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声追凶：《追凶者也》声音设计浅谈

文／德格才让（《追凶者也》录音师、声音设计、混录师）

本文首发于影视工业网（www.107cine.com)，转载请注明出处

从剧本文字到影像视听——

起初拿到剧本觉得影片气质不错，无论从场景转换还是人物个性，都弥漫着一种与以往曹导片子不一样的氛围，虽然在语言设计上有《光荣的愤怒》的影子，但《追凶者也》里完全颠覆这种语言设计，杀手董小风的东北腔和老司机宋老二的云南土话完全就是一次激烈碰撞，必将擦生火花。光从文学剧本开始，我就窃喜声音设计在对白这层，已经是非常可视听享受，两种地方语言，届乃刚烈，就如同两种金属，硬碰硬，必响之。

坦白讲，首次剧本讨论会与曹导交流人物角色时，我是有点担忧刘烨去说云南土话，因为我们一直坚持全片采用同期声来制作，如果后配就会有各种遗憾和瑕疵，若说工业制作上是没有问题的，但必然流失演员在现场的情绪以及声音空间感情，同期是最人性和最感性的。于是，导演工作组安排了专门负责刘烨的语言指导，这才让我踏实确定了作全片同期的声音设计方案。全剧组其他演员除了几位主创都是云南当地人来参演，所以影片的声音质感非常有感染力。


声音造型设计：


剧本中宋老二（刘烨）有一辆皮卡车，我们在设计时让他与他汽车修理工的身份相符，我们想到这皮卡何以体现破，除了造型上要老旧，更重要的是听觉上要作到破，唯有破才能体现这是一块废旧的皮卡车，从而也折射宋老二的生活境遇，这就是声音造型感设计推动和辅助剧情。

皮卡车是全片重要的道具，是道具中的主演，我们除了对美术造型上要求外，更加注重这个男主的座驾，应具和人物相符的气质，在声音造型上那种发动机轰隆的破声，还有冲油门的生猛变速声，也符合老司机急直、倔强的脾性，可以辅助人物角色的“憨包”劲儿。


王友全（段博文）一身“小烂屎”造型，嬉皮混混身上的铁链很脆叮叮当当响，就犹如他人物本身很噪动、嬉皮，同期的声音是非常微弱的，而且那个链子响的动态几乎听不到，我在后期让拟音师叠加上去，未见人先显声的喜剧效果比较抓观众，犹如《猛鬼街》里弗雷德的铁爪，人未出现铁爪摩擦的声音在画外前置，就非常有张力，所以王右全人物出现时铁链零碎地响起来，声音来延续或引入剧情。


董小风（张译），号称五星级杀手，实则有点可怜巴巴的“土贼”，以肢体和气息表演塑造一个鲜活的土贼，本身他的动作就具很强烈的声音造型，嗑着瓜子跟踪宋老二、屏呼吸拿刀躲门后、被王右全撞鼻梁后的变声、厮打后一瘸一拐的阴阳怪气、脖子被卡在摆渡船护栏的呛噎、被钱贵兴捏痛鼻子后杀猪般的尖叫、拿砂锅碗在砸王右全时的喘息、杀死钱贵兴后骑摩托追宋老二时的咬牙切齿声，几乎都是在以声音演绎表演细节。


钱贵兴（王研辉），如果按音色来分声音造型，他绝对是最雄性磁性的声音，他的音色很宽，混厚，低频又饱满，操一口地道的云南话，非常有爆发力，每次拍戏听他的台词都是一种享受。

声音场景设计：


追凶的场景很让人兴奋，在云南好景比比皆是，但曹老师选择的并不是大美景的那种，是要有质感，有种粗砺却有美感的，我所说的美感是那种造型上的美感。在剧本讨论阶段，我们大量讨论很多参考片，比如《杀人回忆》、《老无所依》、《冰雪暴》、《杰克布朗》等，希望呈现的景是有那种质感而不是为旅游观光植入的美景，毕竟场景是用来叙事，声音是用来营造这种氛围的，可以说景和声要合一体的。虽然追凶同样和《光荣的愤怒》取景于云南，但完全是两种风格，我们尽量在克制这个地域化元素，同期录制完后期还原时在真实基础上混录时大胆的拉开反差，更加注重推动人物内心以及剧情中情绪化声音为核心。

