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感滋生飞扬，落实细节接了地气丨对话《黑白密码》导演赵浚凯
2023年11月21日刊 | 总第3426期
你有没有过因一个情节而入坑一部剧？
最近在腾讯视频热播的刑侦剧《黑白密码》里，警察程樊（田雨 饰）为了接近军火贩子老枪（夏侯镔 饰），冲破重重阻碍，伪装成购枪者潜入，只因在进门的时候咳嗽了一声，引起了老枪的怀疑。他甚至没给程樊开口说话的机会，直接让马仔引爆了手榴弹。
而程樊，自始至终都没看到过老枪的正脸。
正在一旁听这个故事的楚一寒（王子奇 饰）马上接话：“如果是我，我就不会咳嗽。”
单看这个情节，就很能体会到《黑白密码》的节奏妙趣。它是真正高度吸睛、完全调动起观众追剧情绪的警匪剧，可谓潮水般叙事。
大漠孤烟，千里行单车，荒野搏斗，火车遇险……高能反转一环扣着一环，正当观众心提到嗓子眼时，高密度叙事瞬间如潮水般退去，转入妙趣横生的慢车道，但紧接着，前方高能预警，一连串的事件呈排山倒海之势涌来。
沉浸在这样的叙事节奏中，观众很容易忘记时间，十二集更新一气追完，第二天还能接着再看。
这里不得不感叹一下腾讯视频的排播真懂观众：24集十天更完，中间不断更。完全契合了《黑白密码》的气质和特性。
十二集也是《黑白密码》的一个重要节点：楚一寒的卧底之旅告一段落，登场的一些重要反派走向应有的结局，而原本戏份有限的女主迎来身份的巨大转换，情节烈度和人物的情感浓度再次飙升。
从形式来看，《黑白密码》其实可以被看作两季的网剧。
从《黑白禁区》到《黑白密码》再到待播的《黑白森林》，一个市场罕见、具有独特气质的“黑白宇宙”雏形初现，成为人们谈论警匪剧时绕不开的存在。
《黑白密码》编剧、导演 赵浚凯
在《黑白密码》的第二幕开启之际，影视独舌对话了编剧、导演赵浚凯，既谈这部剧的创作密码，也谈“黑白宇宙”的详细规划和主创愿景。
形式探索，是创新更是坚持
作为一个综合大类，警匪剧的涵盖范围甚广，涉案、情感、励志、年代、生活等元素皆可成为叙事重点。近几年，刑侦、缉毒、扫黑除恶又是热门中的热门。
而在热门剧目中，“黑白”系列的气质和叙事节奏独此一家。
“首先是美剧节奏，其次是高情节密度，第三是人物要有独立特性和个性气质。”在赵浚凯看来，《黑白密码》走的就是纯正的网剧范儿，放开手脚，把警匪剧的类型元素推向极致。
首先，坚持按故事发展打点，而非机械地按时间打点。前十二集里，每集结尾几乎都会出现一个出人意料的反转，这保持住了对观众的持续吸引力。
在剧中，刑警楚一寒和余大洛（唐晓天 饰）前往郊区，将通缉重犯龙柒（侯杰 饰）追拿归案，返回途中，龙柒借口上厕所挟持人质欲逃走，故事戛然而止……
这种反转是随着剧情自然而然发生的，所以每集的时长都不用一样，有的是32分钟，有的则是38分钟，最长达到了45分钟。
其次，对时空交叉闪回的大量运用。网剧的播出特性决定了观众可以随时回拉进度条，倒逼编剧提升生产力。《黑白密码》的闪回和套层闪回，极大地提升了叙事节奏和效率，却并不会给人以散乱的观感。
“我们不会为了闪回而闪回，比如一个人回忆起了十年前，立马就出现一个闪回，那对叙事反而是一种拖沓。它至少应该符合两个基本条件：一是有情绪的延宕，二是有更深层次的悬念，作为叙事补充。”
赵浚凯导演在创作上大胆迈步，并保持着观众思维，寻找着高效叙事与观众习惯的平衡点。
第三，把每一集的开头做成独特的序幕。序幕有时是对人物前史的补充，比如龙柒兄弟枪杀一家四口的案件全貌，让人们对这个重犯有了更加立体的认知。有时是对人物动机的进一步解释，比如楚一寒当卧底的最大驱动力：
