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矩阵—来自《黑客帝国4》摄影指导的拍摄揭秘
在《黑客帝国：矩阵重启》中，约翰·托尔（John Toll，ASC）与丹尼尔·马萨切西 （Daniele Massaccesi）分担摄影指导之职。该片是拉娜·沃卓斯基（Lana Wachowski） 回归此开创性电影系列之作。
阅读提示：本文从《黑客帝国：矩阵重启》摄影指导的角度，阐述了影片的拍摄准备、执行、拍摄设备、实现效果等多角度进行了仔细介绍。阅读全文预计需要8分钟。
是时候再服一颗红药丸了，或许是蓝药丸？事实上——都要服。
剧情的展开：矩阵重启
《黑客帝国：矩阵重启》重现了一个巨大的模拟世界——也就是在18年前，当时《黑客帝国3：矩阵革命》结束了具有开创性的三部曲，它讲述了人类与奴役人类的人工智能之间的斗争。
《黑客帝国》三部曲 海报
在新电影的开场中，托马斯·安德森【基努·里维斯（Keanu Reeves）饰】是一个安静内敛、颇有名气的视频游戏开发者，并以其创作的名为“矩阵”的文化试金石而闻名。
《黑客帝国：矩阵重启》剧照
住在旧金山的他，自从经历了最近一次精神崩溃后，一直有定期访问精神分析师【尼尔· 帕特里克·哈里斯（Neil Patrick Harris）饰】，并靠吞服蓝色药丸来保持精神稳定。他远远地爱慕着一个名叫蒂芙尼【凯瑞-安·莫斯 （Carrie-Anne Moss）饰】的女人，尽管他没有勇气和她说话。近期他在编写的新游戏测试环境中注意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小故障。
《黑客帝国：矩阵重启》剧照
随着蓝头发的反叛者布格斯的突然出现【杰西卡·亨维克（Jessica Henwick）饰】，以及对他昔日的导师墨菲斯【叶海亚·阿卜杜勒-迈丁二世（Yahya Abdul-Mateen II）饰】的数字化再呈现，安德森开始意识到他的名字其实是尼奥，而“蒂芙尼”其实是“崔妮蒂”——他曾经的挚爱和值得信赖的盟友，他们曾参与解放人类的战争——而且矩阵是非常真实存在的。
当墨菲斯给了他一粒红色药丸时，这位主角的头脑完全重新打开、并进入到他所属物种的真实状态，斗争又重新开始了。
摄影机之前：关于摄影师的变换
影片系列的原三部曲（前两部为《黑客帝国》和《黑客帝国 2：重装上阵》）由拉娜·沃卓斯基和莉莉·沃卓斯基姐妹联合执导。但这一次只有拉娜一人上阵执导。
拉娜与大卫·米切尔（David Mitchell） 和亚历山大·赫曼（Aleksander Hemon）共同撰写剧本。沃卓斯基指定了两届奥斯卡奖得主约翰·托尔来拍摄这部长片。
托尔和他的团队已经成为导演的必选合作者。之前的三部《黑客帝国》系列电影的摄影指导是比尔·波普（Bill Pope）。
托尔和A机兼斯坦尼康掌机丹尼尔·马萨切西与沃卓斯基的首度合作是在时间跳跃的电影《云图》中，随后他们合作了史诗科幻片《木星上行》和网飞出品的剧集《超感猎杀》。
第一摄助查德·里维蒂（Chad Rivetti）、灯光师贾里德·沃尔德伦（Jarred Waldron）和数字图像技师伊桑·菲利普斯（Ethan Phillips）在《超感猎杀》中参与了合作，并继续参与《黑客帝国：矩阵重启》的拍摄，机械师赫伯·奥尔特（Herb Ault）也加入其中。
《超感猎杀》 海报
“我们先前听说可能会拍一部新的“黑客帝国”系列电影，但还不确定。”托尔说，“我知道拉娜正在写剧本——然后突然之间，变成了‘好吧，我们要拍了’。”
ASC会员约翰·托尔（左起第二个）与丹尼尔·马萨切西（操作斯 坦尼康）在拍摄某镜头
马萨切西常驻罗马，在拍摄受到新冠肺炎疫情影响时，他承担了更多拍摄责任。摄制组在旧金山完成了拍摄的第一段——涵盖了电影的开头和结尾——之后，2020年3月起转移到柏林的巴贝尔斯贝格摄影棚。但后来由于疫情而推迟了摄制，直到同年8月才复工。
