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拿起画笔到手持摄影机

崔磊工作照
崔磊，新锐电影摄影师。
电影摄影作品：《青春搏击》《疯狂的蠢贼》《决战前的较量》《秋日谎言》《201314》《爱情三贱客》《天堂村的孩子们》《为你钟情》《致命紫蝴蝶》《绿茶妹 2》《老师也疯狂》等。
广告摄影作品：《大众图安大陆地区设计师版》《HP 打印一体机》、《JUSCO 化妆水》《现代汽车—名图》等。

电影《201314》海报

电影《青春搏击》海报
他是年轻的电影摄影师，他拍摄经验丰富，不为套路和技术束缚，追求让人耳目一新的光影表现，他善于吸收新知识，钻研新技术，在使用滤镜方面有不少心得。今天大峰影视专访电影摄影师崔磊！

1大峰影视：您从何时开始从事摄影？为什么选择做摄影？
崔磊：从小学习绘画，先是美术入行做了大概3年时间的美术，之后觉得光影变化的美感更吸引我，同时对于一部电影的真正创作更过瘾，所以从新系统的学习了摄影技术和技巧，恰巧又遇到了从底片到数字改革的时期，便一步一个跟头的从事了摄影工作这么些年。

2大峰影视：您拍摄了很多时装戏和动作戏，许多场景设备使用不多，而气氛营造的非常好，您能分别选场戏谈谈创作思路么？
崔磊：比如《201314》中女孩想了个办法去试验男孩爱不爱她的一场戏，这场场景是室内，在一个二层阁楼，我营造一个不能明显区分白天黑夜，又具有明显光影颜色特点的环境，已暖色为主，首先用黑布把窗户封上，男女主人公坐在沙发上，室内很暗，Dedo做出主光，反光板补暗的地方，背光给纱帘同时创造冷暖对比，我观察到沙发很有特点，它是铁丝网做成的，内部有很多空间，我就利用这点在沙发两侧下方各加一根灯管，在画面中做出亮区，也利用了现场原有挺有造型感的台灯，拍摄时大部分采用手持，用不安定的镜头表现这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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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4》电影片段

电影《201314》机位图
动作戏比如《青春搏击》打斗时营造高对比度画面，亮度控制故意不那么标准，全景微微过爆，近景正确曝光，摄影机不断给演员加力，创造画面张力，根据故事内容，节奏控制把握，什么时候停顿，给一个静止镜头，什么时候要跟上让观众看清搏击的激烈，这部片子画面风格参考了电影《愤怒的公牛》，这场拳台上搏击的戏，我只用一盏灯吊起来，近景偶尔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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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搏击》电影片段
3大峰影视：您追求什么样的影像风格？
崔磊：我的创作没有特定风格，动作片我会拍的很有力，爱情片我要拍的很入情，年代片要拍到厚重感，非现实题材又要很炫...因为一个摄影师不可能一辈子只拍一种类型的电影，那样太没趣了，所以我尽力给每一部电影提供一种最适合这个故事与造型的光影与拍摄的方式，同时我个人的美学观点也是在不断改变的。

崔磊工作照
4大峰影视：拍摄中通过什么技术手段达到自己想要的风格？并且保障画面的质量
崔磊：最重要的就是对光线和光色的控制，这是画面最根本的元素，我现在除了用灯光filter和DI技术来制造光色的质感以外会更多的使用光学filter来控制最终的影像质感，我个人认为现在是一个破除数字化定式的时期，要做很多数字化时期新的视觉感受的尝试，以避免之前很多时候的画面只看出了某个厂牌摄影机或光学镜头的特质，反倒丢掉了更多摄影师创作影像的空间，其外就是对镜头运动的控制，该不该动，怎么动，这就要依靠长期探索的经验与个人对于影像美学的感受来做出最适合的判断。

