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烨·访谈】搜狐娱乐专访娄烨：出轨的男人痛苦但有乐趣

娄烨说：\"其实世界上并没有好男人坏男人之分,我个人理解永照痛苦不堪，但是他有他的乐趣。”

娄烨的《浮城谜事》在2012年10月19日全国正式公映，这也是娄烨继《紫蝴蝶》之后多年来首部在内地院线与观众见面的电影。《浮城谜事》取材自一个网友日记，这也是娄烨第一次在网络寻找素材来拍摄电影，在接受搜狐娱乐专访时，娄烨谈到了片中混乱的多交关系，他认为其实所有人都对生活的现实负有责任。秦昊饰演的乔永照不仅同时拥有两个家庭，还不断地出轨寻求刺激，娄烨说，其实世界上并没有好男人坏男人之分：“我个人理解永照痛苦不堪，但是他有他的乐趣。”
戏外，《浮城谜事》能够上映也经历了不少波折，9月初娄烨在微博发布了审查意见和自己的回复，随后宣布接受审查部门对影片的一处修改，但自己放弃了公映版的导演署名权。娄烨表示，开始在微博发声的时候自己并不知道结果，但现在看来是有帮助的，使得这部影片尽可能少损失的修改上映了。

男女都对多角关系负有责任 乔永照享受痛苦不堪的乐趣
搜狐娱乐：《浮城迷事》的故事是从网上找的，改自网友的一个日记（《看我如何收拾贱男与小三》），原作者写贴子是根据生活一步一步去发展，当时你们创作剧本的时候，是不是也想寻找那种被生活牵着走的那种感觉？
娄烨：对，我们想找到一些实际发生的那些生活的原始的那种状况，然后通过那个来写作这个剧本。
搜狐娱乐：因为有一些悬疑的东西在里面，看开头猜不到结局，在写的时候也是希望给观众留一些悬念？
娄烨：当时跟编剧梅峰讨论的时候，我们得相信生活本身就是悬念的，而不是类型片的悬疑。实际上是在从生活本身来找那些悬疑的和戏剧性的东西。我个人认为戏剧性本身就存在在生活里面。
搜狐娱乐：这个故事表面上看是一个小三小四这样的社会现象，它这里面其实最吸引你的核心的部分是什么？
娄烨：不管它所谓多么滥俗或者怎样，它是这个社会产生的一些比较通常的事情，它就会有这个社会整体的一些信息，我们相信这个，写作过程当中工作过程当中实际在找那些微观世界和宏观世界的关系。
搜狐娱乐：除去这几个女人们围绕一个男人展开的纠结情感关系之外，是不是也想去表达一个男人在社会中婚姻关系当中比较压抑的状态，想寻求一些释放？
娄烨：这里面每一个人都有不由衷的地方，都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的，这个是问题的关键。这也是我个人认为“谜”的关键，是所有人物的不可避免的一个宿命的归宿，而这个所有的责任实际是共同的责任，是没有一个人可以排除在外。就说具体的比如婚外情或者双城生活实际是共同构成的而不是乔永兆一个人构成的，如果没有其他人物的参与，生活状况这种双城生活的可能性实际上是不能存在的。
搜狐娱乐：就是说这种多角关系其实很大一部分不光是男人的责任，女人也有她自己的妥协的责任在里面？
娄烨：所有人都对我们生活的现实负有责任，这个是我个人这么看的。
搜狐娱乐：从一个男人的角度出发，你理解像乔永照这样不仅仅是出轨、而且是连续的出轨，外面有平行的两个家庭的生活吗？
娄烨：比如说我们可以问什么叫出轨，就是轨道在哪里，如果这个社会有一个既定的轨道，这个轨道是什么？出轨又对这个既定的轨道有什么样的作用，这些都可以作为问题提出来。另外，我比较同意这是从某个角度来说这是一部关于男人的电影。
搜狐娱乐：男主角应该是一个非常具有外形或者具有性魅力的人物，秦昊是不是比较贴切你心目中角色的定位？
娄烨：他是在生活里面的人，又是非常有魅力的人。
搜狐娱乐：真正的男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娄烨：很难一次看清楚生活是什么，或者你很难一次就能知道这个人是生活在什么样一个状况下，对我来说所谓好男人和坏男人这个概念不存在，生活里的男人就是男人。没有规定男人应该是什么样子。
搜狐娱乐：没有好男人这种生物？
娄烨：没有好男人也没有坏男人，都不是绝对的，都不是概念能够概括的。就像你很难用一个简单的概念来概括我们的生活，我们现在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状况，你很难用一种概念或者几个词来概括的。