凶杀现场，大海草原，一种荒凉的美感，我个人不喜欢草原绿油油的明信片景，也不与整体风格色调搭，无论从视觉还是听觉，像这荒土土的草原，山头还有点未化的积雪，在一个s弯山坳，小桥下潺潺溪水，远处时不时随风飘来一些零碎的咩咩羊叫，赋有诗意感，这种场景我曾也在万玛才旦的《寻找智美更登》、《老狗》中设计过，在如此黄荒之景下发生凶案，非常具张力和意外效果，而不是套路似的一看场景就能猜到要杀人了，就好比《杀人回忆》中开始谁也不会想到那一片麦田就杀人抛尸的地方，营造一个很惬意的草原场景就需要丰满这些声音元素。我在片场每次拍摄时会采集各种风声、溪流、高原鸟、绵羊，因为我很熟悉它们，已知在后期混录时用到，在成片中你所听到的各种自然和舒适，皆由这些元素不自然不舒适的各种叠加与组合。凶杀现场作为片头，设计时没有做的严肃、紧张，而是非常朴实和静逸，更没有音乐切入去渲染，直到进入电影片名时才放音乐来升华主题，此处整个声音动态都相对“安静”，用一种平淡来埋伏片中章回体环形再现凶杀现场的“暴力”，也是我首次尝试以先静后动的声音动态来控制同一个场景两种氛围的设计。


石头寨, 宋老二（刘烨）和王友全（段博文）大段动作戏的场景，石头堆砌的墙与房，屋顶是层次不齐的薄方石头片堆垒的，宋老二轻手轻手脚踩上去，脆脆的石头磨蹭声加上细微的喘气，每次拍摄很是捏把汗。石头寨是全片海拔最高的地，村里到处是各种鸟，尤其清晨旭日撒下山谷时，有些鸟是特有的余音回荡山谷，剧组每到现场，我会在没开拍前派人离剧组足够远的地方采样这些元素，石头寨的家畜也很多，黄牛、绵羊、小猪、山羊、土狗、山鸡等，只要是发声的都不放过。清晨和下午的这些生命元素也随之变化，要想还原一个真实的石头寨，这些不同时间的生命元素组织和排列尤为重要。石头寨处在一个山谷，日落非常快，每天剧组清晨7点多得出发，而实际拍摄时间非常紧张，所以我的组基本早出晚归，以免剧组大队人到就无法录到石头寨的静逸。有了静，自然就会有动，为了营造宋老二追逐王右全的戏，所有的静逸全为动的铺垫，直到宋老二发现王友全疯追起来，点燃了整个石头寨的骚动，当然除了家畜连锁反应外，村民们的追赶声、宋老二追不上王右全的叫骂声、王右全仓惶落逃的救命声、宋老二大头皮鞋厚重的脚步、村民们围追堵截的忙乱脚步声、宋老二和王友全在胡同的厮打碰撞声、惊动乱叫的各种家畜声，全部交织起来如同一曲石头寨交响曲，如此丰满的声音，完成了一次完美的追逐戏，如果在这有配乐就虚弱本身的质感。这也是要区别于返回章回体王友全视角时，声音在空间情感上有一个跳跃，视听上的一个跳跃，因为我和导演无数次验证，的确石头寨追逐的戏都放音乐进去反而有点搅乱声音层次，反而声音整体上变平了，后面王友全那一通的追逐就会削弱，我一直在讲音乐和同期声的取舍，必须相辅相成，相互礼让，只有这样整体视听效果才能收放自如，有平静如海也有波动如峰。


