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神之神》导演高峰专访:拍戏,初心态度是不能改变的

2020-04-23 21:40

香港电影最辉煌的阶段,大概可以分为武侠、黑帮,以及赌神片系列,这次即将上映的《赌神之神》是爱奇艺与奇树有鱼联合发起的“奇光计划”电影之一,旨在将经典的香港电影IP,用新的影视语言再次呈现给大家。这次的创新除了保留经典元素外,融入对人性的思辨,探索人性欲望的边界,倡导天下无赌的价值观。


作为2020年度唯一一部赌片IP,此次我们有幸采访到这部影片的导演高峰,他曾执导过《老爷保号》、《卧底赌神》、《卧底毒龙》、《野蛮囧妃》等电影。此前,高峰导演担任摄影指导的多部电影在国内外电影节屡获殊荣,《渔舟唱晚》获得第十一届中国长春电影节金鹿奖优秀影片,入围第九届美国圣地亚哥国际儿童电影节,第十届洛杉矶美国世界民族电影节,《女体宴》入围第66届柏林电影节优秀华语片单元,《一个人的恋情》获得第四届澳门国际电影节最佳制片奖,《永远的守望》获得第八届百花文艺奖,《暴走吧女人》入围第九届中美电影节并获得组委会联名推荐,北美上映后广受好评。


 

当初决定拍《赌神之神》这部电影的时候,是什么打动了你?


高峰:一开始制片人张校源找到我,问我对赌片有没有兴趣。因为之前跟她合作拍过一部港风的喜剧片,市场反应很好。这次电影给到导演很大的创作空间,我就开始构思要摒弃以前的赌片概念,不能一出来就是赌王,就是富商公子、天降奇才那种赌神,离我们普通人的生活太远了,应该把故事放在当下普通人身上。

 

如果一个普通人在获得制胜的能力和巨额金钱的时候,他能驾驭金钱,还是被欲望操控,是否还能找回自己的初衷。这个改编想法和制片人沟通以后,获得了投资方的认可,我觉得这样的电影拍出来,能够给人有生活上的启发和触动,所以就决定加入了。


大概聊了一周的时间吧,我带领主创团队和投资方在改编方向上达成一致。故事讲述打渔为生的陈家乐,在水中捞起了一个中枪后却还一息尚存的赌神,后来赌神因为感恩,传授给他一身绝技,其实是赌神在利用陈家乐去复仇,想要打败谋杀自己的对手赌王。然而陈家乐一介平民,突然面对自己拥有了逢赌必赢,以及一夜暴富的能力,内心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整个人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打渔小生了。再接着就被卷入了赌局背后的黑帮内斗,面对爱情和人生开始反思和逆袭。后面的故事我就不能再透露了,大家还是去看电影吧。影片的核心呢还是探讨人性的复杂,不论多老实的人,在面对瞬间跨越到更高一个阶层的巨变,你的物质、金钱、权力都成量级变化的时候,我们其实常常不快乐,甚至迷茫和恐惧。只有很少数的人,才能保持初心,明白自己需要什么,最终能驾驭这种巨变。



听说您在拍赌片之前,其实自己并不会打牌?


高峰:实话说是这样的。


我拍第一部赌片的时候,的确不会打牌,当时跟编剧讨论剧本时就经常被卡住,因为不会打牌就没办法进入主角的内心,当桌面上发了一张红桃A之后,主角会怎么想,做什么反应,对手怎么出牌等等这些内心逻辑我都不知道。于是就拜了几个德扑届的“赌神”为师,像是林智、吕文这些大神,他们都是连续多届WOSP(世界扑克大赛)亚洲杯的冠军,在德扑届很有名,他们也都很真诚的带我打了一段时间牌,甚至还参与我们剧本里牌局的设计。


后来我就没日没夜的一边打牌一边和编剧写剧本,德扑也随之变成了我的一个爱好。不忙的时候参加过“国家杯”的一些德扑比赛,还打进过决赛,以及拿到一些边赛的冠军。当然,这次再拍赌片,我就更得心应手了。说到这个,我再说一个事儿,2019年我跟广东星语影业合作的警匪片《正面暴击》,是星语和公安系统合作的一个系列片。讲述的是一个特别西部的故事,故事中的人物性格都是西北汉子,朴实话少,但是干事说一不二。制片人齐瑞跟我聊完以后,我们一拍即合,决定带着两个编剧在青海住一个月,每天跟警察一样的上班,到警队去开会,跟行动。晚上下班以后走街串巷,到处去蹲点观察,那段时间我都觉得自己快成警察了,看了很多案卷的资料和视频,研究犯罪人的心理活动,走访以前犯案的案发地点等,当然这一切的配合都需要西宁市局的大力配合才能顺利实现。


