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更新换代,昔日港片英雄何去何从?《喋血双雄》吴宇森谈创作

2022-12-16 21:02

吴宇森最多次提到的就是中国电影到了更新换代的年代,这次论坛他人也是非常健谈,讲了一个多小时,被打断几次,后面也进行了多次补充,谈到了很多我们印象中的香港电影以及香港电影人,那个时代以及一去不返,这些迟暮的英雄,将何去何从?这一代的情怀又沦落哪里?这是来自北京电影学院的一次小型论坛,根据文章实录整理,如需转载,请标明来源影视工业网。


我今天跟大家分享一下《喋血双雄》的经验,因为这部电影我可以说,我拍电影以来,拍的最潇洒拍的最满意的一部电影,虽然没有达到百分之百的理想,但是也有90%,还有最重要的是,也是由于这个电影,把我带进了好莱坞,欧美电影人注意我吴宇森这个人。有很多媒体的朋友,电影圈里面的朋友问我,怎么样打开国际市场,怎么样让我们的电影走进世界。我觉得《喋血双雄》可以作为一个例子


关于香港电影的情怀:


我先讲一个比较有趣的事情,大概1993年、94年的时候,这个电影卖给哥伦比亚,卖给他们重拍的版权,这是第一部中国电影能卖到好莱坞去重拍。那个制片公司制片人就问我要剧本,我说没有剧本,你去剪辑机上,把每一个画面抄下来就是剧本。为什么呢?我拍摄没有剧本的,我拍《喋血双雄》完全没有剧本,甚至连一个完整的故事大纲都没有,只有一个概念,我一面拍一面写,在拍摄之前,我整个电影都在我的脑海里面,甚至有很多对白,有很多情节,都是在现场我跟演员一起研究,跟徐克一起研究,或者在拍的前一个晚上,我才把这场戏写出来,所以那些外国人就很惊讶,这么庞大复杂的电影,里面有那么多的新的技巧,不一样的剪辑技巧,怎么样可以驾驭,控制整个电影呢?这其实也大概是一种天分吧!我讲这样的话,并不是说电影怎么样,其实我在香港拍的90%的电影,都没有剧本的,有的时候只有一个大纲,《英雄本色》也没有剧本,也是一面拍一面写的。


在80年代香港新浪潮开始,香港电影的创作环境,创作氛围都是非常具有的。由于新浪潮导演,像徐克、许鞍华等等,包括我们年轻一代导演,电影都很卖座的时候,对市场把握的时候,在投资方和我们之间,会有一个信任,这种信任,建立在:因为我们每一部电影都有稳定的票房收入,还有外部市场相对来讲,也比较稳定。所以说我们可以允许我们一边写剧本,一边拍摄,因为我们在筹划一个电影的时候,也会计算出这个电影的回收,在本土会回收多少,在外部会有多少回收。因为那个时候比较容易计算,那个时候香港片,能够卖到版权的,仅限于外国的唐人街的一些戏院,并不是真正的国际性的发行,国际性的发行是从《喋血双雄》,李小龙的电影开始。所以说,有一种互相之间很强大的信任,所以在创作上,我们能够自由的发挥。


关于《喋血双雄》


那拍完这个《英雄本色》之后,因为我觉得《英雄本色》还不是最理想的一个电影,《英雄本色》我也很爱这个电影,但是我真的想拍的电影,其实像《喋血双雄》这样的电影。 这个电影的起源,我年轻的时候,尤其在60年代,我很受西方电影,尤其是欧洲电影的影响,我对法国电影很入迷,尤其是法国专门拍犯罪电影的梅尔维尔,他拍过阿兰·德龙演的《独行杀手》,还有《红圈》,他的电影我都好喜欢,也很崇拜。那是在70年代,那个时候我也很爱看日本的警匪片,那我很想拍一部戏,我把我所有电影的最爱,或者是我曾经受过影响的电影,放在一个戏里面,所以就产生了拍《喋血双雄》这个故事,其实这个故事的来源,第一是从梅尔维尔的《独行杀手》,《独行杀手》在开始执行任务的时候,在夜总会里面他杀了人,然后被唱歌的一个黑人的女歌手看到他,但是那个女歌手,在警方调查这个案件的时候,没有指认这个杀手,这个杀手为了回报她,就为她牺牲了自己。


