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指导《百团大战》之------战争美学的创意意境浅论

美术指导：张 飚
美术设计：DerFul

大而广采掘史料
小而精汲取细节

记得在百团大战在的筹备阶段，第一层次的工作是旨在与当时发生地的人文地貌进行初始化的外在衔接。由山西河北，而后移至山东安徽北京等地。周而复始，反复筛选。在深度了解《百》剧经历的所有地理全景式历史进程始末的同时，又对相关的博物馆和纪念馆内的大量实物，照片和视频资料反复研究斟酌和咀嚼。采集和翻拍了四万余张的各类照片，视频资料也创纪录的汇录了数千分钟的珍贵内容，从而，为《百》剧的造型创作和实施夯实了丰厚的源料和沃土。其实，从剧本的初稿到造型创意雏形，是一种单向的揣摩和煎熬过程，一方面《百》的剧本内容就不能确立它的完整性，而相对应的美术造型的设计内容从宏观场景的定位，再精确到具体服装道具造型以及量和质地拿捏都似乎形成纸上谈兵的被动态势。而最为关键的是开机日期的确定，这就意味着一旦拍摄就必须由美术部门提供相应的拍摄视觉环境，而从第一个镜头开始美术造型部门的发动机齿轮将不能停歇，直至杀青。这样的工作压力的考验就我而言，史无前例。压力和激情并存，时间成为我难以逾越的屏障。可军令如山，没有选择，只有面对。摈弃惯性的创意，拓展内心真实理念
战争：恢弘狞丽之美
我无意歌颂战争残暴的实质，本文仅限战争的视觉美学的营造，来阐述战争电影中造型层面的审美理念和技术手段进行体会浅谈。人们大多所观摩到的战争电影造型似乎都形成了司空见惯一种乏味模式，似曾相识，又索然无味，形成一种模具就能翻铸和跨越所有时期和环境下的造型元素，其实，电影美术造型特质和其他所有文化一样都具备各自的属性，这一属性的不仅仅操作流程上的外在形式流露，更应当是造型美学意义上的叙述。譬如：黄崖洞的总体造型的设计理念是开放性真实意境，从数百米的山涧中，兵工厂厂区内大小近百间厂房和操作间，以及八路军宿舍的布局设立，遵循汲取了近千种造型元素，可又不失整体统一的韵味风格来，尽管是一个开放式的大格局，为了更在有限的视觉范围内，展示兵工厂的特质以及属性，进而准确有效的让造型说话，我利用原有本身具有的大量残垣断壁废弃民房作基础，在强化石质房元素质地的同时，撕裂原有的呆板格局，另辟蹊径的把更多兵工厂的操作工艺坊由内景搬移到院外甚至是街道，加大“工业化”的所有造型阵势，强化金属质的陈设道具和置景造型，形成疏中有密，高低错落，动静相宜相互依存的真实自然规模场景意境。在为数颇多的建筑格局面的整合意义上，最为关键的还是中心点的设立，即利用共性的空间层次结构，施展精到的点睛之所在。人物的中心活动区域，从质感到层次的细工精作，以此达到粗粝中窥探精妙。


黄崖洞兵工厂设计在原有的残垣断壁废弃民房作基础上，添加了工业元素。如大的仓库,厂房,高大的工业烟囱；村口多处铁匠铺,碾盘，风车，以及能提供充足水源的水井等；为之营造一种热火朝天，干劲十足的场面。


一线天大峡谷--TO--黄崖洞兵工厂


线天大峡谷-TO-兵工厂必经之路

地势险要 心胸狭窄，鬼斧神工般的杰作，宛如刀切斧劈般的将巨大的山体群一分为二；曲身之长龙，张牙五爪中自九天向地，轰然劈山而卧，人入其中，渺小如蚁;峡口两侧，危峰屹立如门，耸入云天；倘绝门而居，若长枪在手，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谷中某农家便是八路军兵工厂警卫队。 穿过狭长的一线天大峡谷便到龙门口老村----兵工厂村；兵工厂外全景图
兵工厂村口效果图：

兵工厂铁匠铺;

