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港片动作电影内地化能够成功?林超贤导演谈《湄公河行动》
林超贤是香港导演中为数不多敢于追求个人标签和影像风格的导演,他也可以说是近几年最红的香港导演。从电影《证人》以后,其电影风格逐渐成形,《火龙对决》、《线人》、《逆战》、《激战》等作品均炙手可热,尤其《湄公河行动》更大获好评,在十一档期开始票房逆袭。
80年代末期开始,林超贤开始为陈嘉上导演做副导,从《逃学威龙》《霹雳火》《天地雄心》到与陈联合执导的《野兽刑警》,在第18届香港电影金像奖上大出风头,斩获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两项大奖,才从此走向导演之路。林超贤导演在场面的处理与动作场景的设置上技巧相当圆熟,其师傅陈嘉上都赞其为天才。
(导演林超贤在试戏)
此次篇文章是有两次访谈整合而成,一篇访谈比较偏向《湄公河行动》本身,一篇更偏向林超贤导演本人。其中关于林超贤导演本人的访谈由风间隼老师进行,感谢风间隼老师的帮助,风间隼,影评人,喜爱各种动作电影,长期活跃在豆瓣、时光网。影评文章见诸《看电影》、《中国新闻周刊》、《虹膜》等各类杂志。
关于电影的节奏上,您是怎么想的?
拍电影是一种挑战,一场戏如果没有把观众心跳调动的话,那这场戏就有可能不好看。关于《湄公河行动》的节奏,我想让整个电影的节奏快一些,它不仅是简单表达一个真实案件,要把重点放在整个案件中的迂回部分,比如怎么把毒贩引诱出来,为什么几次都没有抓到,最后怎么抓到,等等这些。
电影是根据真实案件改编的,那么改编的准则是什么?
“湄公河惨案”整个案子前后花了八个月的时间破获,但电影中不可能讲完这八个月,很多东西要压缩掉,所以我需要配合整部戏的人物关系进行大篇幅取舍。之前博纳派出了一个采风小组,记录了昆明审判糯康的法庭现场全过程,也整理了所有参与案件人员的访谈。我所有的创作想法,都是这份录音素材和真实参与人员聊天中得出来的,把当时的情况伸延或者是放大,电影只有两个小时,所以我必须要把最有感觉的东西连在一起。
整个电影所有的起点都是从真实而来,我们给演员用的枪都是真枪,我们在泰国专门找人用一个月的时间教大家如何拿打枪,这些真实的装备有几十公斤重,演员们穿上表演都很辛苦的,但是呈现效果绝对是在另外的警匪片里没有看过的。包括电影里面出现的娃娃兵都是真实的,当然,电影出现的娃娃兵都是真实的,当然,放进电影中不单是为了表现真实,因为毒贩最令人愤怒的就是控制小孩,用毒品让小孩变得残暴,改变他所有的价值观,这些也是我想要表达出来,让观众去知道这些情况。
《湄公河行动》剧照
我跟我师父(陈嘉上)拍电影的时候,因为师父之前喜欢拍爱情、喜剧这种影片,我自己蛮喜欢动作的,在拍《逃学威龙》的时候,周星驰的背景是一个飞虎队,这其实就是我想出来的,当时我很想给周星驰这个角色有一些设计,当时师父就给我机会让我去想。在《逃学威龙》以前,香港的警匪片所有出现的飞虎队都是很不靠谱、乱来的,因为当时我有好几个朋友,都是飞虎队,我就跟师父说:飞虎队很好看,造型很新鲜。自从《逃学威龙》出现了以后,所有电影里面出现的飞虎队就都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所以,我觉得需要有人往前走一走,对这个我很有满足感。
我比较追求真实,因为我比较喜欢这种东西,我觉得像刚才说飞虎队是一样的道理,我们必须要吸收一些现在新的改变,比如说一个飞虎队的造型,它其实里面充满很多技术,很多新的东西在里面。像拿枪的姿势都是有不同的改变,改变从何而来呢?就是从实战里面。其实电影应该把这些东西不停的更新,才有味道。只不过大家有时候,对某一件事情不重视,就找一些电影来看,然后随便说就跟他们这样子差不多,就再也不想花时间在上面。但是对我来说动作也是一种策略、战略,我自己确实比较喜欢它。
因为我师父陈嘉上也蛮喜欢军事的东西,后来到《飞虎雄心》的时候,他很多东西都交给我去弄。当时师傅在拍《武状元苏乞儿》,我没有跟他去,留在香港做资料,准备了一个房子,所有墙壁都贴满了资料,其实那时候电影还没有投资,都不知道能不能拍,但是我做的很过瘾,等师父拍完《苏乞儿》回来,有一天他说,找到了投资人可以拍了。当时他知道我已经花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就对给我说,不如这个电影就你来主导,就给了我一个机会。
您觉得您跟其他香港动作导演的风格差别在什么地方?