多年前，母亲在卧底西北狼集团的任务中失踪，生死未卜。多年后，长大成人的楚一寒要“劈山救母”，寻找母亲，更找寻上一代警察舍生忘死的精神气质和职业理想。
在形式探索的基础上，《黑白密码》格外注意选择既具有地域性、又具有爆裂感和表达感的案件。它将目光瞄向了西北。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西北警方的一个重要工作其实是反恐，而反恐有具体的反恐大队在做。在大的反恐案件下，还有延伸出来的枪支案件。这就为《黑白密码》提供了充足的叙事空间。
《黑白密码》叙事的环环相扣也正体现在这里。楚一寒和余大洛从抓捕的龙柒身上发现枪支，进而追寻到军火贩子老枪的下落，继而在追捕老枪的过程中发现了其与西北狼犯罪集团之间的联系，楚一寒也终于看到了失踪母亲所留下的痕迹。
“西北的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本身就能提升影像和故事的质感，而西北的犯罪故事也与普通观众有一定的距离，具有一定的神秘感，这实际上拓宽了叙事空间，让故事可以变得更加飞扬，但在人类共通的情感表达上，我们又力求接地气。”赵浚凯谈道。
对于熟悉警匪剧的观众来说，《黑白密码》所做的形式探索不是第一次见，美剧节奏更是被同类型剧喊了多年，但受各种因素的影响，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的创作者少之又少。从这一点来说，《黑白密码》乃至整个“黑白”系列贵在坚持，它既为中国警匪剧树立起鲜明的类型特色，也给观众带来了持续不断的新鲜体验。
温暖的底色，浓厚的人情味
余大洛的牺牲是剧中的一大泪点。
楚一寒执行卧底任务，刑警队发起逮捕行动，楚一寒和余大洛在商场相遇，还来不及有过多的交流，人体炸弹便突然冲出，余大洛身亡。曾经肝胆相照的战友转眼间天人永隔，楚一寒却没有时间缅怀，甚至没有掉眼泪的权利，身处敌营，他只能在无人时咬着自己的胳膊悄悄落泪……
但让观众落泪，却不是赵浚凯的本意，他想在充斥着阴暗、悲惨的警匪剧里传递给观众更多的温暖。
“我始终认为生活高于艺术，每个创作者都必须向生活学习。而生活，往往是悲怆的、琐碎的，是一地鸡毛的，给每个人造成无法磨灭的伤害。我们用放大镜去看罪案剧，看到最多的是苦难和伤害，如果完全对此进行描摹，对观众是不负责任的。”
在赵浚凯看来，《黑白密码》不仅没有在创作中加深苦难感，反而格外注意温暖元素的注入。
其一，重点绘出警察的温暖色调。一个警察穿上制服后，长时间与罪犯打交道，理论上很容易变得暴戾，但大多数人不会。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有朋友，有家人，还有一个温暖的警察群体，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消解着警察的负面情绪。
就像楚一寒，他固然与犯罪集团有血海深仇，但在他身边，更多的是如余大洛般的战友，如程樊般的师友，还有母亲留下的正义精神，环绕在他身旁，生生不息。
其二，不把反派完全塑造成人渣。赵浚凯相信人性本善，不写人性极恶，一个犯罪者的诞生必是无数因素推动的结果。
剧中最能体现这一点的当是龙柒的人物塑造。他也曾感受过母爱的温暖，但又因母亲对弟弟的偏袒而走向另一个极端。
浑浑噩噩几十年，最终最放不下的，还是母亲腌制的那坛酸菜。重新让他热泪盈眶的，是发现了那坛酸菜里从未消逝的母爱。
第三，坚持喜剧元素的融入。《黑白密码》中，正反两派中都有喜剧元素的存在。正面角色里，像文章开头楚一寒那句猝不及防的“如果是我，我就不会咳嗽”在一个严肃的情境下简直让人爆笑，还有余大洛的名言：“我们家三代就出了我这一个公务员，还指望在相亲市场上厮杀一番呢。”