在内景的造型设计上，力求做到简陋压抑却陈设密集度高，且“四面透光”的光效特征来，同时，与外景的总体布局近似度一致，做到内外景造型意味呼应，从机床的各类功能性外观，到枪支弹药铜铁质的近景布置，从厚重笨拙的操作台，到用枕木铺设的工厂地面的设定，从大型蒸汽锅炉的“火”，到由蒸汽管口喷射出的“气”，都极具视觉气氛上的震撼力。再如：“关家垴”火车站外围场景，其设计的宗旨我设定为“更工业化”的金属属性，一来大胆开掘了属性意义上的所有火车站元素造型，再有一个原因是剧情是多方位突袭战斗，攻守的敌我双方打都趋于运动战，掩体战的特点，因此，在常规战争的攻守博弈上如何能剔除去造型意义上的非惯性视觉造型之外，如若能使得设计大范围“金属”发出声响，进而，为音效造型加料，形成独特的战役特质，同时，也是美术造型设计的职责，最终完成环境气氛的另一类记忆点。于是，枕木铁轨和货运铁皮火车车厢，货运站内金属大门外，大量日本军管区域的附着金属的旗帜和墙面文字，数量惊人的金属废弃物，而原本的厂区墙面和物件都缠绕上了铁箍和铆钉，更在战役中心点的位置设计了一个废弃的铁皮房......成为另一类主角。所有这些，都将达到了一个满布弹道横飞画面下，听觉造型上金属碰撞中嘶吼状的恐惧感。以下为内景效果图：
操作间俯视图：

内景效果图：

内景效果图：


说到战争戏敌我双方司令部内景，为了强化和加大日军本部装备精良的“洋”同八路军总部总体设施上的简约“土”的反差，同时，又不失同类影视剧造型上的异味。首先设定了它们共同的大功能地图和沙盘，其实，所有战争戏的本部特征大都基于此，并无新鲜感，可倘若把相关的设施反常规的在尺寸和质地上以及在位置上大胆变革，呈现出的状态和视觉效果远远不止于此。日本华北司令部在布局上设计为整洁威严，阴森严密的环境特点，同时，在棕褐色调子的映衬下，又在光感十足的“灯箱沙盘”上加盖了彩色和三军合璧军用作战地图。而背景巨型彩色玻璃的支离投影又预示着日本军国主义的幻梦破碎感的寓意。而在侧厅的冗长走廊的设计更从视觉上铺垫起日军的必然濒临漫长不归之路的隐喻。
为突出我军战势之广，据点之多，战火之急，条件之艰苦；设计了多个不同指挥据点，如：四合院内，戏院内,山庙内,马棚内等；不仅增强了距离感，时间感。且伴随着紧急的电报声交替涌入观众的视线。
指挥所之戏院内：

指挥所之四合院内：

我军指挥部之破庙内

八路军指挥部之四合院内：

八路军指挥部外景：

八路军指挥部外景：

新七团驻地：

马棚外我军临时救护站：


------日军侵占姚家峪村-----

发动\"百团大战\"后，日军调集1万多兵力，对太行区扫荡，重点直指我第18集团军总部等大关所在地。日军进入这一地区后，大肆烧杀淫掠，制造了累累暴行。1940年10月2日至11月30日间，日军在扫荡太行、太岳根据地时，曾下达过这样的命令：\"这次作战的目的，与过去完全相异，乃是在于求得完全歼灭八路军及八路军根据地，凡是敌人地域内的人不问男女老幼，应全部杀死。所有房屋，应一律烧毁，所有粮秣，其不能搬运的，亦一律烧毁，锅碗要一律打碎，井要一律埋死或下毒------姚家峪村，便将日军罪行影子。


重中之重的“关家垴”是场景的加工主攻主题，在方园一公里的范围里完成由三条主线七个副点为辅的不同功能的攻守堡垒，即敌方的守势的远古时期的旧城城垛方阵，以及第一阶段的十口窑洞，且窑内挖掘形成洞洞相连的场景造型层次。它几乎囊了所有战争戏的攻坚元素，也附着着最难把握的光效质感。而完成一个战场大格局就必须把常规战争下，基本原则以及战斗部署、协同动作、战斗指挥、战斗行动、战斗保障、后勤保障和技术保障等。按基本战斗类型分为进攻战术和防御战术；按参加战斗的军种、兵种分为军种战术、兵种战术和合同战术；按战斗规模分为兵团战术、部队战术和分队战术梳理清晰。因此，我大费周折的数十余此的实地考察和揣摩，方可进行后续设计分布。历时近三个月的精雕细琢才完成这项四野相连，八面贯通的场景工程，从最初的用料砖质效果到而今的砖石加夯土的质感造型，无不倾注着时间空间意义上的无奈和彷徨。期间，剧本所能提供的环境造型基本上一个近乎模糊的文字框架，有的只是剧情内核的递进和人物的情绪状态。于是，面对着偌大的一个空灵山脉，我把砖石，夯土，木料，瓦片，石条，荒草，麻包，坑道，栈道，弹坑等大规模大范围在地势起伏的山涧里进行艺术的在重组，从环境气势到造型规格，从立体层次的审定拿捏，到惨烈状的整体氛围质感，从攻者的走向，到守者的退径。再到胜利者的宏观视角。从而完成了一幅战场鸿篇巨制的场景长卷。其实，行业人都知道，大场景在制作上并无太多难度，难点在于，如何利用现有空间和层次，“附体”上属于“原本就是这样”的设计造型。更为重要的是沁润文化的设计内容,原生态、仪式化特征、民族记忆、泛神论思想在整个场景中自始至终贯穿了生活劳作的痕迹，祭拜神灵的残存，其中包含了晋察冀多元文化积淀、历史记忆等内容。其实，仪式带有回忆、唤醒、和传承民族记忆的许多功能。这种文化记忆能够沉淀于人类的心灵底层、是人类共同的本能与经验的遗存。这种遗存不仅包括了生物学意义上的遗传,也包括了文化历史中对文明的沉淀。所以关家垴中的环境设计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与张扬的象征意味,是对深邃幽远的民族记忆的积淀。更是战争状态下，倭寇铁蹄下生灵涂炭文化杀戮的张力十足的，隐喻造型的实质。同时，也在审美的更高层次上赋予环境一种具有文化内涵的生命力。