“当在柏林的摄制因疫情而被叫停时，我回到了加州的家中。”托尔说，“那还是疫情早期。居家期间，个人事务让我很难继续在欧洲进行期限不定的工作。所以，我请求离开摄制组。每个人都非常理解我。拉娜提出请丹尼尔接任摄影指导完成拍摄，对此我全心全意支持。
马萨切西和导演拉娜·沃卓斯基在工作。
丹尼尔早就应该转当摄影指导了。灯光师贾里德·沃尔德伦（Jarred Waldron）和美国摄制组其他成员与丹尼尔和拉娜有着绝佳的工作关系，所以这是无缝过渡到这种变化的最佳解决方案。”
马萨切西接受了这一挑战。“《黑客帝国》是我捧在掌心的电影之一，我很乐意反复看。”他说，“所以，当他们起初让我参与进来时，我就想，‘好的，我愿意加入！’然后当约翰离开，拉娜让我接任摄影指导完成拍摄时，我很兴奋，也很紧张。我感受到了制作一部与早先三部“黑客帝国”系列电影相匹配的电影的压力。”
既定方法：关于影片的拍摄执行
摄制组成员们对他们的工作方法了如指掌。于2016年获得了 ASC终身成就奖的托尔说到：“在拍摄《超感猎杀》时，我们去往世界各地，一起工作、一起旅游。我一度记不清了，但我们在四大洲超过12个不同的国家拍摄，外加冰岛和印度。
在那个项目中，我们是一个核心小组——我、丹尼尔、贾里德，以及第一 摄助查德·里维蒂（Chad Rivetti）、机械师阿特·巴特尔斯（Art Bartels）和数字图像技师伊桑·菲利普斯（Ethan Phillips），在我们工作的每个地方都有当地的工作人员助力。
因此，我们习惯于一起工作，有时是以即兴的方式，而不是按照部门结构的严格分工。投入并完成工作是第一要务。这样工作起来我们很舒适。”
马萨切西几乎在整部电影中都使用斯坦尼康，除了偶尔的摇臂镜头以外——他整天带着摄影机。沃卓斯基没有呆在固定的监视器前，而是选择和马萨切西一起在斯坦尼康的监视器上观看场景拍摄。
一台iPad和一个铁头无线变焦控制手柄安装在马萨切西的斯坦尼康 背心的背面，以供沃卓斯基使用
导演也更倾向于自己控制镜头推拉，无论是在单个镜头内还是在镜头之间，因此马萨切西穿的斯坦尼康背心的背面贴有魔术贴、并安装了一个无线跟焦遥控器。此外，为了让沃卓斯基也能看到B机取景的情况，用魔术贴安装在背心背面的还有一台加带电池组的iPad。
马萨切西指出，他更倾向于将B机监视器放在他背后，这样就处在他的视线之外“在我拍摄时就不会感到困惑了。作为一名掌机，我有足够的经验来判断（B机掌机）柯克·加德纳（Kirk Gardner）在做什么，如果有问题，他总是会告诉我。数字图像技师伊桑·菲利普斯在监视器前，查看我们两台摄影机的曝光。”
尼奥与重新想象的墨菲斯（叶海亚·阿卜杜勒-迈丁二世饰）在道场中对抗
第一摄助里维蒂补充道：“对于变焦控制系统，我们使用了铁头的原力M系统，因为它小巧轻便。”本片主创们通常避免在一个镜头的中间变焦，尽管他们也确实使用了这种方式，“用上几次来增强拳击或踢打效果——拉娜称之为‘力量变焦’。”马萨切西说，“（有了背包装置）我们基本上在片场创建了一个小型控制室，给了拉娜所有的工具。
马萨切西和掌机员柯克·加德纳做同样的动作。
“我们用这种方式拍摄了《超感猎杀》所有剧集。”他继续说道，“拉娜和我在一起，看着我的监视器。她对于自己能置身片场这件事非常吸引人。她可以在我耳边低语，可以不用言词便表明她想往右或往左或往前。她想在《黑客帝国：矩阵重启》中继续这样拍摄。她可以和演员们在一起，在不浪费精力的情况下，当即给他们指引。”
重新开始：视觉的呈现
“新的《黑客帝国》电影被视为一个新想法。”托尔说，“显然，本系列早先电影的历史是新故事的基础，但新电影拥有自己的故事血脉。虽然角色是相同的，但并不是原本故事的直接延伸。”
马萨切西补充说，当初原电影制作完成时，单色电脑屏幕显示的绿色字体仍是一个相对新近的记忆，所以在电脑生成的矩阵世界中发生的场景有绿色的色调。“但是计算机不再只显示绿色字体了，所以我们已经远离了这个效果。”他说“拉娜希望电影看起来更加自然。她告诉我，忘掉系列里的其他电影。我们在做不一样的东西。”然而他们确实试图区分矩阵内外的视觉效果。“我们使矩阵内的世界变得更加柔和多彩，而矩阵外的‘现实生活’却硬朗冷酷、强反差。服用红色药丸、面对矩阵之外的现实，需要付出很多。”