我觉得如果作为一个导演,这是必修课,也是面对一个题材要做的基本功课,倒不一定要废寝忘食,但是最起码要认真去做好这件事。如果自己都不懂这个专业性的东西,不能亲自去体会这其中的感受,那专业的题材电影肯定是拍不好的。像是拍警匪片,我和编剧去了西宁的警队,呆了一个月天天跟不同警种的警察同志们一起交流探讨,才知道知道刑警和派出所民警以及禁毒警察是怎么分工的,也才知道,人民警察的日常真是非比常人的辛苦,而且为人民服务的精神真的很可敬。

 


我们知道您是做了十多年摄影才转行做导演的,而且您大部分导演作品中,都同时担任摄影指导的工作,请问在片场,是如何平衡导演和摄影指导这两个工作的?


高峰:导演兼摄影指导,这个其实我并不推崇,有好处,也有坏处,逐个来说吧。


因为摄影出身,所以更关注颜色,光线的氛围,以及演员和摄影机的调度这方面,很大程度上在现场能给到演员更好的环境氛围,让演员容易入戏。因为十多年的摄影经验,每次到现场第一件事,我就先让执行导演带和演员去读剧本,而我先开摄影和灯光的会议,把演员的走位和机位图都画好以后,各部门开始执行。我一般会直接告诉摄影师哪台机位装什么焦段的镜头,换什么色片,告诉灯光师灯高,灯量以及灯的位置,这些沟通都会直接形成图画的形式,分发给各部门微信群里,所以就很高效和直接,基本上沟通完就放手他们去做。因为要什么效果我都很清楚。然后我就去跟演员顺这场戏的逻辑,内心情绪等。大概我们顺完了,摄影那边也筹备好了,直接就可以走戏排练了。


这个就是好处,直接和高效,因为你少了一个人的沟通时间,不需要跟摄影指导先沟通,讨论,然后再实施执行。这是对于小的成本来说是可行的,尤其是拍摄动作戏的时候,摄影机够多的话,我也会上去掌机自己拍。因为动作戏一直是我的爱好,拍起来也很过瘾。


但是,剧组一旦庞大了,拍摄压力大的时候,一人兼职两个角色就很疯狂,特别累根本没办法这样操作。例如我们在拍《老爷保号》的时候,在这部电影里,有两场大型演唱会,一场百人婚礼,还有一场几百人在酒吧突发事件打群架的戏。一旦遇到这种数百群演的时候,加上工作人员整个剧组就好几百号人,导演组十几个人都忙不过来,所以就没办法兼任摄影指导了。有预算的情况下,还是必须要有专职的摄影指导来规划镜头的拍摄量和顺序,导演就能专注于演员的表演上。

 

在您的摄影指导生涯中,有拍摄过很多的电影并获得过国际电影节的奖项,跟导演的配合是怎么样的?


高峰:说实话,做摄影指导的时候对电影的追求是“电影要有态度”。所以那时在接片子的时候,都倾向于文艺片,因为导演把剧本发给我的时候,都很打动我。每一个故事都讲述的都是我们身边的人的故事,都能让我们反思,充满力量。

 

我觉得作为摄影,首先就是要喜欢这个剧本,喜欢剧中的人物,才能被情绪所感染和打动。一般在拍摄前,我都会先跟导演做调性的确定,关于影调的确定,也就是颜色偏向,光影氛围的营造。再就是确定镜头调度,哪一场戏怎么拍。还有就是视点的确定,客观的讲述故事,还是带入某一角色视点,这些都涉及到镜头的使用,以及机位与演员摆放的距离远近等。


在开机前越详细,越细致的讨论,在开机的片场,就不会有分歧,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经验。当然有时候导演拍摄兴起,会忽然改变既定计划,我们也会配合导演拍摄他想要的,但是原来的计划还是要拍摄以备用,以防后期剪辑的时候风格不一致。我觉得导演和摄影的关系,更像夫妻俩。导演想要的,我们都会尽力给到,他想不到的我们也要多观察去拍摄到。始终帮助他完成自己想要的内容,是最主要的,这个态度是不能改变的。



您为什么会从摄影指导转成导演的?