5大峰影视：随着影像日趋个人化和爆炸式增长，原有的电影理论、摄影理论是否还能游刃有余地对影像进行结构和概括？我们的摄影理论体系在原有的“色彩、构图、光线、运动”的基础上是否需要拓展，以适应与当代的摄影师和影像作品对话？
崔磊：数字化摄影我个人感觉现在是一个破除科技束缚的阶段，从之前几年我们大家都去拼命的了解数字摄影的科技到底是什么，到今天我从新反思如何利用数字摄影进行新的创作，之前拍摄底片的年代基本全世界都只有固定的那些摄影机，光学镜头与底片的时候，大家的创作空间很有限，但现在数字化之后，所有的可能都变成现实。摄影机越来越小，感光性能越来越高，但新的问题出来了，摄影师如何挣脱科技的束缚，如何从新控制摄影技术来为创作所用，标准影像指标的控制，电子标准感光度与色温之外的应用，电子感光器械能够产生的特殊光学效应的尝试和小型化摄影设备带来的特殊视角等等，就好像早期底片年代早辈摄影师对非标准曝光冲印工艺的不同尝试带来新的视觉感受革命一样。只是今天的可能性更多了！新技术推出往往大家都按照厂商推荐的最佳方式拍摄，不敢突破技术的限制，比如曝光极限值，标准感光度等等。平时我做很多试验，想办法尝试技术规范之外新的可能，哪怕只是尝试一下，我想以后一定会很有用。现在DI的能力让前期工作变简单很多，后期比重加大，而我发现DI数字赋予颜色和前期光学干预给予的很不一样，差别比较明显，通过光学手段得到的效果我个人更加喜欢，我尽可能多的尝试数字摄影机拍摄时使用不同效果的光学滤色片使之看起来和自己之前的影片有一些新的突破。

6大峰影视：现在后期制作很强大，许多滤镜效果在后期时添加方便，同时能减少前期拍摄压力，而您重拾滤镜，柔化画面、调整颜色，这不仅仅是在镜头前添加了一片玻璃那么简单，整个前期拍摄流程都要有相应改变，为什么这样做？
崔磊：确实，目前DI发展很快，许多效果都能在后期模仿相同效果，而且越来越方便，这给人一种感觉是前期拍摄不需要把效果做足，只是一味的给后期留余地。可这样摄影师的创作属性是否都被改变了呢？当大家做过充足的试片测试之后可能会比较出，经过电子化的后期制作和前期光学自然的处理效果是不一样的，数字算法产生的效果有虚假和生硬的表现，滤镜带来的纯光学的效果自然而舒服，我更欣赏这种画面效果，尤其是画面中光斑的样子、亮部、暗部的细节后期制作很难模仿。有的人不理解，他们觉得后期制作很方便，应该更多加以利用，后期可以调色温，加光效或者改个颜色，为什么要在前期费时间精力去做，但是摄影师的创作往往就是在细微之处的体现，摄影人的感觉是很敏锐的。还有在现场的创作状态与DI黑房里的创作状态也是截然不同的，当然结果也会不一样，我更倾向于在前期尽可能的完成画面影调和气氛的营造，我认为演员在一个最适合的光影下表演也会更有状态，DI用来二度创作，但更多的是修饰前期因制作时间等客观因素影响下的小瑕疵，尽管我的团队很高效，灯光师、摄影助理都与我一起工作了很多年，可以很高效的完成我想要的画面，但是摄制组的制作环境还是复杂性多一些。

电影《201314》剧照
7大峰影视：使用滤镜也会降低画面清晰度
崔磊：现在摄影机2K、4K还有6K甚至8K，已经突破人眼的观看习惯，太清楚了，这到底是不是观众需要的东西？现今会有多少观众会因为多少K的分辨率去选择观影呢？我想只要不是太出格，分辨率与清晰度绝不是一部电影创作的核心，没错，每个摄影师都了解镜头前每加多一层滤镜对画面质量必然有影响，但使用现今分辨率已经很高的设备拍摄，滤镜的影响并不致命，电影的影像是艺术创作，绝不是最高技术指标的比拼。摄影师创作需要打开思维，不要局限于追求厂商给的最佳指标，那是工程师做的事，遵循最佳指标容易带来毫无新意的画面，摄影师要创作，技术要有取有舍，哪里能突破，哪里是底线，在拍摄之前知道自己要什么效果，通过尝试后，该打破的就打破。