搜狐娱乐：那永照的这种状态，你觉得是很差还是……
娄烨：我个人来说，我个人理解永照痛苦不堪，但是他有他的乐趣，他有他享受痛苦不堪的乐趣。
一部电影是对生活的截取 不存在看不懂
搜狐娱乐：我听说有一些戏没有剪进去，关于这几个人物的背景交代。
娄烨：我不知道别人拍电影怎么样，我个人认为一部电影实际上就是一段生活的截取，实际上对我来说电影的完成是在完成片之前就开始了，在完成片结束之后还会继续，这是我个人的工作方法。因为我认为这个是有前因后果的关系的，哪怕最后它不出现在影片当中，但是它对影片当中的人物的状况和人物的关系都有特别大的潜在的作用，这就是为什么有一些段落我们拍摄了，但是没有放在影片里面，但是这实际上对影片当中的人物的状况有特别重要的作用。
搜狐娱乐：这是为了帮助演员更好的进入状态，还是说只是拍摄了留着，不一定要剪进去？
娄烨：我觉得都有吧，可能是为这个故事找到一个来源和一个走向，就是未来的走向。这个我刚才说一部影片一个多小时或者两个小时实际上是一段生活的截取，但是你不可能说这个生活是从第一分钟开始的，实际上是在之前早已经开始了。
搜狐娱乐：但是有一些戏没剪进去其实挺遗憾的，比如听说那一段，乔永照对这两个女人做爱方式的表达，可能对他人物性格的表达是一种补充，感觉有这段戏人物性格会更加清晰一些。
娄烨：对于这两个人物来说更清晰一点，但是可能会影响影片整体的意向，这些生活状态是所有人完成的，而不是一两个人完成的，这个生活不是一个小三能够破坏的，也不是一个妻子能够重建的，这个是整个影片传达的非常重要的信息，这个信息可能高于一个做爱方式，或者暴力程度，或者一些人物的前史。这个信息在这部影片当中是非常重要的，对我个人来说。
搜狐娱乐：我最开始想，可能是因为照顾上院线的片长长度，考虑到排片商业因素，所以卡掉了一些情节。
娄烨：长度当然应该是在两个小时以内，100分钟左右当然这是一个最好的上影院的做法。但是每个故事都不一样，可以长，比如《颐和园》两个小时十几分钟，这和故事本身的内容有关。
搜狐娱乐：人物的背景里有一些留白的部分，如果观众说没有完全看懂，或者没有能抓住你片子里面想表达的那些东西，你会不会觉得比较失望？
娄烨：我觉得实际上不存在看不懂，因为每个人看完这个比如一百多分钟，他会有一个自己的看法，这个看法肯定不是看不懂。
搜狐娱乐：乔永照中间有一些吃药的镜头，我们就会想可能他是不是有一些什么病，但最后没有说相关的交代，就会觉得这个镜头有点不太明白。
娄烨：对。可能吧，我就回答可能。就像你看到一个陌生人他在抠自己的衣服角，你能知道他为什么吗？在生活里面你是很难知道他为什么的，但是一旦进入他的生活，你会知道很有意思的前因后果，这个有点像电影里面一样，观众和这些人物相遇实际上就是一个多小时一百多分钟，通过这个相遇来了解他们更长的生活，这个我个人认为是一个电影的作用。因为电影就是一个生活的截取，而这个电影开始之前这些人物都生活在那儿，结束之后这些人物还活着，这个是我希望造成的一个状况。
搜狐娱乐：最后常方源复活了，站在那儿，观众快被吓死了……
娄烨：那是灵魂吧。就是小心，有人知道真相，一定得小心，这也是我个人的态度。虽然当事人都可以否认真相的存在，但是你一定要小心，这个世界上有人知道真相。我相信这个，我希望观众也相信。
“现在看来在微博发声是有帮助的” 遗憾公映版没能署名
搜狐娱乐：在拍《浮城迷事》包括在创作剧本的阶段一直到拍完，你精神上是比较放松，还是说比较沉重？
娄烨：没有太多的，还是创作工作状况跟以前差不多，但是我一直说这是一部热身电影，我不知道它未来会碰到什么，今天所有在上映之前碰到的所有事都不是开始我们能预料的，我们没有预料到五个月这么一个简单剧本五个月才能通过，我们同样也没有预料只有23天就拿到第一次许可，这些都是我们没有预料到的，包括现在的上映包括第二次审查。当然可能生活就是这样，就是没法预料的，我们也不知道未来会是怎么样。
搜狐娱乐：其实是超出了以前设想过的困难。
娄烨：基本没有设想困难，我们就是试着去做，实际上我们所设想的就是在剧本开始写作之前，我跟梅峰老师谈的就是，是不是能够在一个类似海斯法典环境下做一个及格的电影，这就是我们最初的一个基准。
搜狐娱乐：当时你在微博上发布9月份遇到审查困难的时候，当时是不是很有可能会惹怒一些上面的人，这个事情证明后来微博上开诚布公谈这个事，对这个事情后来的推动是有帮助还是说？