另外,就是我很喜欢看高仓健的电影,里面的警探跟杀手的关系,也是从高仓健那个电影,以前在香港和澳门拍的,我忘了那个片名叫什么。但是香港中文片叫《枭雄喋血记》,所以我后来用了《喋血双雄》。那有这个构想的时候,因为在香港那个时候要拍这样的电影,很难去跟投资方,跟老板去讲这样的概念,我要拍一个警探跟杀手的故事,这是因为这个警探要抓这个杀手,他必须要先了解这个杀手,他必须要先进入这个世界,你了解他,才能够抓他,结果就是因为这份了解,反而变成了一种惺惺相惜。你跟投资方讲这样故事的话,他听不明白,也很难想象,这个故事是怎么样的电影。但是还好,我有一部《英雄本色》,那个时候老板以为,我会拍一个《英雄本色》第三集之类的电影,后来还好,我的监制合作对象徐克,非常明白,到目前为止,我跟他是最有默契的一个合作伙伴,他很支持我,但是那个时候,只是有这样一个构想,还没有剧本。但是那个时候拍的时候,产生另外一个问题,像这样的题材,我本来想用新人,用新的演员,没有那么红的演员,因为这个电影,比较个人化,不是那么商业化的电影。我那个时候,已经是第一个破香港记录(票房)的大导演,那个时候的环境,因为周润发《英雄本色》又红了,在全世界的片商都要周润发,我这个戏如果没有周润发,就拍不成了。后来周润发是很讲义气的一个人。我整年的戏都拍不成了,我就说老板让你来演出,其实我心里面想他,他那个时候红到了,每天都两三组戏在拍,非常红。后来他跟老板说,他答应演出我这个戏,载加上李修闲和徐克,后来才有拍这个戏的机会。


要拍这个戏的时候,也没有剧本,也不知道这个故事的发展会是怎么样,因为一个创作者,我觉得浪漫是最痛苦的,浪漫往往不那么容易被人所理解的,很有趣的一件事情,我这个电影拍了一半,所有工作人员都不知道这个戏的风格是什么,这个戏讲的是什么。那个是后话。还没有剧本之前,我鼓励大家要出来做电影,要做创作的时候,最好有一个创作的合作伙伴,那个时候徐克做我的监制,我只是跟他讲了我的构想,我说这个警探跟这个杀手之间,他们当中除了一份惺惺相惜,但是也有一种互相敬重的体育精神,也有一种竞赛,我说如果能够设计一场戏,在一个很热闹的运动形式的方面,来进行暗杀的场面,我相信这个气氛会很震撼,也有两个人互相较劲的那种感觉。在没有剧本之前,刚好有一个龙舟的竞赛,我马上请两个摄影师,先去拍纪录片,不管将来的故事发展是什么,我那个时候自由度到了这个程度,把整个龙舟竞赛过程,先拍下来,快慢镜头,将来考虑到剪接蒙太奇的运用,把那个龙舟拍完以后,然后才想故事,才开始写大纲,一直到几个月之后,才开拍。所以说我们当时创作这个电影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情况。