白雾镇，宋老二被董小风跟踪的重场戏，自我拿到第一剧本讨论时自己也构思了N种跟踪和杀宋老二的氛围，甚至换位董小风、宋老二视角，若是自己怎么去跟踪，怎么体验被跟踪，以至于到现场景地后才踏实下来。跟踪由嘈杂的集市到窄乱交错的胡同，声音也是由喧闹到安静下来，因为相对的安静也是路人偏僻的地方，才使董小风有出手机会，也才使宋老二也能有发觉跟踪声，声音空间的转换是这场戏的关键，静中才能听细，这也是我们感受到宋老二的喘息，弥漫着紧张，散布着不安，自己的脚步声越来越大，一种莫名恐惧涌上来，突然猛回头不见任何踪影，一只苍蝇眼前呼啸而过，乍然一阵阴风吹乱头发，这些全是声音塑造氛围，使跟踪的节奏让人屏住呼吸，再回头是被猛一咋呼呼的手机铃声给惊觉，在这一番设计前是铺垫了董小风的小碎步跟踪以及拔刀声，以声音上的因果联系来推进剧情的必然联系。

胡同追踪中宋老二耳朵靠向木门时，声音从宋老二的客观变为主观，他的怀疑跟踪变得恐惧，连门锁铁环抖动的余音都变得那么响，甚至延续到自己喘息，此刻宋老二陷入了一个很主观的世界，其他声音已经抽离，此刻无声胜有声，只剩自己的喘气与衣服摩擦声，一直走出这个恐怖胡同后，他才慢慢放松下来，看到自己远处的皮卡车，声音呼吸也渐渐放松起来直到被工友毛豆的出现吓一跳。声音设计实现了三次波动渲染人物情绪，推进剧情发展。白雾镇的集市与胡同是两个对位的空间，声音设计在营造跟踪氛围，将两个场景做了很大反差，前者喧闹后者静谧，前者去丰满很多地域化元素，无论是叫卖还是群杂，后者用减法，这些声音元素渐渐稀少，加强的是“非善类”或“不安”的元素，比如背柴的一个村夫，一直在跟着宋老二，转身瞬间又消失不见，胡同里土狗对宋老二很敌意低沉的警告声，年迈的老村民木呐地牵着黄牛紧跟，一切皆为凸显跟踪与被跟踪氛围，在这里台词消失不见，演员们用肢体和气息溶入在这氛围，从而在银幕感触我们。


维多利亚夜总会，董小风（张译）和萍姐（谭卓）的工作场所，一个是安保头兼5星级杀手，一个是夜总会小姐，一对亡命鸳鸯。董小风两次出现夜总会的声音设计截然不同，前者是董小风做成买卖去给心上人报喜的，在背景ktv有源音乐中前者用了《用心良苦》、《舞女泪》、《美酒加咖啡》等歌曲，后者是事情给办砸而要叫萍姐逃亡的，则用了《三万英尺》、《离歌》、《听海》等歌曲，声音设计上一方面呈现维多利亚夜总会鱼蛇混杂的复杂性，
另一方面用歌曲本身意义折射两人的命运与剧情的喜剧转折，此处的创作意境设计远大于氛围设计。董小风在落魄欲逃时，发现爱人却在酒桌上狂歌《最炫民族风》，这种声音上的反差使剧情极具戏剧张力，对此歌的选择尤为重要，当时曹老师和我，还有编剧张天辉讨论了许久，绞尽脑汁备选了很多歌，比如《嘻唰唰》、《对你爱不完》、《三万英尺》等，最后敲定选用《最炫民族风》，董小风的沮丧和萍姐的嗨，形成鲜明反差，届由声音来渲染情绪，反弹到我们观影者。当包厢内音乐嘎然停止后，我将背景有源音乐都调制模糊起来，反将屋顶滚动的霓虹灯的声音透露出来，以此反撑董小风拿水果刀与钱贵兴对峙时人物内心天璇地转的复杂情绪，灯吱嘎吱嘎机械地闪烁循环着寓示一种对现实的无奈。很遗憾的是董小风与萍姐的激情戏过于逼真被cut没了，尤其萍姐完事后笑嘻嘻一口吐沫吐在董小风脸上，真是神来之笔。


