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影分享：《瞬息全宇宙》美术团队访谈——低预算作品更需要务实的设计观

编者按：

杨紫琼领衔主演的《瞬息全宇宙》爆火一段时间了，一向挑剔的IMDB打出了8.2的高分，豆瓣对于这部低成本作品也给出了7.6分的肯定。本片的设计难点在于，虽然预算很低，但场景数量很多，要求很高，相当一部分场景都要求随摄像机移动，大量道具需要爆破乱飞，并且同一场景在不同的宇宙中需要有差异化的设计。本片是独立制片公司低成本作品，拍摄时间也很有限，美术团队为高质量地完成拍摄任务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在创作初期就决定省去概念（气氛）图的绘制，只用情绪板和简单模型表达前期设定。在寻找场景过程中贯彻了一景多用、能省则省的原则。在设计与执行时进行了大量做旧处理，保证了中国元素和场景质感的统一（也是本片在豆瓣评分不高的原因之一）。

低预算作品更需要务实的设计观

受访人：美术指导JASON KISVARDAY、副美术AMELIA BROOKE

翻译：之了

瞬息全宇宙(Everything Everywhere All at Once)不仅是影片的标题，也是这个项目美术团队每天的感受。从我们阅读剧本的那一刻起，我们就知道这将是一个挑战。剧本上密密麻麻的堆积了大量描述，由于电影错综复杂的情节与设定，每次故事跳到另一个平行宇宙后都有新的设计需要考虑，特别是新旧宇宙同角色如何设计差别。这是一个需要美术团队理解、吸收和解读的问题。

一、首要挑战：较高的设计要求与较低的创作预算

本片美术设计的首要挑战是对场景的要求相当多：相同场景在不同宇宙中要展现同中存异；场景中需要有能打破、移动和爆炸的东西，好比特殊道具和人偶（puppets）。因为本片是独立电影预算来制作的（A24制片公司，成本2500W美元），所以美术团队必须精打细算地解决这些问题，不能像大制片厂那样大笔一挥。▲ 大量道具需要爆破和飞舞

导演组知道他们的要求很高，并明确表示在这个项目上“场景的数量比质量更重要。”除了精心制作的几个主要场景外，其他大多数场景都只在屏幕上出现片刻，真正做到瞬息全宇宙。我们的目标是不要在次要的场景上过分执着。如果对每个场景都过分执着，则会对时间、预算等资源造成不必要地浪费。当项目中多数想法看起来不切实际的时候，一个务实并能解决问题的导演是很必要的!

作为美指，杰森已经习惯了这种工作方式，并且和导演丹尼尔亲密合作超过十年，包括MTV、短片、广告和最近拍摄的剧情片《瑞士军刀男》。此前所做的每一个项目几乎均涉及复杂的故事、较高的视觉要求、低预算的困扰，因此需要非常务实的设计方案。多年来，美指杰森和导演丹尼尔斯相互信任，形成了一种对电影项目的快速工作方法，而美指杰森的是推进项目的关键。独立制作公司必然侧重考虑成本，因此大部分项目工作时间会非常紧张，没有太多的时间开创作研讨会，或是设计精良的概念艺术。大部分美术设计沟通是通过较为粗糙的模型和情绪板。

幸运的是，《瞬息全宇宙》大部分部门负责人都曾经与导演团队合作过。因此主创团队从项目开始就更容易解决各类问题。大量的场景涉及到我们多年来共同开发的技巧：装满碎片的空气炮，吹叶机吹头发，以及其他复杂的实际物件/视觉特效/特技表演，这些都是部门之间精心合作的成果。本片主创团队是我们长期合作的固定班子，才能够在时间和资源紧张的情况下完成如此复杂的创作要求。

每个场景都要适应一些而奇特的动态要求，道具和布景都需要打破、爆炸或配合复杂的摄影机移动。即使是实景也不例外--每个场景都需要一定程度的改动，以实现导演的设想。例如副美术阿米莉娅要执行本片的黑洞场景设计，施工既要面对不断变换的时间表，又要努力配合特效团队。面对所有特殊的场景设计要求，本片主创团队的重要优势是，影片的大部分内容是在一个大的实景地拍摄的（一栋用来报税的政府服务大厦），这使得与部门间迅速沟通变得很容易。