高峰:我觉得人的成长是逐渐逐渐形成的,并不是一下自己就会转变,或者就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积累够了或者那个时间到了很多事情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


其实我大学的专业是编导(浙广),毕业时很年轻,根本没有人请你做导演,所以就去了北京电影学院进修摄影。学校后来一毕业就跟组好多年,从掌机熬到了摄影指导。经过十年的历炼,内心慢慢有了一些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就在琢磨写点东西。也是机缘巧合,2017年网络电影爆发,《卧底赌神》在即将开机的那个月,还没有合适的导演,制片人肖颖就把我硬顶上去了,想不到拍完以后那部戏反映和市场都不错,就接下来一直拍卧底系列的故事。


有导演经验以后,我也时常去做摄影合作其他导演拍戏,我觉得这是不冲突的。而且做导演的经历,让我经常反思摄影怎样帮助导演更好地表达这个故事,反而让摄影在另一个维度得到提升。当然,做摄影更轻松,因为你只需要关注一件事情,而导演要方方面面都管,精力耗费的更大。



当然做导演才有机会,将自己的价值观,对事物的看法融入到自己的故事里去,把自己想做的却又无法在现实中实现的事情,写给主角让他们去完成,我只要跟随着他们去体验这个90分钟的人生,这也是一个很过瘾的事情。当然,这对创作环境的要求就会越来越高。目前中国的电影工业体系还不是很发达,在起步阶段,目前所谓的电影工业化,还只是大家一致在倡导的阶段,真正要做起来像是好莱坞那样的标准化,我估计需要几代人的努力,不是三五年的事情。


另外一个就是内容审查需要放开,或者要形成分级制度。虽然我们国家的社会体制跟发达国家(好莱坞)不一样,但是电影还是要回到本质上来说,电影是文化,不单是娱乐和消费商品,在一定程度上要起到推进国家文明,文化进步的作用,像是印度电影,像是韩国电影,都曾经在一定层面上起到了这个作用。记得在我们上大学的时候,老师在课堂上的第一课给我们的教育就是:你们是中国电影的希望和未来,努力推动中国电影的发展个崛起是你们的责任。



作为有明显商业风格的导演,您之后的电影计划会尝试其他类型电影吗?


高峰:除了正在上映的《赌神之神》,我有两个电影已经完成剧本,一个是基于现实题材的亲情电影《爷爷的灯塔》,一个是基于疫情的背景,一群不同种族的人帮助中国人买口罩的喜剧电影《联合国兄弟》。


《爷爷的灯塔》是与广州莱可传媒合作的文艺片,说到这里我不禁想笑,时光轮回,我也要拍文艺片了。这部电影根据真实故事改编,讲述一生都在孤岛上看守灯塔的性格孤僻的老陈,生活中突然有一天闯入了一个小女孩,说是他的孙女。而自己却要签字放弃这个小女孩抚养权。老陈很拒绝接受自己有孙女这个事实,然而不知不觉的相处中两个人已经彼此依赖,后来小女孩还是被领养去了美国生活,而那一刻起,老陈再也不能一个人生活下去了,65岁的他健身跑步学英语远渡重洋到了纽约,为了带孙女回家的故事。这部戏有三分之一的戏份要在纽约拍摄,所以我今年很早就来了纽约这边体验生活,这两部电影在纽约的合拍方,是美国著名的电影制作公司RollinStudio,曾合拍过徐峥导演的《囧妈》,陈思诚导演的《唐探》2等电影,当然RollinStudio也制作过很多美国本土著名的电影作品就不列举了。


 我觉得导演风格,其实是导演在不同生活阶段的表达,不同的年龄段有不同的生活际遇,这对自己的创作所思所想,以及人生体验都有不同的感受。我会将这些感受存储起来,融入到我的作品里面。


 

您后面筹备的电影都有美国拍摄部分,做为中国导演在海外拍摄,您有什么经验分享吗?


高峰:首先说一下我的观点,我会比较倾向于中美合拍的模式,因为这样的合作方式,更多的时候会让我反思我们的问题在哪里,怎么去修正和提高。


作为华人导演,我觉得文化背景和成长环境与他们的不同,即使是在海外的创作,依旧是以华人为主角的故事,其他民族都是碰撞与配搭在电影里面,电影的外表看起来多元化而已。故事的表达核心还是不会改变。不论最终怎样的发展,中国都是最适合华人导演的土壤,因为我们知晓所有的风土人情,知晓大多数情况下我们遇到事情的处理方式,我们的思维模式和情感的表达方式,这样的电影才会接地气,能让更多的观众认同。


当然在美国拍摄也能学到更多的东西,能够把好的技术和工业体系带回给中国的团队,在这期间我也很乐意为中美电影的交流和发展尽我一点点的绵薄之力。大家有需要美国这边国际协拍,或者资源对接方面的,我都可以义务提供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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