但是《喋血双雄》排了90几天,以前在香港拍戏的时候,通常工作人员跟演员签约的时候,先从45天到60天,60天是最多的了,但是我拍摄的天数,花的钱,都是比一般的电影多一倍,我那个戏拍了90多天,已经在香港来讲,那个时候也是破了记录。底片我估计用了200万尺。因为我拍戏的方式,我跟很多导演拍戏的方式都不一样,因为我没有分镜头。我只有一个剪接的分镜表,我以前在香港,我们拍戏的时候,拍他所需要的镜头,第一个镜头你看着我,然后跳到第三个镜头你点头,第六个镜头拍你讲整句话,把它拍过来,我就没有,我是每一个角度,远景、中景、近景。然后我在剪接的时候才分镜头。那我以前拍戏呢,我拍《喋血双雄》的时候,第一,我的工作班底没有接触过这样的题材,也不知道我的想法,我也很难用语言去解释这个画面是什么含义,还有这个戏的风格是怎么样,我只是跟他们讲,我希望周润发他中枪,染满了鲜血,就是有这样的想法。然后让制片,我说找一个法国式的房子,这个法国式的房子,有一个落地窗,我有一个特别的画面,我要这个镜头在窗户外面移动一格一格的运动,第一格我看到杀手到了那边,第二格再移动过去,是一个人影,警探在那边,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表情,镜头再继续到第三格窗口的时候,又换回那个杀手,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表情。那个人了解这个用意是什么意思,然后他们说,在香港哪里能找个法国式的房子啊,我说这个房子我只要一个窗,要一格一格很长的窗,没有人明白,后来具体去找景,后来找到一个古老的大厦,有那样的窗。然后摄影师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拍,那个时候比较痛苦一点,我跟摄影师签约,签了45天,他45天他就跑了,然后我就求他,我的戏才拍到一半,要统一风格嘛,因为他拍,领会不到我的意思。所以他走了以后,我们就换了另外一个摄影师,所以有两个摄影师的名字,我用回《英雄本色》的摄影师,来继续拍下去。演员大概知道是一个杀手一个警察和一个歌女的故事。因为我们临场讲对白,他们就很用心演。


如何和演员合作:


我跟演员互动的方式是这样,我不教戏,我也不怎么讲戏,我拍每一个演员的时候,我首先对她有一定的认识,我了解她的优点,她的缺点,她的美,她的不美,她讲话的语气,她讲话用字的方式,我都比较清楚。我在另外一方面,我想剧本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一个表演,我到现场,我好像画画一样,我希望有新的灵感,因为那些演员,既然我对她了解了之后,所以到现场演出的时候,果然是我想象的,她是低头,还是走两步,还是看着窗,还是怎么样,还是感叹还是怎么样,果然是我想象的。我往往会鼓励演员,你可不可以给我另外一个方式,或者是可不可以把她的经历,曾经有过的经历,放到这场戏里面,我会让她改对白,我可以让她加对白。比如有一场戏,你看周润发被他的好朋友出卖了,他拿着枪对着他,拍那场戏的时候,完全没有剧本的,我说这场戏你很痛心,因为你相信了十几年的朋友,他出卖你,在你的人生里面,有没有被朋友出卖,当时你的感觉是什么,那时你跟他讲过什么,忘了我们拍的是杀手片。


所以我拍《英雄本色》不是讲黑社会,我对黑社会没有那么深入的了解,我在拍一个人的故事,所以我拍他的时候,我就说,他刚入行的时候,他赚的钱,帮助一个朋友全部交工资,结果到后来,这个朋友,反而捅他一刀,把他出卖了,他很伤心。我说你把朱江当做是你当年的朋友,你当时讲了什么,对白你就讲什么,有一些是他曾经讲的,到最后有没有原谅他?到最后完全原谅那个朋友,他知道在这一行都是这样,所以说,他后来本来要想杀朱江,后来他枪放下来了,眼泪流下来了,很自然的眼泪流下来了,我没有要求要流眼泪,他就流下来了,我是这样跟演员合作。


甚至我去美国拍《断箭》,也是用这样的方式拍。我的英语并不是那么流利,但是我用这样的方式来鼓励演员这样做。因为在美国,原来美国不管是多大的明星,都是受限制的,第一不能改剧本,第二不能临场加对白,你任何一个改动,都会影响制作预算,还有公司的控制能力。但是我让他们改,我说老板不在。比如说有些戏美国的动作片里面,英雄是不能流眼泪的,不能面对镜头流眼泪的,我说你可以流眼泪,流眼泪来讲这个对白,会好一点。他说我可以吗?我说你绝对可以,结果他就按照我说的,最后我们把《变脸》,拍成一个很感性的电影,就是用这样的方式,跟他们沟通的。那我拍《喋血双雄》的时候,基本上很多场次都是这样。在拍动作场面的时候,拍动作场面的时候,也是我个人自己控制,我自己设计动作。我不会武功,我没有开过枪,我也不会开车,但是所有动作场面,连演员怎么拿枪,都是我自己设计的。我不像别的电影,别的电影一到动作戏,就交给动作指导,因为动作指导,他去分镜头,他去拍,他去剪接,他爱怎么拍怎么拍,变成两个或者是三个不同风格的电影,我要统一风格。那么我设计动作的时候,我用歌舞片的原理来拍动作戏。


