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的天不一样?做导演 12 年一样担心房租
导演肖恩·贝克自己掏钱,拍摄了好莱坞不会拍摄的故事。
自述:肖恩·贝克、导演。作品有:《橘色》《佛罗里达乐园》等,《橘色》是第一部全部使用 iPhone 拍摄并在圣丹斯电影节上展出的电影。
2007年,我刚完成我的第三部影片《百老汇王子》(Prince of Broadway),讲述的是关于一个加纳移民在曼哈顿街头卖假钱包和运动鞋的故事。这片花了4.6万美元制作,全是我自己掏的。后来,我决定赌一把,我把所有钱,大约有10万美元,都用到这部影片的发行上,自己来支付发行费用。我们把电影放到纽约一些非常有名的影院,包括Angelika电影中心。其实,上映前的广告宣传需要大量的资金,在纽约时报上发布一条广告要花上千美元,把这么多钱投入到里面简直跟疯了一样,但我对影片有信心(电影节上反响不错)并且我想投资自己的作品,我确信我能赚回来的。
但我大错特错。
《百老汇王子》的票房一败涂地,我花了10万美元发行,结果只收回了2.8万美元,这是我有史以来最失败的投资,我简直就是到了低谷。然后我就染上了烟瘾。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付出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却回报给我这个?我花光了所有积蓄,账户一分钱都没有了,我当时觉得我的电影事业就这么完了。
但,在某些方面来说,这实际上只是个开始。虽然在影片发行方面失败了,却让更多人看到了你的作品。影评人会写关于你的电影的影评;影片开始有资格获得某些奖项;让更多行业决策者看到了你的影片和你的能力。虽然《百老汇王子》商业上失败了,口碑却不错。加上,我们还获得了精神奖(Spirit Award)提名。霎时间,有人提出要投资25万给我的下一部电影《待绽蔷薇》。
《百老汇王子》海报
我很小的时候就爱上了电影,我是在新泽西长大的。我妈妈那时候会带我去当地图书馆看放映,当时放的都是环球怪兽电影的一些片段,像是詹姆士·威尔斯的《弗兰肯斯坦》。很快,我发现了《星球大战》和《第三类接触》。读高中时,我看了《机械战警》和《虎胆龙威》。我不了解工作室制是如何运作的,但梦想着有天我自己能拍大片。
当我结束高中生涯,步入纽约大学的大学生活时,我被独立电影吸引了,我看了:斯派克·李、吉姆·贾木许、理查德·林克莱特和史蒂文·索德伯格的作品。其实生活在纽约本身就是一场电影教育,我去了MoMA,林肯中心,经典电影资料馆和播放世界经典影片和独立影片的纽约艺术影院,我开始爱上了那些更侧重故事而非特效的电影。当我从纽约大学毕业时,我了解到自己无法负担拍一部像《虎胆龙威》这样的动作大片。不过,我对独立影片的热爱却给我指引出一条不同的道路。
所以,我用所有在出版社当视频/音频制片人时的存款,以及做几部广告片赚的钱,在我25岁时拍了第一部故事片《Four Letter Words》,讲述一个居住在美国郊区的年轻人的故事。我们用35mm胶片拍摄,5万预算的大部分花在买胶片上了。为了拍这部片,我们到处求人,借钱和偷;我真的不知道我们是如何做到的。几年后,也就是2000年,影片进入了西南偏南电影节。我就像,“哦,上帝,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种肯定。虽然只是规划入电影节,对我来说却意味着一切。
导演肖恩·贝克
《Four-Letter Words》大受欢迎,甚至拿到了一项小分销协议,但那并不意味着我或投资我下一部电影的人很有钱。说实话,投资在《Four Letter Words》的钱全打水漂了。但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几年间,独立电影制片业的经济发生了根本转变。90年代末的道格玛95运动扭转了一切,这场由丹麦导演拉斯·冯·提尔和托马斯·温特伯格发起的活动向人们展现了小成本电影制作,甚至是用标画质miniDV录像带拍的影片都能被影评人和观众接受,而不是非得用昂贵的胶片。当然,现在只要你手上有台摄影机你就能拍电影,所以电影制作人Shih-Ching Tsou和我仅仅花了3000美元拍了部《Take Out》,讲述关于一个中国餐厅外卖员的故事。演员阵容很小,没有制作团队,主演Charles Chang还兼任第三个制作成员,我们的开销主要花在食物、地铁、硬盘设备和录像带上。
