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懂看不懂，都跟智商没关系，这只是姜文的另一首狂想曲 　　——评《一步之遥》

我坦诚的讲，影片结束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没看懂。细细回味了一天半载，我也只敢说，或许我能理解那么一点儿。
先不回应网上褒贬
两级的看法，也不去提其他影评者已经说到的向大师电影的致敬，回到电影本身给我的最直观感受：热热闹闹几场舞，灯光耀眼，黑白片的快速剪辑、仿默片，各种
大特写，摇晃镜头，巨大月亮，正面光源……信息量极大的各种镜头一晃而过，剧情的线索看起来十分简单，但镜头语言却相当丰富，叙事上的留白更使电影可以被
任意解读。
之所以我说“任意”是因为，我觉得姜文不会太在乎人们究竟怎么解读他的电影，也不在乎是否挑战国人观影口味，所以也就
造成了这部电影相较以往显得更加意识流。我认同一个说法，大多数观众或许是带着想再看一部《让子弹飞》心走进影院，结果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太阳照常升
起》，心理落差是肯定的。
其实没必要那么非黑即白，或许这部电影的确让我们感觉姜文的意识形态注入更甚，显得观赏起来愉悦感不
够，但也完全不能说它是部烂片（它离《富山春居图》相差了数千个《一生一世》），细节和画面的容量相当之大，观影过程有一种导演梦境的代入感，整片都像极
了一个白日梦或者说是狂想曲。观感如同影片中马走日抽完大烟驱车远行的一场末日狂想，硕大的月亮满满的碾压过来又远去（单看这个月亮的镜头我突然对中国科
幻电影充满了希望之感），俩人唱着笑着就开车上了月球。这场狂想烟雾飘渺，许多人不自觉就微眯了眼睛，感觉许多东西在眼前晃过，却什么都没抓住，所以心里
空落落的。一步之遥在这里，或许就是现实与狂想的距离。
剧情实际很简单，上半部分是马走日人生的巅峰：把自己当做救
世主，洗钱，选秀，与完颜英的纠葛，色彩和氛围都十分暧昧，整个儿的生活像抽完大烟喷出的经久不散的烟雾一般缭绕。下半部分影片从马走日逃亡开始就明显进
入第二段篇章。主要讲的也就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假亦真、真亦假”的人生舞台上，真相与人命已经不再重要，社会舆论以及话语权威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
雨，眼看着自己被全民消费也无计可施，个体的命运只能任人宰割，毫无尊严和辩解之力。戏谑和讽刺的意味可想而知。后半段基调急转直下，褪去初始时期的梦幻
色彩，色调也由明黄降至闷青，电影开头时候的头顶光源再次出现，只不过这次马走日不再风光。在这里不得不插句话说，我很喜欢姜文处理幻想和回忆的那几场
戏，马走日和武六散布在黄金沙滩（实际上是玉米粒儿）上，蓝天白云碧海，天马行空，镜头全是俯拍，人都仰着脸，像是对着上帝说话，梦幻的色彩又回来了，穿
插着现实与虚构的场景显得张扬肆意，还有与结尾呼应的列车和告别。极美好的片段，是人心灵中温柔之地的应许。
印象深
刻的是逃亡时马走日在台下看戏子演《枪毙马走日》和马走日穿成杀人凶犯的样子演自己杀人，终于恼羞成怒被打倒在地，此时才袒露心声，说完颜英是个体面的
人，面具之下的脸上愤怒的眼睛里淌着眼泪。这一时刻是有些让人动容的。完颜英实际是个妓女，他们相识许久，即便他不愿意娶她，但好在是懂她的。这份理解打
动了武六，影片也终于将爱情这条线索接洽上来。
有影评者讲，这部片实际就是讲爱情，讲姜文这个“男孩”对爱情的看
法。我表示部分赞同。姜文对影片女性的展现通常都是充满不定性的。意思便是，对于女性，姜文从来都把握不定，显得复杂和矛盾，因而女性在他电影中的符号都
带上了一定的梦想色彩。无论是完颜英还是武六，或者是覃老师，全部带有一种英气，即便外表柔和，内心里却全是有力量和信仰的人，在非常时刻能比男性更果
决，更有献身精神，也更酷。回看周韵爽朗潇洒的性格，可见一斑。
从镜头语言和技术细节上来说，这个片有许多可圈可点
之处，充分体现了导演对完美的追求（例如仅为拍摄最后一场追逐戏时拍到最美的草原景色，剧组任性的推迟了拍摄计划），但同时也有让我十分不解的地方。据说
此片是世界第一部使用Arri Alexa XT m
3D摄相机拍摄的影片，不知道是不是影院放映设备问题，还是拍摄团队还未吃透该机器，又或是刻意的处理，影片前半段百老汇式舞台演出时频繁的近景远景和跟
镜头画面显得很不流畅，有拖影痕迹，特写也都显得不太清晰，再加上镜头摇晃，看的人有些晕，IMAX屏幕比例也有点奇怪，没有满屏（这点有待指正）。
影片有个让我觉得很诡异的细节。武六在她爹武大帅的婚礼上与父亲合唱了一首歌，表演者周韵演唱的时候青筋暴起，十分用力，甚至用手捂住腹部，浑身抖动，
镜头更是给她夸张费力的五官以数次大特写，交代此次演唱的无力和对比她结束后的虚脱，或许是要表达武六与这场闹剧的格格不入？
另一个让我觉得
很怪诞的便是结尾的处理，马走日带着武六一路驱车也就是差不多一夜的时间，从外源景色上来看，这么短的时间翻山越岭，从小城镇到小山坡最后居然一路开到大
草原，显得十分荒诞。这时候马走日站上了教堂顶端，风车（在前文也曾出现相似景观）在身后继续转动，镜头从正面、侧面仰拍马走日的身影，再在地上突然出现
的一对对身着婚纱西服的情人（其中一对居然是项飞田和武七，回想之前两人电话时候指间纠缠的电话线，其用意不得而知）间快速切换，造成时间上的紧迫感，伴
随的却是马走日絮絮叨叨不紧不慢的讲话声，节奏控制的很好，效果很诡异。
行文至此，我也不太敢说自己完全看懂了此
片。我想对于作者电影而言最重要的就是风格，电影一旦完成即宣告脱产，每个人对于电影的解读都算是对这部作品的另一种完成与修缮。好些人说片子有点儿太多
话了，影片中马走日絮絮叨叨说了很久，尤其在结尾处，好几次都没有被不知哪里射来的子弹打中，那好，既然没打中就继续说，马走日又讲了一遍大清灭亡的故
事，姜文却说在影片中“还没说够”！导演究竟想说什么？有时候或许也没有那么重要。“个性”和“自我”在一定时候就等同于“自恋”，既然如此，喜欢姜文的
人无论如何都能眼带欢喜买他的账，不喜欢的当然不会留情面。实在不必去争论是否有看懂，或者智商足不足够，更没必要像一些批评文那样，将该片的成败与否上
升到对电影制作人诚意度和中国电影家自负的层面上去。还是那句话，喜不喜欢，您自己去看，有自己想法甚好，即便一言不合，也别为部电影伤了和气，更别人云
亦云。这其实是一部很有趣的片子，至少观影时周围人从头笑到尾。若非姜文二字，或许大家对此片的评判，可能要温和许多吧。


作者：梦中观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