拍电影的重点:


那么这个戏的时间够长,但是这个戏,我很重视剪接,我很会剪接,所以我鼓励年轻的朋友,学导演的话,最快的途径,最好的途径,就是先从剪接开始。60年代,电影大师大卫·里恩,他原来就是一个很出色的摄影师,他后来拍了《阿拉伯的劳伦斯》、《日瓦戈医生》,是一个伟大的导演,其他的像是希区柯克,他也是很会剪辑的。我拍电影的时候,因为剪接师都是老一辈的剪接师,不大习惯没有分镜的镜头,他不知道怎么接起来,不知道怎么剪一场戏,所以就变得这个戏很有趣的,有大部分的戏是我自己剪的,我跟我的副导演,他帮我剪。那个时候拍戏比较疯狂,白天拍戏,晚上剪片,剪到快天亮了刷个牙,又去拍戏了。我的工作室也是一个剪辑室,我的工作室只有一个牙刷,有一个睡袋,三个椅子拼接在一起,就是我的床。这个电影,自己会剪接,喜欢研究剪接,我很相信像一位导演说的,他每一部戏都有一个创新,他每一部戏都创新一个新的技巧。所以我也是在我每一个戏里面,希望做出新的技巧,结果有一些剪接的方式,是我想象不到的,那么成功,后来反而是成为外国有一些电影学院,拿来做教材的。那些好几个剪接方式,在蛮有趣的情况之下产生的,在拍摄的时候,有一些是曾经已经有过的,就是说一个杀手和一个警探,在不同的窗格出现,他们两个互相之间进入对方的心理状态,那种方式,还有打斗那些剪接,都是我自己剪的。另外有一些剪接的方式是蛮巧妙,蛮好玩儿的。所以后来我自己也参与剪接,到最后整个戏剪接完了,拍完了。我的团队才说,原来这个戏是这么浪漫的。这个演员,他们以为是拍《英雄本色》第三集,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电影。所以说这个电影,很多在创作上有一些经验,我觉得蛮好玩儿的。到现在值得跟大家聊一下。这个是我拍的最放任,最自由的一个电影。


提问:最后影片要套原底的时候,我觉得套原底,这个剪接得疯了,你想你拍40万尺,而且又没有场地,又没有板,看片编号去套去?


吴宇森:我们拍摄是没有录音的。因为那个时候香港拍戏,第一是为了省钱,第二是因为拍动作戏的关系,影片的镜头运用,跟动作的方式,自由度比较大,不受录音设备的影响。但是我们配音还是用原来的声音。那个时候也没有监视器。我们从开始就必须训练成高度的记忆能力。做场地也好,副导演也好,首先我们对摄影机器镜头都非常熟悉,这个镜头能产生什么样的画面,这个轨道镜头运用,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都很清楚。我不需要在摄影机旁边看,我只要看到这个镜头应用,跟演员的演出配合,我就马上可以看出,他们所拍摄的镜头,是行还是不行。不行,马上重来。当你运动到一半的时候,还没到一半的时候,走动了一下,赶快再来。还有构图什么的,都是很清楚的。所以以对镜头熟悉,要对剪接熟悉,要掌握和把握,再加上音乐感,对导演帮助很大。


说到这个戏的剪接,那个时候我们都剪毛片,很好玩儿,我们都很怀念,那个毛片,把毛片挂在自己脖子上,然后一条一条的挂在上面,然后一格一格的放,然后去剪,有的时候剪到满地都是碎片,那么我的副导演梁柏坚导演,他在旁边,通常把我所需要的镜头,先发给我序号,先帮我拼在一起,先周润发进来,然后那个杀手埋伏......他把排上序号,我稍微调动一下,然后把每一个镜头头跟尾,那些都剪掉,拼在一起,就是一个画面。当剪接到周润发转身开枪,我拍了三个角度,一个是高的角度俯拍下来,他一转身跳起来,机器的第一角度,看他又是一个转身开枪,另外一个侧面的角度,也是一个转身开枪,三个角度,如果你把每一个片段的头跟尾去掉,这是一个连续的动作,这三个不同的角度,但是仅有一个转身的动作。但是把这三个拼在一起的时候,我一放,头跟尾没有去掉的时候,变成三个是重复的动作,转一下,俯拍转一下,这块转一下,我说这样很好看,还很潇洒,我说就这样了,不用剪了,结果这个镜头运用,这样的剪接方式,成为经典。我引去好莱坞的很多电影,都在模仿,不管是拍《撞车》,还有《黑客帝国》,因为那个导演我们都是好朋友,他也是用了这样的技巧。所以有一些创新的技巧,你往往在不经意当中,或是这样一些试验当中,会跳出来。后来有一些电影学院要解析这样的运用,怎么来的?或者是有什么意义?我说你用在不同的地方,就有不同的意义。