影片进入了Slamdance和一些国外电影节。虽然我们非常兴奋,但是并没有意识到影片在大电影节上首次放映的重要性。自那时候,我学到了很多关于电影节策略的知识。小型电影节不会吸引买家或经销商;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市场。你的电影在哪里首次公映,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影片成功与否。一个小发行方拿走了《Take Out》,但没有资源立即将它在影院上映,虽然我迫切希望看到上映,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除了开始着手拍新电影。
所以,我开始制作《百老汇王子》。当完成后,它开始进入各个电影节,我做了几个极其冒险的决定。第一个是,再次自己掏钱让《Take Out》在国内各大著名电影院上映。对我而言,投入多年精力制作《Take Out》,自掏腰包让它上映似乎是值得的。虽然盈利微乎其微,口碑却相当不错,烂番茄得分100%,我感觉又有了斗志。所以,那是一次冒险。而我在《百老汇王子》赌了一把,也有所回报,虽然并非完全按照我所期望的。
《待绽蔷薇》剧照
由于那些电影评价很高,我的下一部电影《待绽蔷薇》是首次我没有自掏腰包的电影。影片主演德莉·海明威(妈妈是玛利尔·海明威,祖父是欧内斯特·海明威)对出演这部电影很感兴趣,因为她的经纪人在影院看了《百老汇王子》。最终,我疯狂的赌博和对自己的投资都获得了回报。《待绽蔷薇》在西南偏南电影节首映,被音乐盒影业购买,该影片还赢得了精神奖。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的人生从此改变了。《待绽蔷薇》之后,我还经历过几次经济拮据的阶段。我想用1.5千万美元预算拍一部关于布莱顿海滩的电影,但四处找不到投资。
我试图用250万美元拍摄《佛罗里达乐园》,但又再一次找不到投资。那时,我40多岁了,还要向父母借了三个月的钱,真的挺丢脸的,但是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然后,我想起Mark和Jay Duplass是《百老汇王子》的粉丝。我向他们求助,他们同意资助另一部小成本电影《橘色》,讲述的是在好莱坞不那么光鲜的角落里工作的变性妓女。预算很少,所以我们决定用iPhone拍摄。影片在圣丹斯电影节首映,几天内就卖出去了。Magnolia影业发行了这部电影,这次我也无需自掏腰包!这部电影得到了影评人和观众很不错的反馈,甚至还拿了些奖。没人因此片发财,不过还是有些盈利的。
《橘色》海报
《橘色》成功后,我获得了《佛罗里达乐园》的投资,预算超过200万美元,是我前一部电影的15倍还多,讲述生活在迪士尼世界阴影下的贫穷人的故事。我所有的影片似乎都和弱势群体有关,比如经济弱势、孤立、被排斥的和边缘化。一些人是非法移民,一些人是性工作者,一些人很穷,地下经济是他们生存的唯一途径。我们的社会物欲横流:当你看Instagram时,所有人都在炫耀他们买的东西。我们忘了那些通过我们的唯物主义被剥削的人,无论他们是在洛杉矶,生活在好莱坞的阴影下,或是在弗罗里达,生活在巨大主题乐园的阴影下。
我希望有更多关于边缘化社区和亚文化的故事,使人们对它们有更多认识,使他们边缘化的程度越来越小。我不是政治家,我只是个导演和讲故事的人,我的目标只不过是让这些不被当人看待的隐藏人群,通过镜头讲述他们的生活,使人们受启发创建一个更好的世界。有时,让某个问题获得关注是改变的第一步。
《佛罗里达乐园》剧照
我本以为有更多钱办起事来更容易,但后面我才了解到无论预算多少,你总会觉得资金不够,行程很紧,但我们负责地把一切控制在预算内,整个拍摄过程中,每天只加班了一个小时。而我的各种想法也让大家应接不暇!我希望影片里有许多孩子;我希望用35mm胶片拍摄;我选择在仲夏在奥兰多拍摄;这真的是三个很难的制作挑战,但我们对结果很满意。
至于接下来嘛,也没有人找我拍漫威电影,所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拍小时候喜欢的那类大片。这些天,我期待拥有像保罗·托马斯·安德森一样的职业生涯,有能力拍自己写的剧本。当我回顾过去20年,人生的起起伏伏,所有的在自己影片上的冒险投资,我可以说,我终于有了点财务安全感,因为机会终于到来。
昨晚,和我女友坐在沙发上,我说,“你知道吗?我今年46岁了,终于不害怕交不上下个月的房租了。”当谈到个人财务,这是让我感到最心满意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