名都宾馆，杨淑华（王子文）与王右全（段博文）的爱与情，爱是眼泪，眼泪是水，这是一场以水元素的声音设计，王右全碰壁追打灰溜溜来到爱的港湾救助，可惜女友已经知道他的事而泪流成河之意，任凭洗衣间水管漏滴蔓延成积水也沉浸在情绪，以至于王右全来时叭嗒踩到这积水，伴着还有锅炉的轰鸣粉噪，直接搅乱了她的内心，王右全三番五次地逼问时，设计水龙头滴水滴滴答答，犹如暗示心在滴血，这才使她很烦噪地喊出：“没哭，肥皂水进眼睛了。”情也是柔情似水，名都宾馆天台，王右全和杨淑华的激情，完全融化了现实的冷酷，天台外面嘈杂的广场舞夹杂着当地山歌，还有商品店机械的推销叫卖，车水马龙以及天台的锅炉房风声交织，两人赤裸紧紧相拥，似乎周围的世界悄然不在，只剩下两个小人物的温度，声音设计无非刻画了杨王小情侣当下的境遇，以及对生活依旧憧憬的态度。当时实拍时从夜里9点拍到凌晨2点多，演员全裸一次次地在寒风中表演，其实很折磨人也历练演员，在现场感染着每个人，那种同期的质感是无法再来一次，杨淑华的柔情似水也感动了王右全，这才片中才有王右全答应杨淑华“即便没有钱，也不要做傻事。”这便是他们的情感，而不是情色，声音设计上非常朴实与真实还原，这种同期无法后配，也不能后补，因为燃烧的情感气息无法二次比拟，才使这场天台的爱情显得更贴近生活，更加真实，开始也有人建议加音乐，但尝试之后发现完全削弱了这种真实的温暖，从而变得形式感，丢失演员饱满的情感。

高氏兄弟茶馆，在一个僻静幽谧之处以文雅掩盖暴力，以一曲《梅花三弄》包裹着两位高老板，本身这种声音设计就很黑色讽刺，起初以董小风的视角也备选了很多歌曲，比如古筝版《独角戏》，过于暗示董小风命运，《十面埋伏》又过于太黑色和视听跳跃，反复斟酌最后一次终混才敲定克制的《梅花三弄》。

所以当董小风将杀人的照片给高氏兄弟看时，那种云淡风清的氛围声音是多么应景，暗中喻示高氏兄弟的残酷凶狠，现实中高老板还一脸微笑堆在脸上把钱砰一声砸在桌子上。《梅花三弄》古曲本身体现了梅花洁白，傲雪凌霜的高尚品性，设计这样的声音有助于剧情张力与黑色效果。


董小风之家，爱的小屋，充满一种对家的渴望，要家就要更好的房，这也是董小风苦苦拿命追求的归宿，所以设计这么一场小屋的声音氛围，除了简陋外更注重的是左邻右舍的折射，于是设计了一个小孩在学钢琴，曲目是《小星星》，小孩弹的磕磕绊绊，父亲时不时的从隔音不太好的墙边传来指导声，可以想像一种温暖，一种安定的温暖，这与刚刚从夜总会亡命受辱回来的一对情侣，是一种干扰，更重要的是一种刺激。此处的画外音设计，虽然简单简短，但正好直击两人的要害，更是为董小风生死离别之言埋下了伏笔。


摆渡船，董小风与王右全动作戏的高潮，为了营造这场追打戏，场景设计的大气，滚滚急流的江水，轰隆厚重的摆渡船，一开始我听到摆渡船靠岸就很兴奋，脑子里总臆想成《星际迷航》的战舰飞船，唯一区别就是一个在天空，一个是在江上，摆渡船更有生猛的潜力，它的两头有巨大的手持把舵转轮，齿轮转起来嘎吱吱的声音犹如《变形金刚》里某些音效，为录制最高信噪比现场避开全组干扰，我和助理们在大家午饭时采样了N种转速，最后在后期混录时叠加重组与排列，终混时我将它放大却又不失真实，以达到这段打斗音效最质感的还原，这种特殊音效，拟音是无法完美还原这层声音空间感。

