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疯狂店员》导演凯文 史密斯：我是如何玩转发行这个游戏的

原文：Kevin Smith on the Future: Why He Wants to Release Other People’s Films and How He Cracked the Self-Distribution Game
作者：Eric Kohn@@erickohn
翻译：Rachel娴 @编剧小娴 Rachel
校对：Solemn


凯文 史密斯（图片：Shutterstock网）

在《疯狂店员》（Clerks）大获成功的22年后，凯文 史密斯（Kevin Smith）自以为终于找到了一个成功电影人的配方。

像凯文 史密斯这样善于自我推销的电影人其实并不多。这二十年来他把自己经营得风生水起。自从1994年的《疯狂店员》爆火之后，他就一直以无厘头式的脏话怪咖形象来制作他的电影的。近来史密斯在公众面前的曝光度越加频繁，不过这很大程度上与他自己的电影无关。而是通过播客，电视剧以及社交媒体来完成自我经营。与其说他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电影人，不如说他现在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媒体狂人。

但他现在仍然在做电影，并且自己做发行。在发行了宗教恐怖片《红色之州》（Red State）后他休养生息了一段时间，然后又推出了所谓的\"真实的北方\"（ True North）三部曲。讲述的都是一些发生在加拿大的离奇古怪的故事。三部曲之一的荒诞派恐怖片《长牙》（Tusk）推出后，他的另外一部恐怖喜剧《瑜伽妹斗罗》（Yoga Hosers）也在今年的圣丹斯国际电影节上首映了。这部片子由他自己的女儿哈里 奎因 史密斯（Harley Quinn Smith）与约翰尼 德普的女儿莉莉-萝丝 德普（Lily-Rose Depp ）联袂出演，连他爹也在里面跑了个龙套。故事讲述的是两个在便利店里工作的瑜伽女孩大战用香肠制作的德国纳粹兵团小人。

虽然这个剧情听起来有点傻，并且无法跟他的巅峰之作相媲美，但是凯文 史密斯在业界的话语权似乎从未被削弱，并且他依然活跃在电影工业的前沿。在与独立连线网（IndieWire）对话的时候他也说到了自己与电影之间的关系在早年圣丹斯电影节获得辉煌成绩后发生了改变，他也解释了为什么自己一直在做新的尝试，想要超越过去，让自己的电影能耳目一新。

问：在你成功之后的这些年，你与电影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答：我们都是做电影的，每个电影人都梦想着自己的电影有朝一日可以在电影院上映。我也一样，在电影节上我做到了。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连做梦都在电影院里玩。但不幸的是，我在做让我自己喜欢的电影候，有的能让观众叫好，让他们喜欢。但有时候，比如这十年来，观众都是一片骂声。他们不知道我到底在干什么。但其实这些电影不是他们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每一部都是有它背后的故事的。


《红色之州》

《红色之州》这部电影花了我好几年的时间，我觉得以后我再也不会做这样的电影了。后来又做了《长牙》。其实我一直在摸索怎么实现我想要做的事情，并且尽量不受外界的干扰。我觉得我骨子里就是那种只喜欢看自己喜欢的故事的人。你可能听我说《疯狂店员》说了无数次了，然后你可能会好奇它与三部曲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我告诉你那就是他们都是我想看到的电影。

问：听起来您不太输得起。

答：只要你还有钱，只要你的资方还能从各个渠道比如海外发行与影碟租赁等渠道收回投资，你仍然可以创新。我经常会关注网上的一些信息，人们会吐槽续集或者翻拍版。他们总是抱怨为什么我们不能做一些新的东西。于是我去做了，然后别人又说：\"算了吧，那不适合你。\"但我就是喜欢创新，也许有些人会觉得我傻。就比如之前的电影《耍酷一族》（Mallrats）一样，这部片子简直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它的制片人吉姆 杰克斯（Jim Jacks，已故）给我打电话告诉我票房成绩。我问：\"怎么样我们？\"他说。\"40万美金。\" \"哪个电影院？\"我还这么问。\"这是总票房，500个影院一共这么多。\"

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怕，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制作公司会不会上门要债，我们的制作费是100万美金他们会不会要我们赔偿4倍。我当时都觉得自己要被踢出这个行业了，事实上我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进入这个行业。尽管《耍酷一族》的发行方是环球影业，制片方是格拉梅西影业（Gramercy Pictures），但是他们并没有对这部片子充满期待，更别说指望它风靡全球了。他们也一直在做着电影方面的实验。

