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载兴专访四」《银翼杀手2049》中的减法，成就了罗杰·狄金斯的奥斯卡最佳摄影

雷载兴：CSC电影学院导师，北京电影学院教授，摄影系副主任，中国影视摄影师学会理事，1989年考入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1993年大学毕业并留校任教至今。开设课程《电影照明技巧》被评为校级精品课程。

文章选自影视工业网对雷载兴老师的采访，更多采访内容，会在本圈持续更新。

「雷载兴专访一」学摄影弥补了我当不了画家的遗憾 （点击即可阅读）

「雷载兴专访二」这门课，是北京电影学院一种与时俱进的传承（点击即可阅读）

「雷载兴专访三」工作之余，摄影师需要做的四件事（点击即可阅读）

影视工业网：之前是从北京电影学院导师的角度谈感受，那从职业摄影师创作的角度，有什么心得或者新的观点？

摄影师是一个很范的概念，它有各种摄影师，但是我觉得作为电影摄影师，他是一个很另类的，一个小的团体。他做的是跟其他的摄影不一样的。 电影摄影师，他最主要的手段，其实就是灯光光线，这一点是有别于其他所有摄影的。

光线这个东西确实是比较抽象，对吧？比如在剧组，很多导演是会看构图的，现在电影分工有很好的掌机，甚至比摄影指导，拍一些镜头摇的可能还准，甚至眼神还更好，发现穿帮的能力更强，那只是掌机。所以摄影师最后的任务和他的一个核心的工作，最终可能就是一个光线。这是导演和剧组别的人员很难干预的，或者说是真正的属于自己永远拿在手里的一个可以用来创作的这么一个工具。你比如镜头的运动的怎么样？ 对吧？这个导演也能看出来，马上就可以提要求，说你这景别稍微松了点，希望能紧一点，或者说这个运动快了一些，希望能慢一点。甚至有些导演镜头感很好，直接就提要求说你必须有镜头加在这，然后换八五的镜头来拍这个镜头，他很清楚。只有这个光线，你怎么去处理？你怎么去设计？设计一场完整的戏，用哪些方法设计成什么样的光源？什么样的光质，什么样的色温，这些都真真正正属于摄影师的一个创作手段。

摄影师在剧组当中，他其实辅助了导演创作，然后一个DP，在剧组团队协作当中，需要具备非常专业化职业化的一些素养。

首先就是敬业，认真去读剧本，认真去研究每一个场景，把这个场景研究透，然后去设计一些符合对这个剧本理解的光线和镜头。 我觉得这是摄影师首先应该做到的，不要说导演这块更敏感，然后留给导演，导演可能有更多的事情，如果你有一套良好方案，导演其实不会干预的。 

我们经常在创作中会遇到导演干预太多的情况，其实是你的工作人员，某些地方工作不到位，造成的。导演能力很强大，如果你的很多方面不如他的时候，那么他逐渐就会按自己的去执行。导演最清楚，我要什么不要什么，你要给他的东西都是他不想要的时候，他就可能只是维持这样一种合作关系，心里头可能就不会再那么佩服这个摄影师。所以我们会发现一些良好的摄影师，他都会良性循环，会跟不同的好导演去不断地去合作。因为他能够不断地给导演提供一种导演想不到的可能性，让他的东西变得更精彩，这就是摄影师应该做到的。

影视工业网：您拍摄过多种类型的作品，有故事片、申奥的宣传片，包括广告，MV等，这些拍摄有什么不一样？

这些其实都大同小异，最后都是一个核心，就是用最美的影像把它呈现出来。这是一个核心，其实都没有变，不管是电影还是广告，只是拍摄对象不一样，电影是一个长时间的通过几百个镜头，上千个镜头，两千个镜头的积累构成的一个故事。广告是通过可能十个镜头的积累，也是在讲一个故事，其实是大同小异。有时候我们觉得广告好像叙事性差一些，其实广告有它最精致的地方，一些转折点也有，也是最有特点的地方。所以说各有各的不同，我们都应该用一种严肃的创作状态去面对每一次的创作。

影视工业网：您对年轻摄影师的职业规划有什么建议？

这个我觉得其实都差不多，不管做什么，你只要认真地去做，兢兢业业的一点一点地去积累，不管之前的文化程度，你的修养，你的积累怎么样，只要你一点一点去做，总会有所提高，这种提高其实是改变自己，改变自己的过去，让自己离梦想更近了一步。其实所有人的梦想可能都跟我一样，就是有一个电影梦，对吧？

