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FA总监掏心访谈:我的工作就是邀请人们接受复杂性
11月8日,第36届IDFA (阿姆斯特丹国际纪录片电影节)在其位于Vondelpark公园内的「新家」Pavilion开幕。此次影展的开幕影片为乌克兰导演Olga Chernykh的《A Picture to Remember》。终身成就奖将给到英国导演彼得·格林纳威(Peter Greenaway)。
IDFA总监奥尔瓦-尼拉比亚(Orwa Nyrabia)在开幕前接受了《银幕》杂志(Screen Daily)的采访。以下是对话内容。
我的工作就是邀请人们接受复杂性
作者:GEOFFREY MACNAB
翻译:钟绿
《银幕》杂志:是什么吸引您选择乌克兰导演奥尔加-切尔尼赫的《记忆中的画面》作为本届IDFA的开幕影片的?
尼拉比亚:在观看此片后,IDFA的选片团队深深地爱上了它。我们意识到,它是 IDFA 之前资助的“乌克兰电影制作和电影人培训计划”其中一部影片,只是片名改了。我一直强调这么一句话:在战争的极端条件下,我们有种拍摄一些所谓「宣传」影片(advocacy films)的使命感,这很正常。我们努力拍摄电影,捍卫我们和所爱之人的权利。这其中确实有「宣传」的一面,我们称之为「正面宣传」(positive propaganda)。对我而言,《记忆中的画面》对乌克兰近代史(包括最近的战争)进行了更为真诚的描述。
《银幕》杂志:此外,本次影展入围影片中,还有几部探讨荷兰殖民主义的遗留问题的纪录片,例如 Tessa Leuwsha 的《苏里南母亲》(Mother Suriname)和 In-Soo Radstake 的《推销殖民战争》(Selling A Colonial War)。
尼拉比亚: 在荷兰,来自少数民族背景的电影制作人越来越多。这是对荷兰殖民历史的直接、严肃和深刻的审视。除了你提到的两部精彩的纪录片之外,今年的IDFA还有至少两部由荷兰年轻电影人拍摄的短片也审视了荷兰的殖民历史。一部关于艺术和文化的回归(Festus Toll 的《Ne Kuko的故事》(The Story of Ne Kuko)),另一部则来自摩鹿加群岛(Anne Jan Sijbrandij 的《Nusa Ina》)。
我认为这一趋势是健康的,它定义了一种社会和历史性的转变——那些不被允许发表意见的人们正在努力争取表达他们看待现实的方式。在纪录片层面,我认为是令人耳目一新,也是不可或缺的。
《银幕》杂志:今年的IDFA有大量Netflix 和《国家地理杂志》等大公司制作的纪录片再次入围。你欢迎它们的到来吗?
尼拉比亚:一个生平第一次参与大型国际电影节的印度制片人,不一定是与Netflix合作的最佳人选。但我非常自豪的是, IDFA提供了让Netflix的高管和这位来自印度的制片人相遇的机会。对我来说,这就是 IDFA 的意义所在:它是一个否定和拒绝两极分化的平台。
图片来自IDFA官网,摄影师:Caroline Westdijk
《银幕》杂志:您在发布会上动情地谈到了在加沙发生的可怕事件。这些事件给IDFA蒙上了怎样的阴影?
尼拉比亚:对我和 IDFA 团队来说,这是一次非常特别的「培训经历」。世界处于一个非常紧张的时刻,在巴勒斯坦和以色列是如此,其他地区的局势亦然。我认为,我们的工作是声援那些处于极度危险中的人们,展望未来。我们也呼吁加沙地带立即停火。
另一方面,这也关系到观众和电影界——我们邀请大家来到一个尊重不同意见的空间。这是一个安全的空间,一个从我们预先设定观点和结论的壕沟中突围而出的地方,一个更加开放地体验不同意见的地方。
你将看到来自苏丹的电影制作人讲述这个处于极度动荡中的国家的故事,来自亚美尼亚的电影制作人讲述纳戈尔诺-卡拉巴赫(Nagorno-Karabakh)的冲突——你会看到许多对不同群体之间冲突的悲伤而富有想象力的审视。这是世界的一面镜子,而我的工作就是邀请人们接受复杂性。
《银幕》杂志: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电影人也将参加本届IDFA吗?
尼拉比亚:当然。一如既往。这一点在IDFA永远不会改变。
《银幕》杂志:疫情之后,私人的,日记风格的电影(diary-style films)和以档案为基础的纪录片(archive-based docs)是否有所减少?
尼拉比亚:从艺术角度看,这些通过档案资料重温历史的趋势正变得更加深入和成熟。
在竞赛单元中,我们有一部来自格鲁吉亚的影片《限制》(Limitation)。在我看来,这部由 Elene Asatiani 和 Soso Dumbadze 执导的纪录片是档案作品的杰出典范。
在私人纪录片方面,印度导演阿南德-帕特沃德汉(Anand Patwardhan)的《世界是一家》(The World Is Family)则是最令人惊讶的例子——这位伟大的印度电影人少有地展现了非常私人的一面。
《银幕》杂志:今年的IDFA为什么选择向彼得-格林纳威(Peter Greenaway)致敬?
尼拉比亚:我认为,当今电影界,工业化的电影生产方式似乎已经赢得了胜利。我们讨论着像《芭比》这样的电影是如何成为戏剧生态系统的香饽饽的;说到纪录片,我们不得不以泰勒-斯威夫特(Taylor Swift)的《时代巡回演唱会》(Eras Tour Concert Film)为例。一切都太程式化了,创新的空间越来越小。
在这样的环境下,我认为彼得-格林纳威是真正能够突破自我并仍被认可的榜样。韦斯-安德森(Wes Anderson)的作品今天能在世界上占有一席之地,是因为彼得-格林纳威(Peter Greenaway)这样的人早早地打开了一扇门。他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是一个持不同看法的人,对试图接管艺术创作过程的工业制作机器有着深刻的批判。
《银幕》杂志:IDFA的「新家」Pavilion带来了什么?
尼拉比亚:它对 11 月为期 11 天的电影节的影响有限:只是一个新的漂亮场地。然而,对于 IDFA 这个组织来说,这是我们四年前与IDFA学院一起开始的转型的最后一步。
一直以来,IDFA所做的远不止11 月电影节期间的 11 天。我们正在巩固电影节之外的其他活动,以确保 IDFA 能够积极参与到阿姆斯特丹人的日常生活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