转向数字拍摄是该系列的另一个新发展。在《黑底帝国：矩阵重启》中，电影人主要使用了Red Ranger Monstro系统，大部分镜头以6K全画幅格式拍摄，广角镜头以8K格式拍摄。
通常两台摄影机并用：在旧金山，由米克·弗罗伊里奇（Mick Froehlich）掌B机；在柏林，由加德纳掌B机；在动作场景中经常使用三台摄影机同时拍摄。
里维蒂说：“使用数字摄影机拍摄的问题之一是，使用高帧率拍摄时，传感器的视野或画幅大小可能会改变——我们当时打算大量使用高帧率。
在巴格斯（杰西卡·亨维克饰）躲避追踪的“特工”之际，墨菲斯遭遇了身份危机
我们将6K定为默认分辨率，由此在高达100 帧/秒的情况下，我们（仍能够保持）相同的视野或画幅大小。我们经常以两到三种不同的帧率拍摄完全相同的镜头。如果我们发现需要超广角镜头，我们可以利用8K分辨率的更大视野；这是一个有用的节省时间的工具，因为我们可以继续使用变焦镜头，而拍出更广的镜头。8K的Red Monstro传感器帧率限制在75 帧/秒，在与拉娜讨论后，约翰觉得我们需要能在不改变画幅大小的情况下达到96帧/秒。”
镜头选择
“使用数字摄影机拍摄的问题之一是，使用高帧率拍摄时，传感器的视野或画幅大小可能会改变。”
已上映的《黑客帝国：矩阵重启》，在标准影厅、Imax影 厅以及HBO Max上均可观看。本片使用球面镜头拍摄，宽高比为2.39:1。
“早先，我们决定按照（原本）三部曲的传统，用球面镜头拍摄，也以宽屏格式拍摄。”托尔解释说，“我从不喜欢变形镜头、大光圈、浅景深的视觉风格。我发现使用球面镜头、以2.39:1的宽高比拍摄的想法更适合这部电影。”
“我们倾向于使用广一点的焦段进行惯例画面的拍摄。”托尔说“这通常意味着使用（Panavision Panaspeed）24毫米、29毫米和40毫米镜头。然而，丹尼尔是非常优秀的斯坦尼康掌机，以至于我在斯坦尼康上使用长焦距时从不需犹豫。”
第一摄助里维蒂检查用于拍摄走廊布景的摄影机矩阵的无线对焦。
马萨切西指出，在柏林时，他经常使用变焦镜头以助节省演员的精力。“拉娜说，‘我们需要为每个可能的角度做好准备。’”他回忆道，“放下摄影机来更换镜头会减慢整个过程，所以使用变焦镜头让一切变得更快——拍完广角镜头，把镜头拉近，演员说同样的台词，就能得到一个特写镜头。
这会帮助演员保持在情感状态中，而这部电影需要很多情感。”他使用的主要变焦镜头是蔡司CZ.2 28-80/T2.9电影变焦镜头，B机使用的主要变焦镜头是 Panavision Primo 70 4PZW 28-80mm/T3。
崔妮蒂和尼奥从一群机器人中突围出来。
在旧金山拍摄的最大规模的夜间外景戏是本片高潮——一场疯狂的追逐戏——崔妮蒂和尼奥骑着摩托车躲避好斗的、被矩阵控制的行人、汽车、直升机和爆炸场面。（主角的一些特写反应镜头是在柏林补拍。）轻量级 Primo LWZ1 27-68/T2.8等小型 Panavision变焦镜头被用于拍摄这段疯狂的场景。
“那些小型变焦镜头被用于拍摄部分手持摄影的摩托车镜头。”里维蒂说，“在Panavision背包系统的帮助下，它们特别有 益，可以将摄影机装置变得尽可能小。基本上，我们会从摄影机上卸下所有能卸下的东西，并将它们装在背包上，比如电池、无线跟焦系统、CineTape和图传发射器都装在背包上，而背包上有长达12英尺的电线，可以延伸到摄影机机身。
这样摄影机的重量能减到最轻，掌机将拥有最小最轻便的摄影机装置，可以轻松围绕演员移动。只剩下摄影机机身、一个跟焦马达和一个小监视器——其他所有需要的配件都在背包上。移动摄影车机械师会背着背包，跟着掌机员跑。”
实现效果
“黑客帝国”系列的首部电影以开创性地使用“子弹时间”效果而闻名。该效果从移动的角度捕捉了极限的慢镜头动作，这是由120台静态摄影机组完成的。随着柏林摄制组复工，沃卓斯基想要找到一种方法，即以较少的装置实现类似的时间弯曲效果。马萨切西指出：“我们不会等上两天仅拍一个镜头。”