关于拍电影的闪光点:


所以那个时候,我很注重现场的灵感和感觉,有一场戏,周润发,在龙舟竞赛,下来一个人,他开船去到一个海滩,他作为一个杀手,有高度的警觉性。那场戏就是有一个杀手在埋伏,他想打他。那个时候老是在想,如果他一上岸,抬头一看,那个杀手在那边那就可以了吧,通常都是这样拍的。但是我觉得这样不够神采,这样拍周润发好像太普通了。后来我就想,如果对方拿着那个枪,有一个瞄准器,如果有反射的话,它应该反光出来,但是这个杀手,为了让对方知道,怎么样发现有人埋伏在上面,有没有什么惊讶表情,故作虚惊这样子,后来我一想,给他戴个墨镜,然后他就把那个墨镜一拿下来,往旁边一对,那个杀手在山上面,拿枪的那个瞭望器,那个反光,反影到他的眼睛里面,那个镜头一拍,又能显出这个杀手的精明。这些灵感都是在现场想出来的。所以我跟我的团队说,你忽然间要擦亮眼睛,我忽然间,刚才路过的地方有一棵树,我觉得很好看,赶快帮我抬过来,他们就赶快把那个树抬过来,香港那个时候,那些乡下的农民是很凶的,你砍他们一棵树,他们会拿刀砍你的。所以跟我的戏,工作组都比较辛苦。所以往往有的时候,有一些技巧,就是这样现场的灵感产生出来的。


另外拍这个戏,大家肯定很好奇,那个鸽子是怎么来的。作为一个杀手,怎么去描写一个杀手,因为他不是一个普通的杀手,他是一个人,他所做的事情,并不一定会得到所有人的认同,他做的事,有对有不对,但是在我们这个道德社会里面,他是一个不对的人,但是他又很孤独,没有人了解他,没有人肯原谅他。虽然称为杀手,等于我们这边的剑客。其实我拍杀手,我拍《英雄本色》,我在拍一个剑客的故事,我在拍一个杀手的故事,那个杀手在用枪,等于我们剑客用箭一样。他没有地方可以去,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会接受他。我说唯一有一个教堂的地方。他在那个地方可以找到一份宁静,他可以感觉到,有人还可以接受他。当然我拍这个戏,也是想演出每个人都有两面性,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坏人里面,也有好的一面,这个是另外一个题目了。那么就想到,一开始他坐在教堂里面,虽然我本身是不上教堂的基督徒,我喜欢研究宗教。一方面,我用那个教堂来象征天堂,人生本来可以美好的,人生可以像活在天堂一样的,天堂是可以容纳任何人的,好人也可以进来,坏人也可以进来。人类的丑恶,人类的战争,人类的暴力,把天堂变成了地狱,所以我后来想到,用一个教堂,来做最后的动作场面,用来做大决斗的场面。眼看到这个暴力,把这个天堂摧毁掉,也把圣母像爆掉,就是把一些美好都摧毁掉,我们两个英雄,为了回顾人类最后的一个美,在那边大开杀戒,就这样打。那个时候的想法是这样的。后来拍到教堂的时候,很想设计一些不一样的蒙太奇的表现方式,另外我前面提过,我很崇拜60年代的电影大师大卫·里恩,他的一个电影《阿拉伯的劳伦斯》影响到我现在,他有一个很著名的画面,就是刚开始不久,那个男主角,他点燃火柴,点燃以后,他就用两个指头把它灭掉,第二次,他点燃一个火柴的时候,往火柴一吹,他一吹的动作,马上接到一个沙漠,那个沙漠刚好日出,会想象那个火光变成日出的景象,这个转接的技巧,让我认识了电影蒙太奇,还有剪接的力量,所以后来我想到,为了表示两个男主角,他们的内心,还有他们那种牺牲精神,当他们一中枪的时候,我想象,如果剪接进一个鸽子,一个白鸽子,用慢镜头,飞过一个蜡烛,这两个画面接起来,鸽子可以代表他内心神圣的一面,还有他那份情感浪漫的一面,所以说我临时叫我的道具,买回来白鸽子,拍鸽子,然后在不同的角度来拍,然后剪接进去。拍鸽子拍多了,逗一逗,好喜欢。买回来的鸽子都没有受过训练的,那个鸽子只能一次拍一个镜头,拍完以后,那些鸽子都飞到天桥板上面了,都不肯下来了,所以每天就要买新的鸽子,买新的鸽子,每天一抬头,都是鸽子站在天桥上面,都不肯下来了。因为他们一下来,又怕我们抓到,又往蜡烛那儿丢。我太喜欢用,这个又用的很好,后来又变成是我的商标了,又变成了吴氏风格。后来的戏我就喜欢弄。我年轻的时候,给教堂,每周都画海报,喜欢用一个鸽子作为主题来画,所以这个鸽子是这样来的。一直到现在,《太平轮》也有


