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错误》：爬出“陷阱”，冲当先锋

2023年10月24日刊总第3484期

近期最热门的国产片非《河边的错误》莫属。

该片由魏书钧执导，朱一龙领衔主演，曾美慧孜、侯天来、佟林楷、康春雷、黄俊主演，曾在今年入围了戛纳电影节“一种关注”单元、第28届釜山国际电影节“亚洲电影之窗”单元，获得了第七届平遥国际电影展迷影选择荣誉与费穆荣誉·最佳影片……

国内外专业奖项的肯定，导演魏书钧、原著作者余华、演员朱一龙自带文艺属性及话题热度的新鲜搭配，让该片还未正式上映就引发了极大关注。上映4天票房破1.1亿，豆瓣评分7.6，这对于一部文艺片而言，可谓是一个亮眼的成绩。

难改编的“陷阱”

《河边的错误》是作家余华创作的中篇小说，于1988年发表在《钟山》杂志第一期。

多年来，小说版权曾被多方青睐，但始终未能成功影视化。

余华曾在采访中表示，第一遍看小说的时候可能认为很好改，但其实是一个“陷阱”，改编过铁凝《红衣少女》的导演陆小雅以及另外两个制片公司都曾买过这部小说的版权，但对于改编都毫无头绪。甚至连张艺谋都掉进了这个“陷阱”，想把《河边的错误》改编成惊悚故事，甚至和余华一起谈了差不多十几天，都出来一稿了，还是不满意，后来只能改拍了另一部电影《活着》。余华笑称，没想到这几个年轻主创掉进去了还能再爬出来。

《河边的错误》的成书时间虽然距今已经有三十多年，但放置今天其故事依然具有先锋性。

小说中虚构了一个侦探故事，河边的杀人惨案接二连三地发生，工程师许亮偏偏两次都是先看到被害者人头，于是成了两起谋杀案的重要嫌疑人。他心中恐惧，自杀未死。精神崩溃的他在迷幻中又看到河边一个被害者人头，偏偏现实鬼使神差地证实了他的幻觉。内心承受不了这种宿命般的戏弄，于是他糊里糊涂地自杀了。然而，一个事实却在戏弄着大家：河边的杀人者原来是疯子，他的杀人毫无动机可言。被疯子愚弄了两年多的警官——公安局刑警队长马哲恼怒至极，亲手枪杀了疯子。疯子杀人无罪，执法者故意杀人有罪。于是，一场愚弄法律的闹剧一本正经地上演了。马哲极不情愿充当精神病患者，当他有意戏弄医生时，却天衣无缝地与这场闹剧的导演达成了共谋。

小说的主旨并不在于揭发凶手，而是通过找凶手的过程，探讨面对荒诞世界的生存哲学。因此，跳跃的叙事、前卫的先锋派艺术风格，都使作品的影视化过程困难重重。

了不起的改编

2018年，魏书钧的师哥、《河边的错误》总制片人唐虓珲向他推荐了这本小说。虽然当时并没有定下让魏书钧做导演，但那个时候就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想要创作的种子。2020年，魏书钧终于有机会去改编它，带着两年的阅读体验，电影版《河边的错误》开始启动。

除了文本上的改编难度之外，《河边的错误》在余华的作品中也并不是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但在魏书钧看来，正是因为这不是余华最著名的作品，才给了他足够的创作空间，让他可以与原作保持一定的距离。

原著实际上对细节的展现并不那么细致，而电影则需要在贴合原著的基础上，变得更加具像化、写实化。首先充满90年代文艺气息的场景布置，让观众快速融入这个故事中。其次，关于马哲什么时候发疯这件事情，在原著中余华并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而在电影中却埋下了一些可以追踪的烟雾弹。例如，马哲在影片中经常喝酒、抽烟，烟酒都是能够扰乱人心智的东西，再比如，马哲给以前的同事打电话询问三等功证书时，却被告知自己从未立过三等功。这段记忆偏差让观众迅速从抽丝剥茧的探案过程中抽离，电影的荒诞性也显现出来。这些具像化的处理方式，都让影片有了可供讨论的空间。

余华认为电影很大的一个优点，是拍出了小说中所没有的那些部分，甚至电影结尾超越了原小说。他还称赞魏书钧导演把生活的质感拍了出来，“我看了两遍，第二遍更喜欢，真的非常高兴”。

“没有答案”

作为一部先锋文艺片，《河边的错误》依然受到了不少观影者的质疑。影片在前半部分充分蓄力之后，结局并没有让观众获得想象中的答案。以至于在影片结束时，很多人都发出了 “电影就这么结束了”的困惑。甚至许多观众坐在座位上搜索着影评人的分析，试图发现遗落的细节，解开诸如凶手是不是疯子、马哲究竟疯没疯、什么时候疯的等谜题。

这似乎是主创们早就料想到的事，因此在电影海报上直接打上了“没有真相 不如发疯”几个大字。一方面，这种开诚布公的方式，反而加重了观众探讨电影的欲望。每一个疑问背后都隐藏着一个乐于思考的观影者，而每一个独特的见解成为了电影的一部分。另一方面，《河边的错误》开辟了悬疑片的另一条路径，即结果并不重要，其中过程才值得探讨。而这也让影片想要表达的荒诞主旨更加突出。在这一过程中，边缘化的“异类”被主流价值围追堵截后走向自我毁灭的过程，远比谁是凶手更加直击人心！

故事没有答案，也不必有答案，正如余华《河边的错误》的序言中所说：命运的看法比我们更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