关于追打，两位演员的肢体表演非常诙谐有力，王右全的跑与董小风的追，截然不同的声音风格，尤其董小风被王右全撞伤后，一瘸一拐，手里拖着铁棍蹭着铁甲板，更重要的是还要阴阳怪气忍痛，张译老师把人物用肢体与气息演绎的非常饱满。因为都是同期，我想采样他的一瘸一拐，以便后期可更加细腻混调，让人赞叹的是张译老师走的二十多步居然和同期的ok条吻合。两人在甲板上厮杀追打，条条都是来真格，那么同期承载着最真实与最细节还原，董小风追着砸玻璃的只有一条可拍，所以声音捕捉尤为关键，三片玻璃砸碎，声音的变化在砸的力度和音色，以表现董小风的愤怒与着急，以至于最后也没抓到王右全，才崩溃喊出：“我西服呢！”。声音设计用砸的递进式来为后来剧情做铺垫。


联防队保安室，宋老二和钱贵兴在这里有两场戏，也是首尾呼应，同一个场景，但氛围完全不同。第一次是被怀疑由钱贵兴叫去让刘警察问话，这消息在村里是轰动又合理的（因为后面剧情交代宋老二在村民眼中并非“善类”），故而周围全是围观的群杂，而且是随着宋老二和猫哥媳妇的争吵不断，一浪又一浪的提升，直到宋老二被气得砸水杯。这场声音氛围设计是虽然猫哥媳妇在屋内抽泣，但屋外面是骚动的，也是对两父子在镇上去吃早点路上都有人跟着指指点点作了铺垫，声音氛围引入剧情。第二次是宋老二主动去找钱贵兴算账，两个人的生死对峙，我将塑造了一个相对“安静”的空间，安静到只有宋老二和钱贵兴的气息，安静到苍蝇飞舞是那么吓人，抖动的电话线也那么响，以此让人观影者关注两人的深度谈话，从而融入两人内心的对峙，直到宋老二手机铃声“老司机带带我”打破这层安静，瞬时转为宋老二爆发开打。


（我和曹老师在最后一次终混）

音乐混录设计：

音乐用多不如用精，原本我做了一个没有音乐的版，纯同期的版，曹老师也觉得没有音乐，声音设计丰满了也可以。我们觉得音乐要用精，而不是通篇铺，这样完全就可能丧失片子本身的气质，这和《烈日灼心》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如果与其比较本身就会失去享受另一种视听。音乐占用的比例不多，用的都是情绪点点到为止。

（在拍摄车戏时）

关于追凶声音令人难忘的9件事：

1. 为了录皮卡车的各种环境与动效，遭到剧组挨骂，理由是全剧组到、因我占用道具车还没到。实际上，我是在道具车正常出工到时间去录制，因为从剧组住所地到拍摄现场需要一个小时左右，所以我耽误剧组时间是不成立的，剧组中我向来宁可早到也不迟到。我拿了录音机与一个立体声话筒和纽曼KMR 81i，将皮卡车车内车外各种变速、环境、动效在途中全解决掉。一个小时到片场后，发现全组人在等我。摄影杨老师玩笑说：以后要录东西提前通知。让我踏实的是曹老师解围：才让是个好同志！

2. 石头寨里为了补录宋老二与王右全脚步动效，让道具组留下了两位演员的鞋。为了录到理想的采样，我们组在胡同和山路各种跑，基本把刘烨的道具鞋给跑废了，那个大头皮鞋厚重感要还原跑到和刘烨在片中疯追的速度，很要命，每个人都跑累到瘫，记忆深刻，这次录音组累到吃不动盒饭呵呵。