▲ 国税局场景中的黑洞置景

二、国税局拍摄地：主场景与办公区域的合一

国税局是本片主场景，找到该场景的拍摄地至关重要。此外团队还需要找到一个足够大的多功能区域，满足包括团队办公、场景特技演练、放映室、服装道具储存等等。经过多次的考察，我们定在西米谷（Simi Valley）一个巨大的废弃办公场所。它的空间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在建筑的中心有一个巨大的中庭，而且它有很多隔间，我们能够游刃有余地重新划分工作和拍摄区域。美术团队用油漆粉刷并且用图案重新装饰了旧楼，让它看来更像使用多年国税局，并且还用泡沫制作了可拆卸、可滑动、可翻转的一个个隔间。并且添置了电梯、保安更衣间、杂物间等重要小场景。

▲ 国税局场景平面图

布景师Kelsi Ephraim为国税局打造了的陈旧的质感。国税局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老式的电脑、过时打印机和混乱的布告栏。此外布景团队在国税局办公室中使用黑色泡沫方块来代替远景或焦外的电脑显示器，借此代替实际所需的大量电脑节省预算。 ▲ 国税局场景影片截图

我们最初的灵感都来自于国家地理栏目一部关于国税局的纪录片。我们 从纪录片中收集到了许多关于政府办公室文化的有趣的小细节 。平面美术师Michelle Peters使办公室里充满了各种的标志、文件、标签、收据、杂志封面和海报。办公室之外，Michelle还完美地完成了几个中国风味浓郁的场景布置（洗衣店、功夫比赛、学校教室、小巷）、3D标牌、车辆和道具的绘图工作等等。Michelle  让不同宇宙的视觉设定活灵活现起来。

三、杨紫琼的家场景：被做旧的美国梦

在电影中，王氏（杨紫琼）一家人住在他们开设的洗衣店上的公寓里。我们几乎考察了洛杉矶的所有洗衣店，但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实景拍摄地——洗衣店和公寓的二合一。最后，我们选择了一个适合的独立的洗衣店实景，并在后期用视效添加了公寓。

正因如此，我们在设计王氏公寓时几乎没有任何限制。王氏公寓的外观和内部都受到洛杉矶Dingbat Apartment设计的启发（上世纪美国西海岸典型的中低产阶级建筑），外部是简单干净的线条，内部是糟糕的地毯和低矮的天花板。美术团队的建筑协调人（construction coordinator）Dason Vercher刚刚离开一个剧组，此前剧组的场景可以用作王家的住宅，阿米莉亚和杰森对此非常同意，这不仅节省了美术成本和环境，而且可以利用现成的旧物。

▲ 家场景平面图、置景图、影片截图

我们在影片中的许多地点都是实景，我们希望王家的公寓也能有这样的感觉。油漆师Josh Votaw为公寓添加了一层又一层的岁月痕迹，而布景设计团队则添加了大量的装饰品，所有这些都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讲述了一个不同寻常而深刻的故事。同样的场景在“热狗手”宇宙中被重新装扮，杨紫琼和同性恋人柯蒂斯住在一个爱情濒临崩溃的家。布景师Kelsi提供了灵感，在不失去中国特色元素的情况下，用猫咪照片和代表同性的粉色系进行设计。

▲ 香肠同性恋宇宙的家设计

美术团队还对洗衣店进行了大修。工作人员用乙烯基把标准的不锈钢洗衣机，用沉闷的复古色调和风格化的图形进行了处理。我们还为平板电脑贴上了复古色，并使用了怀旧墙纸覆盖柱子，以增加木板以外的主色调变化。布景师Kelsi Ephraim对洗衣店的层层装扮，结合平面美术师Michelle Eters的图形设计，为王家的本土生意和美国梦注入了灵魂。

▲ 洗衣房置景、影片截图

四、代表危险的房车：为寻求质感真的找危险人员购买

连接多个宇宙的重要场景的是洗衣店的房车。美指杰森希望这不是一个在车辆租赁商店可以简单找到的车辆。美术团队在Craigslist、Facebook Marketplace和其他独立的销售平台上搜索，然后找到了这辆代售的房车，最后在洛杉矶里一个不安全的地段找到危险人员用现金购买。Lia Burton负责房车的内景，房车买了后开回国税局布景大楼附近进行装饰，一部分使用了原本的房车部件，在尽量不增加占地面积的情况下，另一部分布景让房车内部尽量看起来拥挤而混乱。

▲ 房车模型、平面、影片截图

这部电影是我们职业生涯中最有活力、最幽默、最令人欣慰、最有灵性、最令人疲惫的项目之一。在新冠期间分享制作这部电影的喜悦是一份特别的礼物。影片在后期花了很长的时间来使它设计更加完美，我们为作品感到自豪。我们希望观众喜欢最后的成片，就像我们享受设计的过程一样!

五、一些影片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