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破圈是电影的胜利,但依然难以驱散一种美学上的迷惑……
2019年8月7日刊 | 总第1861期
或许是1979年的《哪吒闹海》给我的印象太过深刻了。
那个版本中,虚实结合的手法表现哪吒拔剑自刎的镜头让人过目不忘。
cult版的哪吒很震撼,也很忧伤。
所以无论怎么想,剔骨剜肉的故事也是最不可能改写成合家欢的。
但是谁知道,哪吒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李靖,也从来都不只是哪吒的爸爸。
于是,有了今天刷新国产动画票房记录的《哪吒之魔童降世》。
从《大圣归来》到《哪吒》
《西游记之大圣归来》最有意义的一个作用在于行业提振。
2015年暑期档,这部作品以较为流畅的故事和较为新鲜的人设,以上映首日仅9.2%的排片,最终逆袭为9.56亿元票房,刷新了国产动画电影纪录。
9.56亿元是个什么概念呢,在此之前的14年里,院线国产动画票房过亿的只有6部,四部“喜羊羊”,一部《熊出没》,一部《十万个冷笑话》。
高回报比,奠定观众基本认识,《大圣归来》给国产动画杀出一条血路。
2016年,搞“情怀营销”的《大鱼海棠》虽然因三角恋故事和宫崎骏风饱受诟病,但能看得出影片在中国古典文化风格的呈现上,所做的努力。
2017年的《大护法》和2018年的《大世界》开辟了国产动画真正的成人向,同时作者风格鲜明。
2019年的《白蛇:缘起》,前半部分保留了香港武侠片的意味,后半部分转化为好莱坞式巨蟒灾难片,整体上说,制作较精良,提供了一种经典IP改编的正确方向,也是追光动画完成度最高的作品。
而《哪吒之魔童降世》的出现,却是国产动画另一个新的起点。
它的成功是当下内地整个动画电影产业的技术、制作水平长期积累的结果。
人设和叙事,是影片成功的关键。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哪吒
《哪吒之魔童降世》对原来我们熟知的故事进行了诸多颠覆。
神话新编要有所突破,必须融入时代的元素。
哪吒在这部电影中是一个丑萌的、不被众人理解的孤独少年,李靖是一个默默守护孩子的慈爱父亲,殷夫人是一个斩妖除魔的独立女性,太乙真人是一口川普的油腻胖子。
从弑父的悲剧少年,到对抗社会偏见、不认命而被感化的少年,电影在神话故事的改头换面中,已试图取得观众的最大公约数。
影片中提炼出的“我命由我不由天”“逆天改命”的个人成长主题,以及亲情、友情和对群体偏见的抗争,更进一步说,是在映射网络暴力、原生家庭、歧视等当下社会问题,容易激发共鸣,留出了时代情绪的倾泻出口。
此外,影片的故事节奏、情绪把控极好。
全片110分钟,前20分左右故事内容为魔丸灵珠互换、哪吒降世、李靖上天,完成故事建制,没有拖泥带水;20-75分钟左右在陈塘关受误解偏见与敖丙相遇完成故事发展;最后75-100分钟完成生日宴结尾天劫。
抹平故事深度,逻辑完整自洽,加之精良的制作和极强的娱乐性(笑点、泪点、燃点),可见导演对这部动画作品定位比较准确。
如果说1979年的《哪吒闹海》风格上是更偏向希腊古典悲剧,并在特殊的时代背景下融入了极强的政治隐喻,而当下《哪吒》的立意则是好莱坞的普世价值。
革命年代,李靖是无情无爱的坏爸爸;今时今日,李靖是一心爱子的好爸爸。
也许,不强求深度,直接刺激观众兴奋神经,是国产动画作品的一个增长点。
这种类型不断壮大,我们未来的“封神宇宙”才有对标漫威这种电影世界观架构的可能性。
民族风格?一种疑惑
从1950年代到1980年代,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开创了折纸动画、剪纸动画和水墨动画等新颖形式,制作出《小蝌蚪找妈妈》(1961)、《大闹天宫》(1964)、 《三个和尚》(1981)等蜚声中外的动画作品。它们独特的中国气派和民族形式在国际上获得了很高声誉,通常被称为“中国学派”。
1950年代,中国动画不仅受到中国古典绘画的影响,还融合了中国戏曲的表演样式,形成独特的中国动画话语。在视觉上强调夸张与程式化,在听觉上强调节奏和打击乐。
到了1980年代,会融合蒙太奇技巧,比如《哪吒闹海》中哪吒自刎前,短镜头快速剪辑制造的视觉高潮。
而当下,我们找不到一种贯穿一致的美学风格。
无论《大圣归来》《大鱼海棠》《白蛇:缘起》,还是《哪吒之魔童降世》,这些影片构筑的当代动画的新风格,更多是杂糅、混杂、不统一的倾向。所谓的古典美学的部分,大多是挪用传统文化元素而已。
《大圣归来》《大鱼海棠》都能找到日漫的影响,而《哪吒之魔童降世》更是流露出比较浓重的后现代主义艺术+古典美学的杂糅风格。
比如《哪吒之魔童降世》中有各种古典元素,但大家公认最独特的、丑萌的哪吒形象,几乎是英国街头顽童(Gorillaz)乐队的一种复刻。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孙悟空、哪吒还是人妖之恋,这些现代版故事叙述中好像多少都损失了中国神话故事中“一物降一物”的那种佛道传统韵味,只愿调配一颗包治百病的大力丸。
【文/洛神】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