娄烨：现在看是有帮助的，使得这部影片尽可能少的损失的修改上映了，开始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们不知道结果。
搜狐娱乐：是说他们也看到了可能大家对你的这种支持？
娄烨：我相信这个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媒体和大家观众的支持，我特别感谢。
搜狐娱乐：后来你选择署名放弃署名导演，这个决定给人感觉你还是挺倔的，有点抗争到底的感觉。为什么这么倔？
娄烨：没有，因为实际上最后的谈判已经从修改内容以及修改方式、修改多少转变成一个修改态度，是不是修改成为一个态度问题那么署名不署名是一个态度问题，已经转变了这个事情。当然我特别遗憾，十年之后能在中国上映的这部影片没有能够署名，我也特别遗憾为什么这部影片要第二次审查，因为第一次审查我认为已经是一个非常好的结果了，一切都已经建立了一个推进了一个状态，一个影片能够公映的气氛，为什么破坏这么一个好的进步？但是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不完美，我们不希望乔永照有第三个人，我们希望他和妻子一直白头到老，但是生活就是让他有第三个人第四个人，你就得面对这些。
搜狐娱乐：对话的结果是他们向你妥协吗？
娄烨：这种对话没有胜负没有敌人，对话就是对话，平等的。
搜狐娱乐：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娄烨：底线就是终检，实际已经突破底线修改了，我为了影片上映修改的量很少，我觉得可以接受，我可以试着下一次努力不修改，署名公映。
搜狐娱乐：最近有一些片方会拿审查的事情来说事，对于这样的事你怎么看？
娄烨：我也不是特别了解，因为我个人看法，我们是电影审查国家，如果有一个基本的对中国电影审查的认识，你会认为所有的情色、暴力、性爱的炒作全是扯淡，因为不可能，在这样严格的电影审查制度下，不可能出现这样的镜头。如果电影审查被变成一个电影炒作的工具，我个人认为它活该，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不合理的电影审查制度，所以它要被市场利用就是活该。
任何奖项入围都是对团队的肯定 不认识刘德华
搜狐娱乐：《浮城迷事》提名金马奖，原来是八项，有一项最佳原创电影歌曲被取消入围，这个当时你有异议吗？
娄烨：我尊重他们的决定，实际上我们报完以后他们有一个审核的过程，这个歌曲实际上没有在影片当中运用，但是可能这个歌曲是之前发布的，这是有可能的，但是这个是理解问题，我尊重他们的决定。
搜狐娱乐：有人就说《浮城迷事》凭什么入围那么多奖项，它到底好在哪儿？
娄烨：那去看。
搜狐娱乐：这个是你第一次入围华语电影节主流的奖项？
娄烨：没有，第二次。第一次是《春风沉醉的夜晚》四项入围，在2009年。
搜狐娱乐：这次算是公映的。
娄烨：公映的影片是第一次。
搜狐娱乐：是不是算意义比较重大？
娄烨：当然，这是华语电影的奖项。
搜狐娱乐：算是回来以后真正的开始，不管奖项还是公映？
娄烨：公映华语电影奖项的入围对我来说都是特别值得高兴的事，我特别高兴，因为这是一个自己市场自己观众的认可。
搜狐娱乐：七个奖里面只有最佳男主角没有，这个当时报了吧？
娄烨：报了。
搜狐娱乐：没有入围是不是挺遗憾的？
娄烨：挺遗憾，我觉得乔永照演的挺好的。
搜狐娱乐：你个人来说最看中哪个奖？
娄烨：都看中，实际这是给所有工作人员的一个奖励，包括比如说没有入围的摄影、声音以及动作，这个实际上在这部影片里面都有出色的表现。
搜狐娱乐：有些时候评判一个电影如果光入围了技术奖项，表演和创作上没有奖的话，可能会被质疑艺术水准。
娄烨：每一个人都不一样，一般导演比较重视技术性奖项，但是这个技术性奖项实际上本身它就取决于那些所谓非技术类的奖项它的高度，对于我来说一部影片如果剪接入围肯定不完全是因为剪接好，而是因为整体的演员、摄影师的状况好，这个是专业化的理解。实际上有单项来入围是单项比较突出，但实际上也是一个整体的工作，所以对我来说任何奖项入围都是对整个工作团队的肯定。
搜狐娱乐：这次金马的评委会主席是刘德华，你跟他熟吗？
娄烨：不认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