在关家垴场景中重点分享下日军油料库场景设计。油料是战争的血液 ，是袭击的重要目标之一。一般都位于偏僻的山沟 ，具有良好的隐蔽性 ，伪装性。走进营区一种战争气氛扑面来营区四组油料存储罐扑面而来.堆积成山的油桶以及后勤兵正忙碌的装车。水塔上哨兵不时警惕着.扬声器时而传出命令指示.物资储备室内，油布下各种弹药枪支整齐堆放;战备便携军用罐头背包棉被雨衣手电等战时必备品。军官宿舍 士官伏案酣然大睡盘中剩羮烟雾缭绕酝酿着一种不安气氛-----
日军油料库场景设计:

油料罐设计：

暗堡设计：




我们知道，晋察冀地域由于其所处气候和生态以及人文地貌等诸多因素的原因，其山势土质，建筑原料，文化信仰等在设计之初，就归拢其间，使其既具备地域文化和特征，由兼具战争文化的内涵：拙朴的庙宇预示着庶民的无助幽怨，石碑碑文寓意着恒古文明行将践踏。石人石兽也默念着即将发生的血雨腥风祈语。遥相对应着的是巨型武士道精神的临时祭台。所有这些其实都是在完善电影美术对环境造型裹挟着的文化预示间的碰撞，进而产生战争美感的视觉效果的重要养分之所在。
服装和道具：在战争戏中更是视觉主角，在与他们的沟通和商议期间，更多的是一种对于过往战争造型的反思，打造全新造型理念。人物的服饰是其实就是人物最本真的写照，是其气质，文化，品味，性格的外在原生态、 赋予服装造型以新的观点、新的思维、新的运用方式;以创意为先，拓展服装多样化材料的组合，提高人物造型的美学视觉，以此设计鲜明、个性化的人物来。战争电影造型理念中现实主义和超现实主义的发端，它的概念性思维波及到了整个电影艺术领域。服装造型是直接与人物关系的特征，做到寓意丰富、内涵深刻的特质相当重要，在《百团大战》巨制将会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而采用更粗砺的棉、麻、丝、毛的裁剪修饰搭配，对比强烈的人物间的色调质感造型，这给予服装设计带来更多新颖的，打破常规的创意和设计理念；超现实主义对于发挥服装设计师的创造性思维、  对于推动战争电影服装的革新也起着不可磨灭的作用。
异曲同工，道具设计上大胆要求和尝试，迈入前人所未涉足的精确世界，依附各种想法独特造型，要么精细打磨精确到掷弹筒的标尺和型号文字的造型，以及来试图质地的不同材质，苛求最真实的“在现”暴力美学氛围下的兵器之美，呈现众多男人的潜意识里的对军工迷恋，在铁路装装甲的设计上更是发挥到极致：史料中的铁路装甲简易而粗俗，为了破除粗糙的金属和总体造型，我大胆设计结合了中小型附属兵器的精工特制，设计了由内而外的铁路装甲由此而使道具造型的意义不仅仅只是常规的装备堆砌的组合，而是有了思想，浸透了某种精神文化，呈现出一种时代与审美的水乳交融的摄人心魄的美感。