8大峰影视：哪些滤镜是您常用的？
崔磊：ND类我个人比较喜欢施耐德，比TIFFEN感觉要好一些，两大厂家又各有擅长的滤镜，我想同业朋友对这些都有一定个人喜好，另外我会带许多适合故事的柔光类滤镜和不同颜色效果滤镜。潘恒生老师的丝袜技术有可能也会模仿一下，呵呵，这也说明丝袜大家看起来感觉都很棒，几层专业的光学滤镜在所谓的技术指标上就更不是问题了。

崔磊工作照
9大峰影视：您提到很多滤镜在拍摄中的使用问题，那么滤镜在数字时代中使用与胶片时代使用有什么不同？
崔磊：现在我们用到的滤镜大部分是厂家根据底片而设计的，其中某些滤镜在胶片上使用没问题，但放到数字机上就会产生新的效果。比方说数字摄影机加CLASSIC SOFT，后景光斑放大到一定程度后就会呈现出很多的黑点，我个人理解这是由于数字的sensor结构带来的效果，这就是数字时代带来的新效果，我们需要找到解决办法，光斑颜色越浅，黑点越清楚，有时看起来会不舒服，这时候是不是可以通过改变光源颜色减弱影响。但有时会不会根据剧情又需要这种效果？另外ND的问题比较多，每加一档颜色就会差很多，这主要是由于各厂家对红外光谱区域的抑制选择的不同，现在我个人来看日本TRUE ND和ARRI内置ND效果比较好。实际拍摄中，这些滤镜有时你能租到，有时候就租不到，这时又要摄影师能通过布光或改变摄影机的设置来灵活解决问题，不要被技术束缚。另外滤镜种类很多，厂家不断推陈出新，我需要根据使用设备，现场环境试验匹配，不断尝试，积累使用经验，光学滤镜在数字时代使用方式的改变，这个技术体系需要重新建立。

10大峰影视：在数字化浪潮中，技术更新速度飞快，您刚提到时代要求摄影师不断学习，更新知识。您平常从哪些渠道获取知识？
崔磊：现在的互联网让渠道变太多了，但最重要还是来自于我自己做的各种设备测试。片场往往没有机会做试验，拍摄必须要保障质量与速度，为投资人为团队负责。业余时间自己多创造机会去做一些尝试，与器材租赁商建立良好的技术关系，我会争取让他们支持我的测试，这也是互惠的，我会把测试结果拿出来分享，大家多交流进步的更快，其外私下与同行间交流，包括探班，现场看同业者的工作方法，网络上也有大量电影记录片，这是个便捷的途径，能看别人的工作状态，如何使用摄影器材，方方面面都是学习的机会，我常向老摄影师及导演请教问题，他们能帮助我少走弯路，有些问题不用自己再重新想，重新尝试，从新失误。

电影《青春搏击》剧照
11大峰影视：是的，交流经验的气氛在国内不够浓厚，但摄影师都很忙，让大家踏实在一起聊天也困难。而美国摄影师协会在这点上做的就挺好，协会派专员采访一线摄影，文章发布在ASC杂志上，相当于同行一起交流。
崔磊：ASC杂志上能学到很多知识。但我认为当今我们的电影工业状况，环境和他们很不一样，好莱坞无疑是电影工业体系最成熟的，他们拥有完善的制作体系，ASC介绍的是在那个环境下得出的解决方式，有庞大的布光，摄影机运动的可能性也多，演员调度更严谨，而我们所处的工业环境往往还达不到那个状态，有没有其他办法拍好？只有尝试换一种思维去创造好的画面，用现有的条件创造。看ASC能增长见识，当外界条件允许时要能像好莱坞摄影师一样调用现场资源，这点也是要适应的，我拍戏时常在现有条件最大化的布置之余试想如果场景在大一些应该怎么拍，有更好的软硬件支持时我应该怎么利用，给自己个假设，这个职业就是这样，要不断锻炼不同状况下解决问题的能力。