问：这些年来，尽管你也在做自己的电影，但同时您也为别人的电视节目担任导演。您是如何看待这两件事情的。
答：干别人的活就好像在DC的玩具盒子里玩一样，比如我之前导演的电视剧《闪电侠》（The Flash）和《超级女孩》（Supergirl）。因为我已经听了太多的故事并且我也很喜欢漫画，所以我就去做了。但这不是我的终极目标。
问：尽管您现在在开发《耍酷一族》的电视剧，但您仍旧没有放弃它的电影版。

答：我经常听人说电视剧才是我的归宿，观众喜欢看你在电视剧里面讲故事。事情是这样的，我刚进如这个行业的时候，是米拉麦克斯公司（Miramax）的哈维 威恩斯坦（Harvey Weinstein）帮做的市场宣传。我当时完全称不上是一个独立电影人。初出茅庐的时候我一直想做那种垄断发行的电影，后来在圣丹斯我做了《红色之州》这本电影，希望通过它成为一个真正的独立电影人。有人讽刺我，说我想成为亨利 嘉格隆（Henry Jaglom）。但我并不认为这是对我的一种打击，因为在进入这个行业之前，我一直把他视为英雄。他就是那种敢想敢干的人，他是我心目中的男神。甚至到现在，我迎着夕阳开车看到路边的广告牌还在推崇他的电影。他一直都在奋斗着。

问：但是风向变了对吧？你早前的《疯狂店员》被像约翰 史洛斯（John Sloss）这样的制片人卖出了史无前例的高价。但是现在形势越来越复杂了，经纪公司占领了市场，你是否觉得时过境迁了呢？


《瑜伽妹斗罗》（图片：无敌影业）

答：行情的确在变，但我并没有被这种无限夸大的猜想给影响。我觉得要么随波逐流要么就保持自我。反正《瑜伽妹斗罗》这本电影我们没有在电视或者网上做任何的广告。我没指望让那些根本就不喜欢这种电影的人因为看了广告而知道它。这种市场趋势一直困扰着我，所以我一直在挣扎如何生存下去。在《红色之州》以后，我就开始做电视剧了。我有播客，还有各种渠道可以让我的故事延续下去。但是当我做《长牙》的时候，我又不得不因为市场原因而妥协。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故事。

A24（美国独立电影公司）在制作上给了我家一样的感觉，我真的非常喜欢那样的感觉。但是我也不希望再续前缘了。听起来有点疯狂，请别嘲笑我。我只是想成为亨利 嘉格隆。在我童年时代，那个人就是主宰他自己世界的神。他根本不屑别人为他的电影做市场推广，他有他自己的套路。有时候人们会听说那些小电影，喜欢它们的人会去看。

当然你必须快速熟悉游戏规则。约翰史洛斯知道如何玩转那个领域，但我明白他有时候也会感觉到自己受了排挤，毕竟那个时候独立电影并没有受到重视。但他有自己的世界与封地。很明显现在市场上资金正在缩水，所以连经纪公司都做起了生意。我曾经接触过几个经纪人问我要不要为《鹿嘴》这部电影融资。我问我身边的人我是不是听错了，经纪人才不会投资电影呢！但是他们现在都开始做起了投资公司，他们投资Flicks这样的互联网公司，但是给电影《鹿嘴》这样有Jay和Silent Bob加盟的影片却只有可怜的三百万美金预算，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

所以我可以理解像约翰 史洛斯这样的人现在也在面对着竞争，他的客户都被那些经纪公司抢走了。市场上的钱越来越少，就像当初的音乐市场一样。风向一变所有人都要找寻出路。很多人说我并不适合做这行，但是我内心是一个电影人，我打定了主意要走这条路。因此我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如何生存下去先。

问：那您打算如何应对呢？
答：首先我会罗列一下我要做的事情，比如像《疯狂店员3》和《耍酷一族2》就别指望能找到钱了。但是《长牙》和《瑜伽妹斗罗》是有希望找到钱的。有人会说《瑜伽妹斗罗》里面有德普，所以比较容易，但是《长牙》就不一定了。事实上我们上周已经拿到钱了，所以跟德普没什么关系。不过在推销《瑜伽妹斗罗》的时候我们会说我们想拍一部电影，没什么明星，就是关于一群奇怪的卡通人物的，不过德普会参与。就这样拿到了钱。
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如果你想融资，要去尽量展现一些新的东西而不是陈词滥调。在独立电影界，他们喜并不喜欢续集和翻拍。很多投资人投资艺术并不是为了变得富有而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很富有。他们在你的电影中成长，他们在寻找你的声音。但是他们并不是冲你来的，而是冲你的新作品来的。我之所以能融到上两部电影的钱是因为它们的构思很新颖。相比较而言，《耍酷一族》就只能被拍成电视剧了，《疯狂店员3》现在还前途未卜。所以说现在的独立电影界已经跟22年前我刚踏足的时候不一样了，但是你只要掌握了规律就能独当一面了。