日军设计制造的铁道装甲车是不折不扣带有浓重侵略色彩的产物，该车底部那四个路轮的宽窄是可以适应宽 标准轨道和各种不同规格的铁道；做得更加“精明”的是该车能兼顾公路 铁路两用装甲车，在公路上行驶时使用橡胶轮胎，在铁道上行驶则换成铁道路轮。从这两点可以看出日军绝不是在中国使用，而是用在包括其他广大的战场上。从中华民族抗日战争纪念意义来讲，铁道装甲车是日本侵略的铁证，是一段难忘历史的见证。
在设计之初我们查阅了大量的历史资料，做了多种设计方案；结合了日本当年本土装甲列车 坦克等以及苏联,德国等相应重装甲，并参考结合了现代重武器设计工业打造而成的此装甲列车。



制作参考多试图：

部件分解图


最终效果图：最初设想是两辆不同规格，不同功能的铁道装甲相衔接，并牵引着多节火车车厢；但由于拍摄周期的限制，不得不在现实面前妥协，仅造了一辆。

最终效果图：

最终效果图：

最终效果图：

此装甲车以远程炮为主：




车身图案和字体设计：







内部设计之投炮筒口：欲实现，填弹 装弹 发射 一系列动作；


内部机枪位设计：

内部驾驶舱设计：


-------------  最终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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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关地处晋翼咽喉 ，地势十分险要 ，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号称 “天下第九关”1937 年10月 ，日军占领娘子关后 ，在娘子关火车站东依据险要的山谷 ，加修了四个大堡垒 ，站 前的东兵营驻有日军警备队 ，娘子关关隘驻有伪军和便衣队 ；娘子关成为正太路上的日军 重要据点。因此娘子关成为百团大战袭击正太路的重要目标之一 此娘子关火车站由调兵山火车站改景而成。总共由三大块组成 ；外围重工业区（废墟）；站内日军活动区；以及铁轨扳道岔子区域。以站点主楼为中心向一侧扩景100米营 造一种战后重工业区废墟的场景高大的工业大烟囱依然耸立 ；被炸折腰钢筋水泥柱子横压仓库砖墙一分为二 ，蒸汽锅炉还不时冒着水泡上空烟雾缭绕 ，各种大大小小错综复杂的工业管道不时的往外涌出异色的气体。几辆军用卡车在炮火中静静的趟在哪里成为战时的掩体。不远处浓烟滚滚不知神马东东西肆意的燃烧着 ，夹杂有尖锐的爆炸声 ，火星冲天。此为工业废墟区域。此景重点之二 ，扳道岔子区域 ，根据现有的环境在原有的扳道岔子基础上加结构 ；为之区分为传统扳道岔子让之夸张化有造型有质感耐拍摄。与之关联在不远处设有天桥且通值班室 与扳道岔子形成相对关系 ；将铁轨一分为二且增加上下层空间关系 ，画面更加有深度有层次感。







娘子关火车站之修理车间：

娘子关火车站之修理车间：



日军的铁道装甲车突然出现显得无坚不摧，所向无敌，血肉之躯则不堪一击，为之让其摧毁最有效的方法则是让它与火车头相撞。为达到此目的必须得保证二者在同一条铁轨上，故成功与否，扳道岔子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这必将是血战之争，战士们在雨点般枪弹中奋不顾身 浴血奋战挣占有利位置，最终控制扳倒岔子。


下面分享一下此场景的设计部件
天桥与控制室一体式设计，不仅增强画面层次感空间感；而且丰富了故事情节。 将是争必夺火力点之一。


扳道岔子设计



























战争电影美术设计在注重真实的同时，应刻意营造影像的张力，特别应注重精神层面美感的剖析与解释，以及艺术的意蕴与形式美感的创造，以对受众形成强烈的感染与震撼。从而获得美的彰显，艺术的表现战争之美，更会使得在血与火的造型中实现灵魂的洗礼，由悲剧，崇高甚或丑陋的呈现转化为审美的欣喜和愉悦。电影美术设计特别是进入信息社会今天，科学观念的递进和文化艺术审美观相互交融，为美术造型的发展提供了新的生机和活力。因此，美术设计指导也因注入了新的艺术思维而将在战争类型电影中大放异彩。
电影艺术职能部门，虽然各属不同的艺术形态，但美术指导在电影中的运用却使得电影获得了广阔的发展空间，美术指导不仅保证了影片中人物形象的塑造，而且在影片的场景设置、道具的使用、环境布局、主题表达等方面都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美术指导已成为战争电影这门艺术中不可缺少的元素；随着美术指导和战争电影的进一步融合，战争电影美术指导这门的艺术形态将会迈向更加专业化国际化成熟的步伐。

致：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周年！

八一电影制片厂美术指导 ：　张    飚
美 术 设 计：　 DerF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