林超贤:我经常说到这个题目,电影所有技巧都是语言,这个电影里面哪个语言是要放多长,重点在哪,这个是我比较重视的。比如说某一种语言,可能是一个很美的东西,但是那个美在里面有没有内容,我就不会考虑。
你的电影里面能感觉到一种压迫力,感觉您特别喜欢表现人在极端状态下拼命的感觉,不管是拍警察,拍匪徒,为什么喜欢表现这种状态?
林超贤:我觉得人生是这样子,人生一定是风风雨雨的,如果没有什么风浪,而且成功的话,那你真的很幸福,但幸福不见得会发生在每个人身上。所以我只是觉得在电影里面,因为剧情需要有时候要比较强烈一点,同时也反映出人性。人必须经历过很多高低来磨炼自己的斗志,我很坚信这一件事情。
能不能说说您当初自己是怎么进入电影这一行的?
林超贤:应该都是缘分,第一次参加拍电影时,我其实是一个暑期工。读书的时候放暑假去找工作,是一个办公室助理的职位,其实我并不知道是什么公司,然后去之后才知道是新艺城。
第一份工作就是帮制片组把信件送过去,以前没有互联网,需要人手去送。所以那时候我其实还没去过片场。但是当时认识了一帮电影圈的朋友。比如说叶伟信导演,还有在做制片、监制的一些人。
当时做完以后我就回去读书了,后来毕业去了一个广告公司,那个时候才接触到拍片是什么样子。然后在广告公司里呆了几年,慢慢开始对拍戏有兴趣,所以很想接触一下大场面。有了这种想法,然后也碰到一些朋友,有机会就跑回电影圈了,当时做助理制片。
《湄公河行动》剧照
1996年的《 G4特工》应该是您独立指导的第一部电影。您入行的时候,正是香港电影发生很大变化的时代。如果说以前是黄金时代的话,在97年之后,受到很多的冲击或者是波折。您对香港电影在回归前后,包括这十几年来的变化,有没有什么想法?
林超贤:其实我觉得香港,有两波最大的冲击。第一波就是盗版,96年盗版最厉害的时期,电影院都减票价,为了跟盗版竞争,票价减了一半。那个影响很厉害。第二波就是金融风暴的时候,当时有很多同行都撑不住了,工作人员也很痛苦,最差的时候可能全香港只有一部电影在拍。
在那么萧条的环境下您决定坚持下来,还能一直拍到现在,您觉得什么支持着你走到今天?
林超贤:我96年当导演,当完之后就金融风暴了,很不幸。但我觉得这样子放弃,还没做好一件事就走,有点儿不甘心。说实话,已经入行这么久,如果是因为自己做得不好,只好走另外一条路,那我接受,但我才刚开始当导演,还没开始就这样走了,那不行,我要继续留下来面对。所以我当时一直坚持下来,当然那个时候很艰难,每个人都很艰难。
您到现在基本上都坚持香港制作的路线,您对大陆这边的电影市场有什么认识?以后会不会逐渐向北发展?
林超贤:有时候很想去试一下。我是比较好奇,很多之前的同行已经进来大陆这边了,都有了自己的工作室,但是我怕我抓不准。抓不准的话,可能自己的特色就没有了,然后去抓别的东西又抓得不好的话,我就怕会不知道怎么走。我不是不想,只是我比较挑剔,就是要看那个题材,是不是我可以能有信心做得到。做得到,我才做。《湄公河行动》讲警匪之间的故事,并且故事不是发生在国内,如果发生在国内的话我可能就不敢接了,因为有很多关系我不懂,而这个项目对我来说没有包袱,所以我才敢去做。
您觉得您的导演生涯中,对你产生影响的作品是哪些?
林超贤:当然是《证人》了,对我来说《证人》不是动作片,它是剧情片。因为《证人》其实是我第一次拍剧情片,是一个新的点。我可以去尝试一个不是主打动作的一个电影,做完这件事情,觉得自己特别有感觉,突然之间,好像一个电影跟自己的联系很深。所以后来一直都往这边走。
您入行从最基础的技术人员做起,我们也知道您有不少老师。您觉得对自己产生影响最大的人是谁?
林超贤:最大的师父当然是陈嘉上。但其实我师父从来没有教过我电影应该怎么样,一句都没有。以前我们在香港当学徒,老师不会跟你说怎样怎样,没理论的,你需要你自己看,能看多少就看多少,看到后你能做到,你就行,做不到,这是你的问题。我们都是在片场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