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关于恐惧和人性的电影

在不少观众看来，李安导演的《色戒》是一部情色片。

但今天我们想聊的，这是一部关于“恐惧”和“人性”的电影。从开场到结尾，不论是演绎谍战还是呈现爱情，似乎每一帧都包裹着紧张、焦虑、恐惧。这些恐惧在剧中人物所呈现的人性中展露无遗。

但全片不止于“恐惧”。电影的高级之处，是导演决定了观众看什么。在李安导演的《色戒》中，不再只有改编前、张爱玲原著小说中的“无尽黑暗、黑暗中的恐惧”。真正走入了这部电影的观众，会感受到导演留下的黑暗中的些许光明、恐惧下的人性柔软。

从“导演思维”的角度拆解《色戒》，李安藏在影片中的内容实在丰厚。

优秀的导演，不会浪费银幕上的每一帧每一秒。《色戒》所要呈现的故事，从开场字幕便已开始。映入眼帘的无尽黑暗、象征着欲望和危险的红色，伴随着神秘、冷清的声音，瞬间将观众带入一个充满恐惧的世界……

01人物的设计

在《色戒》中，如何展现人物关系、如何呈现人物内心想法、如何把人物的情绪传递给观众，如何透过人物传递“恐惧”，是最值得学习的点之一。

人物关系的呈现

高级的电影中，大部分的人物关系不是导演直接告诉观众的。

李安非常擅长把握人物心理，把控角色心理和观众心理，并且去打通其中的关系。《色戒》中所有的人物关系是透过打麻将、人物眼神、对白、摄影机的运动、色彩及灯光的变化等来暗示给观众的。

类似这段戏所呈现的：在麻将桌上，每个人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人的每一个眼神，其实都不是字面意义的互动，都有背后的隐藏含义。在此过程中，摄影机的每一次运动，所带出来的每一种构图，都暗示的是某种关系。

主人公出场

每一部电影中，主人公的第一次出场都是最重要的环节。《色戒》中易先生的出场，是非常值得学习借鉴的教科书级别的范例。

核心人物的塑造

聪明的导演在塑造人物时，不会把人物“标签化” 、“模式化”、“脸谱化”，他们会“让好人有点坏、让坏人有点好”，以此更接近真正的人性。

如易先生，恰恰是这位在电影中我们觉得十恶不赦的汉奸头子，给予了王佳芝在意、关爱、灵魂上的依靠。

再如王佳芝，即使她最终放走了易先生、没有完成作为女特务的任务，但很多观众在看这个角色时，似乎没有憎恨，有的是同情、怜悯，甚至喜欢。为什么观众会有这样的感受？这一切源于导演的巧妙构思和呈现。

02 聪明的导演善于做建置

导演在拍片的时候，无需要求观众在第一时间看懂自己设计的所有细节。但是聪明的导演，他可能可以让观众在后续的几场变奏中突然想到“我在之前的某个镜头中看到的某个细节”。这就需要导演在做建置的过程中，通盘地来考虑。

《色戒》中，李安导演非常擅长做建置，他利用了次要角色，如易先生身边的副官，以及很多核心道具，多次出现的钟表、戒指、玻璃、镜子等，为后续情节的发展做了精妙的、有节奏的铺垫。

如玻璃和镜子的每一次出现，都预示着人物身份的转变或故事情节的转场。

镜子前，从工作中抽离开的易先生，不再是混迹杀场的特务头子，而是楼上那群打麻将的女人的男人。

此刻在镜子前的王佳芝，切换回革命党人的身份，不再是在那个在易先生面前想要被关注、被宠爱、被占有的女人。

餐厅的这面玻璃，则是暗示了易先生的双重身份。

03 表面是情色的三场亲密戏

真正走入了《色戒》的观众，会为电影中的三场亲密戏感到震撼甚至是被打动。

李安为什么让两个人如此真实的表演？表面上是情色，是抓眼球的东西，实际上展示的却是人物情感的变化、人物关系的递进。

每一场亲密戏，易先生和王佳芝的行为和心境都在发生变化，从粗暴野蛮，到两个人完全放松、沉浸式地、在声嘶力竭的相互释放中享受性爱带来的欢愉。李安在每一场亲密戏中都放置了不同的情色以外的深刻内容。

*对三场亲密戏的完整解读，详见小爱聊电影导演视角看电影拉片课第16期第3节课内容。

《色戒》，值得探讨的远不止这些。在电影100多分钟的时间里，即使是在恐惧包裹之下，每一帧都有它独特的美，都有它可以深入的故事空间。

如这场雨夜中在公交车上的戏，导演对王佳芝心境的刻画。这里何尝不是王佳芝在真正接近易先生前黑暗中的光明？

再如王佳芝为易先生唱《天涯歌女》这场戏，导演对她和易先生情感递进的细腻刻画。伴随易先生的眼泪，有多少观众此刻为这两个生活在黑暗恐惧中、却又在努力寻找光明或爱的人感到悲悯？

如最终的刺杀即将开始、王佳芝告知易先生快走的这场戏，易先生的反应。梁朝伟在这里奉献的影帝级表演，这里的表情变化仅仅只是给王佳芝看的吗？

在《色戒》中，导演李安放置的内容实在太多太多。在无尽的黑暗中，观众感知到最真实的人性。错综复杂的人性，最终落入黑暗的深渊里。

在此过程中，李安将自己很多的观点悬置在半空中，试图让观众在足够的空间里感受到黑暗、恐惧、焦虑、压力中人性的光明与爱。

导演的高明，让故事戛然而止

李安用一切可能性，用电影的语言和观众共同完成了一场灵魂互动之旅。其中最高明之处，则是影片末尾的“戛然而止”。

影片的最后一镜，落在王佳芝睡过的白色床单上。不止对易先生，对观众而言，一切也恍如梦境。

导演李安给予了部分观众对爱的期望的想象空间。这就是电影语言的独特魅力，也是导演李安、是《色戒》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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