他们的新技术在崔妮蒂工作的摩托车修理厂的一个场景中发挥了作用。挑战在于让同一镜头中的演员们在以不同速度移动时进行互动。这本可以通过在绿屏前分别拍摄每一位演员来实现，但沃卓斯基想要在电影中尽量减少绿屏的使用，并想要优先考虑演员之间的互动。
经过仔细考虑，马萨切西决定使用由Red摄影机主管兼VFX统筹加雷思·戴利（Gareth Daley）提供的3ality Technica公司的分束器3D设备。戴利排列好两台摄像机来拍摄同一个画面，一台以120 帧/秒的帧率运行，另一台以8帧/秒的帧率运行。
在后期处理中，场景的两个版本合成在一起——对于移动较快的角色的表演，使用8帧/秒的版本；对于移动较慢的角色的表演，使用120 帧/秒的版本。马萨切西说“当演员在移动时，8帧/秒的镜头加入到24帧/秒的镜头产生了很多动态模糊，给人一种演员移动很快的感觉，但当演员停下来说话时，演员的画面会很清晰。”
尼奥和崔妮蒂在屋顶上估算他们的状况
《黑客帝国：矩阵重启》中还有许多镜头与早先三部曲的元素类似，这些镜头需要同时从多个角度拍摄角色——为此，电影制作人们使用了摄影机矩阵，由负责VFX的摄影指导汤姆·德本汉姆（Tom Debenham）监督。
相比于1999年的电影，这次采用的装置规模小了不少，该矩阵使用了十几台Red DSMC2 Monstro 摄影机，有时会用到的多一些。里维蒂说：“我们会根据VFX对 每个场景的需求，改变所需的摄影机数量。”例如，这个装置被用于制造一种效果：崔妮蒂经历了一个攸关存亡的愤怒的战斗中期时刻，画面中有她自己的多个半透明图像——每个图像处于不同的角度，但展示相同的动作——从她的两侧散开。
清晨一跃
电影中的一个关键时刻是，尼奥和崔妮蒂在黎明时分从旧金山的摩天大楼上纵身一跃，接受了自己的力量之巨。演员们亲身表演了这一威亚特技。从蒙哥马利大街44号一栋43层大楼的屋顶跳下，多条镜头拍摄——每次都要加急赶回去重拍，以充分利用清晨的光线。
“筹备阶段大量的时间都花在了计划和排练这个镜头上，并确保其安全。”托尔说，“我们在奥克兰搭建了一个设施，在那里我们设计旧金山的特技工作的细节，并与特技团队排练了几周。 然后基努和凯瑞-安也参加进来，逐渐适应吊着钢丝套索来排练跳跃动作。”
当两位主角在日出时分从43楼一跃而下时，摄影机通过缆索系统拍摄他们的镜头
当拍摄这一片段时，托尔解释道：“演员们被安全地吊在大楼之间的缆索上。有四台摄影机同时运作：一台安装在遥控头上，吊在大楼之间的另一根单独的缆索上；每栋大楼上有一台摄影机；还有一台在直升机上。对于所有需要直升机的工作，迪伦·戈斯（Dylan Goss）担任航拍摄影师，克里夫·弗莱明（Cliff Fleming）是航拍协调员，也是驾驶摄影机“飞机”的飞行员。”吊在缆索上的A机由马萨切西掌镜，两栋大楼屋顶上的B机和 C机则分别由弗罗伊里奇（Froehlich）和乔治·比林格（George Billinger）掌镜。
马萨切西指出，演员们可以在适当的光线下跳跃的时间窗口非常短，就是“黎明后的15分钟，那时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托尔透露道：“这个片段需要加拍清晨画面，而且在每次来回中，跳跃重复了不止一遍。”马萨西补充道，“如果我们知道天气会变阴，我们会取消拍摄行程里的这一镜头。”
吊在缆索上的固定摄影机的遥控头是“特技部门安装Black Unicorn遥控头”，马萨切西说：“（这个遥控头）基本上是在演员奔跑和跳跃时在其前面拍摄——从特写镜头开始，然后（随着摄 影机离演员越远）变得越广”。我们不能错过这个镜头！”
本文完
本期内容为《美国电影摄影师杂志》2022-2月刊文《重回矩阵》的编选，
本文作者：马克·迪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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