有人说我现在拍广告，最终可能拍几年广告之后，最大的梦想还是去拍电影，为什么爱拍电影？电影它是一个能把你很多的思想能表达出来的一个艺术形式。其他的好像都没有电影的影响力这么大的，比如最近看的这个《我不是药神》，对吧？大家都被感动，因为他的影响力。这就是电影的一种魅力。以前有这个电视台，电视台可以发声，现在随着时代变化，我们可能看电视的机会就变少了，这种东西逐渐就没有了。

电影，你会发现它往往是一种爆炸性的，一段时间密集性的社会话题，能引起所有人的一种关注。把你想要说的话，你想要表达的一种思想，然后传播出去。这就是很多人喜欢电影的一个理由，我相信大家其实想从事这行的人，其实最终的梦想都是这样的。尽管开始的时候说我是为了谋生，我是为了有一个活干，为了挣钱，但是因为你还没有到达那个境界，如果你一天一天的积累，一天一天的成长，有一天你自己也会有这个野心，说我去做导演，我去做摄影师，或者我去写一个自己的故事。

影视工业网：有没有一部您特别喜欢的电影会对您有影响？ 

有一个摄影师，罗杰·迪金斯。他是今年才获得奥斯卡最佳摄影的，对吧？前面有若干次提名，把这些若干次提名的影片都拿出来，跟当年获奖（最佳摄影奖）的影片一对比，你会发现，确实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差一种什么东西呢？我觉得他是差一种说不上来的韵味在里面，直到今年这个《银翼杀手》的时候，其实这个就彻底完成了。今年这个片子，《银翼杀手》当时我一看就觉得这个片子奥斯卡肯定拿定了，不是因为他好多年没拿奖该拿了，而是因为这个片子它确实跟他本人以往的所有的片子来讲，是另外一个高度。

罗杰·狄金斯

简化这个影片，我来概括它，就是在这个光影处理方面，他走的是一个简化的路线，很多东西用放烟的方法让它简化，然后变成剪影。对于细节，不是让这个细节不断的增加，走的是一个减法路线，这是摄影师本人，跟他以往片子还都不太一样的一个地方。他以前的商业片商业味很重，都是在做加法，就是拼命的去使劲。光打得非常绚丽，技巧非常娴熟，所以老觉得缺那么一股顶级作品的韵味。《银翼杀手》其实就是，在经过十几次奥斯卡提名后的他的一个减法，最后他得了。

所以艺术这个东西不见得说是给的越多，你想呈现的越多，效果就越好。往可能是要恰到好处。所以我也提醒，就是共勉，我们做艺术这一块，其实有很多时候就是要做到一个恰到好处，当然做人也是这样，要恰到好处，很多时候都不适合太过。

特别是电影用光，你用过度的时候会显得华丽，这种华丽有时候会显得粉器，总之它会差一点。有时候可能恰恰需要一种很生动的，带有瑕疵的东西，可能恰恰就有一种质感，有一种激情在里面。 这种激情是一种创作现场可能获得的，可能是你提前准备的工作无法完成。有些影片能把这些瑕疵拍出来，那也是很了不起的，比如有些虚焦的，有一些光线的某个区域，是黑死的，层次没有出来，或者说技术上的一些失误，但是恰恰能感觉其中的一种生命力，一种存在感，很多东西的一种很真实的东西。

影视工业网：电影技术发展地非常快，您对这种技术的有什么想法？

关于技术，我兴趣还是比较大的，合成，抠像这些。说起来比较搞笑的一件事，摄影，我拍了那么多电影，摄影其实没有获过什么明显的成就。但恰恰有一部我做视觉效果的一部电影，在金马奖提名。这是一个叫《大明宫》的一个纪录片电影。视觉效果能提名其实也是我对这些技术，这些合成，CG的热爱，也是我的另一种兴趣。 

纪录片《大明宫》剧照

这些技术它都不断在促进艺术本身的一种发展。比如现在流行一种自然光效，就是要追求一种不打灯的效果。现场可能会用一些灯，但是呈现出来的效果是没有打灯，是现场这种黑的钨丝灯的效果，然后不把它处理成白光，让它本身的这种色光表现出来，等等这些东西，其实就是因为感光度在不断地提高。摄影机的敏感度提高，然后来帮助这些创作者提供给操作者提供了更大的可能性，所以目前比较流行，或者是大家比较推崇的一种方式，就是把这个光线极简。

雷载兴老师的《电影照明技巧》即将上线，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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