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我不是药神》导演用到的工作方式和方法
这是导演文牧野第一次走入大众视野,《我不是药神》也是他的长片处女做。在此之前,文牧野拍摄过不少短片,并且入围洛伽诺电影节最佳国际短片单元。
在电影上映之前,影视工业网和导演聊了聊关于《我不是药神》的创作方法,文章主要分为5个方面:作为导演,对于故事戏剧化和深度是如何抉择的,故事在节奏上的控制以及影像风格的设计,还有最终要的是如何解决导演和演员,以及众多主创信任沟通的问题。
导演文牧野和监制宁浩
《我不是药神》戏剧化和深度的选择
《我不是药神》故事是真实发生的,已经非常落地,所以我要做的是“戏剧化”,让故事更好看,更能吸引观众看下去。类型化也好,戏剧化也好,都是为了让故事更有利情感,更有商业诉求。
《我不是药神》里追车、打斗、俏皮话,都是为了让观众把心放在主角和这些角色身上,然后再跟着故事走,他们的苦难让观众感同身受。如果一开始就给观众一个特别贴地的事件,观众是不能感同身受的。可能知识分子可以做到,但是普通老百姓看不清楚这个问题。
《我不是药神》剧照
说到根源,一个电影的诉求到底是什么?是在曲高和寡的层面上讨论一个问题,还是想让更多人在这里得到一个正面的立场?《我不是药神》的诉求就是想让更多的人,一线二线三线四线的城市,甚至是更下层、更底层的人,去电影院感受到生的力量,感受到自己生活中这些病痛。
还有就是艺术性上的探讨,如果这个电影有很大的面,而“面”,有时候和深度是此消彼涨的关系,越深面不会越广,只有像针一样细,才能扎下去。所以越深入,人就越少。如果面越广,深度就不会深。这就是内容的取舍,也是我们电影工作者在做的时候要考虑的取舍。
《我不是药神》剧照
《我不是药神》故事节奏的把控
我在剧本阶段按照类型化写好四幕剧,然后分序列,每个序列有一个主事件,把三分钟一小笑,五分钟一大笑的点位找好。然后从表演角度在编写的时候,合理的编入情节和人物诉求,让每一个配角都在各自可控的空间里让观众代入。
比如:全片160场戏,程勇的戏有140场,然后配角也很多,比如说像刘思慧,看着好像挺耀眼,其实只有30场戏,在哪里让观众了解她就非常重要。比如说和程勇在家里纠缠的戏,还有她看着酒吧领班跳舞时给一个要哭的镜头,这些点需要砸的特别准,不然这个人物空间就窄了。这些所有的东西是建筑学,不是文学,需要认真的打好地基,搞好室外装潢。
《我不是药神》工作照(摄影师王博学和演员徐峥)
《我不是药神》的影像风格
首先我个人喜欢相对手持带有自然感的拍摄方式,这种视听风格也比较适合《我不是药神》。《我不是药神》是现实题材,呼吸感的镜头容易让观众代入,而且符合人眼诉求,当观众慢慢习惯了这种视听之后,就会被带到一个真实的语境里。然后镜头慢慢进入类型化趋势,随着故事慢慢镜头开始稳定,放到了三脚架上,是一个过渡的过程。所以我们视听是从稠到稀的一个过程。前面很浓烈,色彩、声音都很浓烈,随着剧情慢慢进入到后边,当死寂出现的时候,故事开始转入负面,进入负面过程中之后,慢慢焦点就放到了主角身上,所有东西开始变得很稳,镜头也变得很慢。
这个过程需要一个视听路径,导演去给这个路径画一个曲线。美术设计要参照这个曲线去设计。
人物服装渐进变化图
比如故事前半段程勇、刘思慧他们的衣服非常花哨,甚至有豹纹,但是从中点往后,刘思慧再也没穿过豹纹的衣服,因为气氛不符。所以所有的部门,剪辑、美术、摄影、录音都要参照导演画出视听曲线,从战略上去辅助故事。到最后摘口罩的段落,已经变得很形而上。如果电影一开始就呈现形而上的东西,观众是拒绝的。电影其实是一个时间艺术,前面先和观众混熟了,后面再给平常能接受的东西。
《我不是药神》导演文牧野视频
关于“保一条”的工作习惯
当喊保一条,就说明上一条足够好。当喊了保一条之后,全部的主创,加上演员都会认为,导演拿到想要的,保这一条是不是可以给导演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最后我发现我剪辑到电影里的素材,50%是保的那一条。这样可以让演员变得不格式化,放松。所以当我说保一条的时候,演员经常会说:导演,我给你另外一个方式试试行吗?演完就会发现这是对的。所以其实这是一个抓取意外之才的办法。而且现场要喊保一条,而不是再来一条。再来一条,演员会觉得上一条演的不够好。而保一条,会让演员认为一条演的足够好,可以不在乎这次好不好,会再给你一个新呈现。
《我不是药神》工作照
导演和演员以及其他主创的信任、沟通问题
开拍之前必须要解决信任和隔阂问题,用国内的说法就是思想政治工作。思想决定一切,我们要统一我们的愿景,然后要统一我们达到愿景的方式,这个过程非常重要。在生活中达成一个特别特别强的信任感,这种信任感会决定导演在现场能拍多少条。真正帮助电影变好的,不是拍摄那一会儿,是不拍摄的时候,导演和演员的关系,演员和演员之间的关系决定的。
《我不是药神》工作照
《我不是药神》里面为什么演员们能演那么好?就是因为他们在生活中关系极好。电影中有一场散伙饭的戏(火锅),刚一开拍,谭卓看到火锅直接泪奔了。因为她已经搞不清楚自己是角色还是演员,一想到大家要分开,已经情不由衷。其他演员都是这样,他们之间私底下的关系已经决定了,他们在生死离别时的感情厚度,我跟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这样的。所以其实拍电影最重要的,还是要在场下先建立政治互信,思想统一。这样到了现场之后就完全可以无缝衔接,可以让他相信你,你可以打造好。
导演的工作一半是艺术创作,一半是管理,这些其实是管理方面的工作。我在写剧本的时候,除了录音指导没定,所有人都确定了,所以主创方面经历了长期的磨合。也就是导演的准备工作不能只限于作为导演在剧本阶段做准备,你的准备要让你想传达的东西,必须传达的非常准确。你可以用影像的方式传达给摄影,用音乐的方式传达给音乐。让他们在开拍的时候知道自己的目的。这个工作其实并不难,我跟主创进行过五次剧本沟通,一遍一遍的读剧本,哪个地方感觉有问题就提出问题,去探讨,达成共识在往下走,只有做到这个样子,才能够让主创完全一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