我拍电影很讲究美感,不管演出的美感,摄影的美感,构图的美感,还有动态的美感。我觉得一个导演最大的责任,就是怎么把心目中的演员拍出一份美感,我拍男的也是这样,我拍女的也是这样,不管他是男的女的,还是小孩,甚至一个鸽子,我都要拍的很美。那拍动作戏的时候,尤其动作戏都很注重动态的美感。我拍戏的时候,我很关注我的演员,比如说拍周润发,他从来没有拍过动作片,他说他平生也没有打过人,他怎么挥拳头都不会。但是我会为这个演员或者每个演员设定他的动作。我觉得首先我很注意演员,他的美态,他的动静,甚至他手的大小,根据手的大小怎么来设计枪,,他拿多大的枪,他拿枪的姿势,如果那个手大,枪太小,拿着就不好看,如果手小,拿大的枪也不好看。有些动作,动不动就拿个机关枪,扫一扫,最没有水准的人,才拿机关枪呢。所以说演员的动态,演员的手,甚至他头发的飘动,我都会很在意,我都会为他设计。所以我说,要对摄影对剪接很熟悉,那个时候我们拍戏,机器没有现在方便,我用三部、四部、五部机器的时候,这个角度用正常格,另外一个角度用48格,这样一个角度用42格,这样一个角度用120格,我都清清楚楚,哪一个角度怎么接,从48格跳到96格,都是有一定的精密计算。不同于现在,现在的机器,你拍120格,你将来可以在后期你再调回正常,调多少都可以。所以说以前我拍用一年多的时间,就是这个原因。但是也许多人知道我为什么这样拍这样剪。后来在外国一些朋友问我,怎么样计算快慢动作的,那个速度怎么来的。还有我在拍摄的时候,因为这个动作是设计的关系,我跟我的动作指导,在现场我都换上我是周润发,他是李修贤,或者是他是某某,他这样过来,我是怎么反应怎么动,我跳到桌子上面,我也可以从桌子上下来,虽然不能翻跟斗,但是也可以跳下去滚下去,因为我本身喜欢跳舞,我在念中学的时候,在教堂教同学们跳工体舞的,跳华尔兹和探戈什么的。由于自己会跳舞,喜欢歌舞片,所以我设计所有动作,所有动作我先走一遍,我觉得自己做的舒服了,我能够做到,演员也可以做到。就这样设计了一个《喋血双雄》出来。

【影视工业网:每天为你推送最值得关注的电影人与电影的幕后故事,解析最有趣的的视频,欢迎大家多多推荐关注,感谢:)】


本文为作者 影视工业网小影 分享,影视工业网鼓励从业者分享原创内容,影视工业网不会对原创文章作任何编辑!如作者有特别标注,请按作者说明转载,如无说明,则转载此文章须经得作者同意,并请附上出处(影视工业网)及本页链接。原文链接 https://cinehello.com/stream/1474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