崔磊工作照
12大峰影视：您如何测光？用示波器么？
崔磊：传统的测光方式我觉得在数字时代依然重要，许多人在现场依赖监视器，但是每个厂家监视器状况不一样，监看环境不同都造成显示效果不一样，按照监视器判断容易找不到标准，如果按照那个屏幕进行曝光控制很容易出问题，最后就要苦求DI来救场。最近接触国内某厂商监视器技术数据很好，但我个人还要继续测试，不过我依旧坚持使用测光表测量。示波器，直方图等不能说没有用，但相比之下对于后期输出的意义会更大一些。

13大峰影视：如何看待摄影与叙事的关系？如果说“摄影为叙事服务”您是否认同？还是说摄影师在创作过程中倾注了更多东西？
崔磊：摄影就是叙事，所有镜头的最基本功能先是讲清故事，好的摄影手法就是用最合适的手法展现导演想要表达的每一份情感。

14大峰影视：您如何协调处理与导演的合作关系？
崔磊：意见统一很重要，在必须二选一的时候一定会尊重导演的意愿，有可能的时候会偷巧做一点备选方案，供大家在后期时还能够有再一次的选择性。通常都是先对剧本进行一个细致的讨论，这个讨论大多是对故事层面的意见统一，充分理解导演对于故事与人物的构想之后我会做仔细的案头工作，这部分很重要，要根据对场景及各部门可能的完成度进行一个初步判断之后进行具象化的一个影像架构，然后再与导演沟通达成一致的预期创作目标，之后就是具体操作阶段了。

崔磊工作照
15大峰影视：您和美术师、灯光师怎样交流？
崔磊：因为通常美术指导的工作会在比较摄影早期就开始介入，所以根据美术指导已经确立的一些创作构想层面与导演一起进行丰富，当然这部分更重要的是对于每一个场景段落整体影像色调和可操作空间的讨论和取舍，通常在空间上我会尊重更适合于叙事的场景质感，当质感都有的时候人物行为才会成立，绝不能因为镜头的设计而让环境减分。对于灯光指导通常是在前期我充分熟悉剧本后根据剧本与灯光指导进行灯具与色纸的沟通和我初步的光线构想，之后就是拍摄中执行的问题，前期的构想之外，在实际拍摄时场景或演员表演方式或外界光线的影响都会可能出现不确定性，这时会即时进行一个快速的调整，根据整体机位设置对光线从新进行规划，从灯具色温的选择到走线的整体控制，我会与灯光指导沟通希望达到按照我对影像解构中每一部分光线的质感与色温，从而能达到一个从全景到近景最优化的灯光布置筹划，以达到用最少时间完成最高质量的拍摄方式。灯光filter每次我都用色卡来和灯光师沟通，颜色很直观，色温矫正数值很方便大家交流。我希望拍的画面不要太普通化。美术师、造型师给出具象的东西，摄影师很难改变，但可以靠光影与颜色使之更好。

16大峰影视：平常用什么方法提高创作能力？
崔磊：多以导演或美术的思维思考一个故事，然后留意身边所有的光线与色彩还有不同视角下的观察方式。

17大峰影视：具体对摄影有什么帮助？
崔磊：为日后所有的工作提供一个创作基础，绘画有一个进阶的俗语叫做画不像到画像，最后是不画像。现在积攒所有画像的能力才能在日后做到不画像。

18大峰影视：您得到的最棒的专业建议是什么？
崔磊：自己努力解决掉拍摄时遇到的所有问题，同时又别丢掉自己创作的情绪，最后出来的画面一定好看。

采访：李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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