至于《鹿嘴》这部电影，我想自己投资它。然后我要不断地展示它直到收回成本。我觉得我一定可以做到的，我要让每场放映收回3万美金，然后放它个100场，那就是300万美金了。所以我要想想怎么整合我的资源然后把它拿上台面。

于是你也运用这套理论帮着别的影视制作人发行电影，最著名的就是迈特 约翰森（Matt Jonhnson）的《动机不明》（The Dirties）。接下来还有做发行的计划吗？


《动机不明》

答：这是我最后想玩的一盘游戏。我的凯文 史密斯电影俱乐部曾经帮很多无家可归的独立电影找到了自己的出路，比如视频点播什么的。但是与我们合作的公司现在被收购了，所以这些都已成往事。我仍希望帮每个电影都找个家，尤其是《动机不明》，它就像是我的一个梦。它的想法如此新颖，原创。这部电影需要被世人知道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讲的是校园暴力，而是它代表着独立电影制作的超高水平。所以当我看到它的时候，我就觉得要尽我所能去力荐它。

我讲了那么多年的傻乎乎的故事，现在我想运用我的哲学去帮助别人。所以等我碰到下一个迈特 约翰森的时候，我就成竹在胸了。我会带着他的电影跨越整个国家展映10天，我们给它找个三、五百座的电影院然后放给那些电影人看，做个调查问卷。我知道人们现在对我的演讲是买账的，所以我有信心我可以把电影卖出去，就像我卖《瑜伽妹斗罗》时候那样。我的问题是，他们要是知道我是在卖别人的电影那么他们还会不会出现，不过我认为只要我亲自出马他们一定会出现的。

我觉得这在我的事业生涯上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我不可能永远做讲故事的那个人。我曾经也是一个喜欢听故事的人，当我进入创作阶段的时候，我喜欢将幻想变成真实，无论那些东西看起来是多么的愚蠢。但是我知道这一切终将有结束的一天，已经发生过了，未来还会发生。所以我愿意回到听故事的状态去，并且愿意帮助跟我一样的战友们。我不是一个生意人，没法儿给你们带去直接的财富，我甚至还在为我自己找钱。但我会把发行这项事业进行下去的，不是为我，是为了别人。哈里威斯汀就是这么帮我的，就因为他，成为了我坚持下去的理由。也许这些电影并没有比过去的出色，但是我在尝试一种过去没有办法实施的策略。这让我觉得自己与独立电影绑定在了一起，这才是理想中的独立电影人该有的人生。

还有我现在一点也不担心了，因为《鹿嘴》的拍摄不会缺钱了。在《红色之州》和《长牙》还有现在的《瑜伽妹斗罗》路演之后我学到了很多东西。甚至在家庭影碟发行之前，我们一个季度就把成本收回来了。

《瑜伽妹斗罗》也许是一部很傻的电影，但是在那背后我们试着了解了如何在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完成一部片子的制作，为未来可以更加高效的完成电影而试水。

问：您跟影评人的关系很怪，在电影《侦探拍档 》（Cop out）之后几乎跟他们决裂了。但是你现在跟他们的关系好像又有所缓和了。你承认在你的职业生涯之初他们是对你有帮助的吗？

答：我觉得这件事在我的余生都会成为一个伤疤了。事实上我跟很多影评人都是好朋友。简妮特 麦思林（Janet Maslin）就是其中一个，但是我却成为了众矢之的。其实我并不想获得好评，我只想看到《疯狂店员》这样的电影。因为我们都上过哈维 威斯坦恩那一课，知道评论主宰一切。评论能成就你，也能毁灭你。《疯狂店员》带我上道，但后来我就特立独行了起来。在米拉麦克斯的时候，他们教我要跪舔影评人，因为公司不会在我的电影上花一分钱，所以让评论好看成了我的事。在我职业生涯的前半段，我成了一个对评论有着条件反射的人，但这不该是你的目标，因为最终这会毁了一个纯粹的艺术家。

当我在做《红色之州》的时候，我迷茫过。我想回到过去那种不在乎别人眼光的时刻，所以我彻底断绝了与影评人的关系。但我的下一部片子《鹿嘴》将隐藏着对影评人们的一个道歉。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住在地底下的纳粹，他突然来到了世界上变成了一个怪兽。有一幕是几个女孩冲进来大喊\"我们要阻止他杀害影评人！\"当我选择做电影，我是极其认真的对待它的，有时候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我没办法让所有人满意，我只能给自己交一份答卷，而不是对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