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音乐点起希望!《流浪地球》作曲创作访谈

2019-02-27 19:02

电影往往很多地方需要观众情绪的投入,而音乐是很好的发酵剂。


#致敬·幕后英雄#春节期间,《流浪地球》燃爆了电影市场,也燃起了观众对于国产科幻的希望。在这期间,电影的原生音乐也广为传播,刘韬参与了本片的作曲,《让我们点燃木星》就是由刘韬老师(影视工业网·幕后英雄APP认证会员)创作完成,片中两处由绝望转向希望时候都是该曲为背景音乐,很好的烘托了剧情,调动了观众的情绪。作者刘韬为我们分享了他是如何写作这首曲子的,除此之外,刘韬也为我们分享了如何看待电影配乐与电影的关系,以及具体创作上的方式、方法。


 

刘韬电影作曲,电影音乐制作人。先后师从于前徐州音协主席费承铿教授、金鸡华表奖得主、中国音乐院长王黎光教授,奥斯卡提名作曲家Bruce Broughton,John Debney,金球奖提名作曲家Christopher Young 等。实习期间于奥斯卡得主Hans Zimmer 工作室任助理。2014年入选美国词曲作家协会Mentor Program。


影视工业网:您如何参与到《流浪地球》工作中的?

 

刘韬:2017年下旬,通过一位影视界共同朋友的介绍,我认识了导演郭帆和制片人龚格尔。得知他们正在制作《流浪地球》。我本人是刘慈欣铁粉,能够接触到这个项目自然十分兴奋,提出尝试为影片做一些小样。小样做出来以后有幸得到了导演制片的充分肯定,那时候就算正式加入了创作工作。

 

影视工业网:这部电影还有其他作曲参与,所以几位作曲如何分工合作?

 

刘韬:并没有直接的合作和交流,而是分别和剧组沟通,提供所需乐曲给剧组,由制片组进行统筹规划。


刘韬在英国伦敦的Abbey Road Studios


影视工业网:你认为,音乐要在电影里起到的作用是什么?

 

刘韬:音乐在电影里的功能仔细说来可以分成十几类,可以对画面进行白描,包括对时间、地点、地域、激烈程度等的直接描绘,我在南加大的电影作曲老师称之为“画面乘以二”。然后就是情绪功能,音乐能够直接影响观众的情绪,是好用到像作弊一样的一种电影手法。如果音画配合得好,观众是可以把从音乐上得到的感动移情到画面和故事上的。当然这种手法也要慎用。如果故事不够,就会显得过于煽情。行业内流行一句话叫“故事不够音乐凑”,其实是不高级的用法。

 

影视工业网:为电影《流浪地球》作曲,如何快速地找到主题或风格?又如何将这些主题、风格运用到影片中?


刘韬:看到粗剪以后我做了好几个版本的概念音乐,分别起名为概念1,概念2,概念3,概念4。发过去以后,龚制片提出:如果听了几遍无法哼出这段旋律,那可能就是太复杂了。导演说,他心目中的《流浪地球》是一部很“燃”的电影,需要希望感。


于是,我就写出了一个以2个音为单位,一共8个音的主题。从略暗淡的小调主和弦开始,连续三个平行大调上明亮的大三和弦的渗透,象征了一种希望感。起名为概念5。导演和制片都很满意这个主题,把它叫做“勇气主题”。

 

后来在做到点燃木星那一段情节的时候,我感觉这个主题应该会挺合适,就写了一个渐渐开始的乐曲,由一个弦乐组的高音音型引入,逐渐推向高潮,最后把这一段主题放了进去,起名为《新的希望》。


《让我们点燃木星》


这段曲子和当时影片里铺的参考音乐相差很远,但仍然得到了导演的认可,随后几次剪辑调整都没有改动,这首曲子就是原声碟里那首《让我们点燃木星》。后来在影院观看成片的时候我才发现这首曲子在各国救援部队一起掉头回来参与救援时又被使用了一遍。这不是我的主意,但效果也的确很棒。如果说有一点点遗憾,那就是如果当时周期允许,能告诉我这一使用意图,让我根据那段剪辑再仔细调整一下乐曲结构而不是直接编辑音频,效果会更好一些。


刘韬在皮克斯动画的讲座


影视工业网:如何让观众从音乐中感受到故事的情感?而且是中国人的情感共鸣,在旋律上会有什么不同吗?