3. 为了录到王右全被呛水的细节层次效果，我把两个手雷话筒探到水里极限，模拟水冲击的感觉。现在后想后知后怕，如果两话筒万一进水废了，估计事就大了。


4. 追凶粗剪出来后，工作室的人去录比较特色的群杂、路人、特色叫卖、水烟。那段时间把云南当地的民歌一日三餐听，原本在大巴车里设计了当地很有趣的民歌做有源音乐，以配合董小风的诙谐黑色桥段，但曹导觉得过于地域化而pass，最后也只有用了《老司机带带我》作为宋老二的手机铃声。

5. 为了制作钱贵兴被董小风割喉动效，采样了真实拿刀开羊胸腔与肚，最后叠加到理想效果。在拍万导《塔洛》时，有场宰羊剖腹肢解的戏，成片中只有开膛后切割的一小部分，但在拍摄时是完整拍的。拍摄期间我特意片场叫停采样了剖腹和割喉部分，那个声音的质感带来震撼。我们在好多动作片中听到的过于棚拟味和素材库，真正的割喉与剖腹的确是先有气后喷，如果刀子和手够快，刀子的摩擦声远小于气声。所以在追凶中董小风厮打混乱中划钱贵兴那一刀，就是用了这个采样。

6. 为了宾馆天台激情戏的逼真，也参考不少片，其中我比较倾向《看见恶魔》里崔岷植在厨房的那段激情戏效果，所以我们在同期基础上拟音和强化了细节，原来的床垫几乎没什么“动静”，于是拟音了一些床戏动效，我强调做的“湿”一点，因为激情戏向来大家都会说那是假的，没有真做的，基本会听的很干与脆（我指的是音色呵呵），为了做到真实效果，拟了四轨动效，以达到真实效果，也招来总局觉得太逼真要求弱化处理，终混时我将这些动效拉小弱化了，因为隔靴搔痒的效果是最失败，声音如果能塑造到让你们有生理到心理感觉的升华，我认为那应该才是声音设计的高明。

7. 在拍摄董小风杀猫哥那场，早晚温差很冷，因为是有太阳用自然光，不用灯光，我就命令发电车熄火，因在山坳草原，四面环山，发电车噪音没法躲。顶着被全组讨厌也让发电车安静，因为我要录到草原中现场那刻的声音环境及空间。记得在录董小风和猫哥的OS,摄影组要抢光去拍空镜，我执意天上飞机走远才让他们动，导致和摄影组争吵起来，最终还是曹导鼎力支持我先录完，才能在草原现场录制OS，导演同样深知虽然是OS, 演员在现场的情绪和音色以及空间是最好的。

（拍摄现场录音组）

8. 录摩托车组和翻车动效，几乎是玩命去录。看完粗剪后，我们借道具摩托车和皮卡，找相似线路各种飙车。因为摩托车是群戏，非常累，我让助理不断的换骑，直到天黑，那些山路好几次险些撞车，有一次追尾，还好人车都没事，有皮外伤，没惊动剧组知道。皮卡车翻车的效果，我们参考很多电影，我专门扒了《速度与激情7》中范·迪塞尔翻车滚下山的5.1分轨，以方便参考响度与环绕效果。




（补录摩托车动效被扭伤）

9.　宋老二和何青云去还猪，躺在后皮卡车厢与猪同蜷缩藏着录完最后一场戏，那场戏下来整个人都扭曲抽筋了，因为摄影机正面拍四个人在车内，躺下后就不能再动了，很遗憾除了助理手机一张随拍外没留下工作照。

还有大巴车上、废火车厢、皮卡车坠崖、董小风之死等等场景以及其他人物声音设计就因时间搁笔，以后有空将会陆续更新，最重要的收获就是和曹老师每次都有创作上的碰撞，对声音非常敏感且重视，这是对于我们做电影声音工作者最大的鼓励。

德格才让，独立电影人，编导，录音师，音乐人。
微博：http://weibo.com/degecairang
微信： soundfilm_bj
Email: soundfilm@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