你最理想的呢？对我来说，就是每次有新意、有新的角度、有新的说法告诉观众。哪怕有时我是冒险的，因为不冒险，就没有新的感觉了。能否成功？我不知道。我常说我是个试验师，我是来尝试的，可是不能赔老板的钱的态度去做。这次就非常像我当年拍《飞虎雄心》时候的感觉，这是我第一次战战兢兢处理历史的题材。



影视工业网：能举例说下在编改上的处理吗？

比如说，他跟老婆的关系。历史上是写他老婆非常的厉害，在野史里有她很多桥段，然后这些故事很多其实都拍过的电视剧，人家都拍过，你怎么处理？然后我觉得我是幸运的，我找到一个新的角度、新的解读，把这场戏拍出来了。所以就在我选角的时候，很多人就不理解，为什么会选万茜，戚继光怎么会怕万茜？可是我后来拍好了，他们就理解了。老婆这段戏是表现戚继光的另外一个面，作为一个人，一个丈夫的一面。他是个军人，要去打仗，可是他也很爱他老婆，在爱跟国家任务之间，他怎么选择？他最终选择了要去战，也这是因为其中一场很重要的战役。戚继光的老婆守在家里，当时倭寇很厉害，特别派军队去攻兴因为新河，那戚继光怎么办？是保台州？还是回家救老婆？戚继光不去救老婆，他去台州打。所以要是老婆没有这么好的话，就产生不了这个矛盾。所以，我是利用历史，可是改了解读方法。

影视工业网：那《荡寇风云》对你来说，算类型片吗？

陈嘉上：我没有这个想法，其实我过去也不把类型片当类型片去做。类型片有个特点就是按照类型里头的一些要求，去拍片。我当年拍几个《飞虎雄心》的时候，《飞虎雄心》不是打片吗？怎么还有爱情？然后我还很记得，当年很多人跟我说，“嘉上了不起，武戏文拍。”我说，其实我没多想，我就是觉得这个题材，怎么拍会好看，没想类型里头要求有什么。在宣传的时候可能把它变成类型去宣传，可这不是我的事情，对我来说，我从来不会说先框起是什么类型，然后去干什么。

之所以有鸳鸯阵，就是为了打仗的。当然日本倭寇也不是用大规模什么攻，不是这样的。其实戚家军有戚家军的打法，我在这个戏拍之前，也走了很多的地方，包括去了其实就是当时戚继光打倭寇的县城，我当时就推敲：为什么一千个倭寇，让几万明军打了半年都打不进去？我到的现场我就理解了，然后我所以就设定了以岑港之役作为一个开场，通过这一场戏看到明军的困局，以及对手如何懂利用地形，去守住这个地方，而且全身而退。到那个时候，明军打进去，没杀多少日本人，所以才会有后来俞大猷被抓，戚继光也差点丢官的情况。商业是商业，历史是历史。有些线你不能过，我其实已经有点冒险了，比如说把日本写的相对比较强大，在某几点上，戚继光其实改革军队之后，其实日本人一直完全不是对手。



影视工业网：那在影像风格上，您是怎么设想的？

陈嘉上：在这部分，我跟我的日本摄影师谈了好久，我不想它非常风格化，我还是想多一点点的质感。战争残酷，我希望把这个残酷的感觉要做出来。这个不是一个鼓励战争的电影，这是一个反战的电影，这是一个让观众看完之后知道战争其实多可怕，就算打胜了还是会感觉疼的。在这个戏里头，我刻意的没拍到他们打赢仗后的各种欢乐，战争没有欢乐，所以当时这个调，也是按照这个想法去定的。我们在现场手持拍摄的机位的比较多，也是希望观众走进一个战场里头的感觉。

影视工业网：那对于这个故事，其实可能会有很多点可以选取，所以在改编的时候。你怎么去抉择？

陈嘉上：所以很辛苦，剧本当时写出来的时候，觉得太淡了，用的全是历史事件。你怎么独创一点？所以我谢谢于冬给我的信任，他会给我很大的信任。最终电影里面人物很多，有些是不知名的人物，有些是历史知名人物。戚继光的上司，还有俞大猷这些人物，我都写。其实每个人进来，我都希望能让他出彩，让大家记得他，这也是这个戏里头的特点。有几个演员可能情节不多，可是我很相信观众会记得他们，而且会被他们的演出所打动。包括电影现在为什么是现在这个名字《荡寇风云》？因为这不光是戚继光的故事，是一群当年抗倭的一群人的故事，也包括倭寇的故事，只是以戚继光为主，所以这就是我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