反派阵营里，饰演沙小飞的赵旬，表演自带喜剧风格，人设也有意思，明明是花钱让楚一寒办事，却一直在充当楚一寒的沙包；明明是老枪的亲儿子，愣是生出了“楚一寒是亲生的，我是干儿子？”的茫然，对着父亲无能狂怒，是他最后的倔强，也是观众欢乐感的来源。
一方面，在紧张刺激的快节奏叙事下，观众需要一个气口舒缓身心；另一方面，赵浚凯也是想借此将飞扬的犯罪叙事下拉，让剧情尽可能变得接地气。
事实上，接地气也是《黑白密码》的另一个特点，也是这部剧的品质所在：一面是紧锣密鼓的强情节叙事，一面是烟火气十足的日常生活，二者并行不悖毫无割裂感，这固然得益于演员的发挥，也是因为编剧和导演在技术上使二者达到了平衡。
“第一是叙事框架一定要有张力，而不能松散琐碎，第二是人物设置一定要强调对立：警匪、父子、男女……走强冲突路线，第三是在前两者的基础上，塑造真实的社会氛围，把人物的生存环境落到实处。”赵浚凯解释道。
“黑白”宇宙初成，重塑警匪剧名片
“黑白”宇宙的项目推进得非常之快，第一部《黑白禁区》在2020年播出，但实际上《黑白密码》在2018年就写完了，就在《黑白密码》播出之时，第三部《黑白森林》已杀青送审。
而在这个月月底，第四部《黑白诀》就要开机，第五部《黑白局》也在酝酿中。
如此顺畅的创作节奏和推进速度，既与赵浚凯多年保持对警察群体的高度关注有关，也得益于资深制作人嵇道青和他的团队，以及新生代制片人王鹏的全力支持。除此之外，优爱腾等视频平台对创作的尊重包容，也给其提供了足够的生长空间。
从宇宙化的角度来看，“黑白”宇宙源自于赵浚凯对警察故事的一线采风，他从中总结出了三个特点：
其一，地域性强。中国警察的基本职责大体相同，但东南西北中各个地域所面对的犯罪类型并不相同，这就避免了创作的雷同化。
《黑白禁区》讲的是西南缉毒，《黑白密码》说的是西北缉枪，《黑白森林》深挖东南宗族犯罪，《黑白诀》讲中原矿区警察对正义的坚守，《黑白局》讲在全国范围内都具有普遍性的反诈。
形式探索一以贯之，“黑白”宇宙还会在故事主题和表达深度上向前迈步。《黑白禁区》聚焦兄弟情，《黑白密码》里有“劈山救母”的母子情和两代警察间的传承，《黑白森林》瞄向善恶难辨、复杂粘稠的亲情，《黑白诀》更聚焦警察在特定环境下如何保持初心，《黑白局》则将视角扩大，通过反诈案件探讨共通的人性所在。
高频率的动作戏也是“黑白”系列的一张名片，这得益于由易勇导演率领的高素质动作团队。从《黑白禁区》开始，他就和赵浚凯合作，打造符合案件特质的武打动作，并在此基础上不断玩出新花样，避免让观众产生审美疲劳。
《黑白禁区》和《黑白密码》走的还是港式和韩式打斗的混合路子，但到了《黑白森林》就更突出韩式武打的拳拳到肉，而到了《黑白诀》更进一步形成了“文戏武拍”。
赵浚凯认为，之所以敢于在创作中融入大量的打戏，一是制作方的支持，二是有一支高效率的动作团队，能在短时间内拍摄出最佳的视觉效果。
其实，“黑白”宇宙的硬汉派风格不仅带给了观众类型大餐，也为年轻演员带来新的机遇。如果说《黑白禁区》时的男主角欧豪还自带硬汉标签，那么《黑白密码》的王子奇和《黑白森林》的丁禹兮，无疑将会由此走出更宽的戏路，让人们看到他们的可塑性。
从这一点来说，“黑白”宇宙无疑是年轻演员的绝佳试炼地。
而在嵇道青和赵浚凯心里，还埋着一个更大的创作野心：
“一直以来，警匪剧里囊括的内容多而庞杂，反倒失去了焦点，损伤了特色，而‘黑白’宇宙，就是做出中国大陆警匪剧的鲜明特质。”
【文/许心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