 

刘韬:这一点我这边倒是并没有做很多考虑。我想自己也是中国人,只要能够打动自己,应该也能至少打动一批和自己类似的人吧。我记得有篇研究文章写的是音乐和语言是共通的。一个作曲写出来的作品总是和自己的母语有一定联系。

 

英国作曲家的旋律经常出现起伏较大,附点较多的跳跃性线条,正如英语一个单词的重读轻读。法国作曲家经常写出起伏不太大的旋律,正如法语的起伏不如英语这么大。中国作曲家在写作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写做出一些时值平均的音符,也许和中文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每个字所占时长都差不多这种形式有关系。

 

影视工业网:《流浪地球》采用的工作方式是怎样的?怎么决定在哪里使用某个音乐,可以举例子吗?

 

刘韬:正如我前面提到的,早期会做很多方向性的尝试,定一些调子。到了后期快成片的时候就会根据具体的画面进行创作。电影音乐的实际创作很少像电视剧那样,写一批曲子然后由音乐编辑来贴进去,而是对着具体的画面创作,还是拿《让我们点燃木星》举例。



这段故事先是刘培强试图联系刘启,但信号丢失。两人进行了一段“隔空对话”,音乐是淡淡弦乐背景和简单的钢琴。随着回忆中的爸爸告诉自己“木星是一个大气球”而地球上有25%的氧气,刘启抬头望向木星,所有的小提琴即开始了一个12/8拍子的快速固定音型,意味着他产生了新的主意。随后,刘启突然跑动起来,中提琴和打击乐也加入进来。当李一一突然反应过来的时候,铜管和低音弦乐给音乐又增添一层厚度。接下来对话继续进行,六支圆号一齐奏出一个号召性的旋律,象征着新希望的诞生。这个旋律直接导向乐曲最高潮,最强音恰好落在巨大的行星发动机向天空喷射的画面上,整个乐队所有的乐器一齐演奏。最后,随着刘启一句“来吧,让我们点燃木星!”三支小号嘹亮地奏起了“勇气”主题,这一主题被小提琴的高音区和木管接过来,一行人一齐凝视发动机,心中充满了新的希望。

 

电影音乐每个音的写作都是有原因的,结构上应该和画面严丝合缝,不但能反映该场景画面上的东西,还能够表现一些画面上没有的东西,比如隐藏的故事线索和人物的内心活动。

 

这里不得不提一句,张嘉辉老师真的是一位很棒的剪辑师。尽管是先有剪辑再作曲,但竟然每个重要的动作节点都能很舒服的落到音乐的节拍点上。好的剪辑对节奏的掌握是带有音乐感的。尤其是这一段,音乐的每一层推进都能够很舒服的对准情节点。这和参考音乐的选取也没有关系,因为这一段曲子和参考音乐完全不同,这么好的剪辑节奏是剪辑老师功力的充分体现。



影视工业网:创作周期上,时间是如何分配规划的?

 

刘韬:影片的后期创作周期进行了多次调整和延后,可能是由于国内第一次创作这种大规模视效集中的电影缺乏相应的经验参考导致的。当然这也不是《流浪地球》一个片子所要面临的这种问题,国内电影制作上普遍缺乏严格的计划性,周期总是在调整。而好莱坞电影真的就能做到精确到天的后期计划并严格执行。

 

当然这也没办法,几乎每次约见导演或者和他开电话会议,无论几点,他都是刚刚从一个会议上下来,匆匆说上几句,又投入下一个会议,感觉整个人十分的疲劳,真的很不容易。尽管这一次《流浪地球》很成功,但中国电影工业化进程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如果一直靠电影人这么拼命也不是长远之道,我们希望每个电影人都能够为中国电影“健康工作五十年”。

 


影视工业网:《流浪地球》在配器方法上有尝试不同的变化吗?所以您对器材的看法是怎样的?

 

刘韬:配器上还是相对比较保守的,仍然采用了以管弦乐队为主,加以少量电子音色的方式。电影音乐和舞台剧音乐是一脉相承的。这种基于瓦格纳、施特劳斯的晚期浪漫派的管弦乐配器手法观众十分熟悉,它已经成为了一种全球化的,不带任何地域色彩、时代色彩和人文色彩的音乐。正如大量采用斯特拉文斯基手法写成的《星球大战》并不会让人想到二十世纪初期的欧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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