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科幻迷的电影成长之路——《钢铁苍穹》导演及制片人专访

5月19日至20日，由未来事务管理局主办的首届“亚太科幻大会”在中国科学技术馆成功举办。大会邀请了众多国内外科幻从业者，包括科幻作家、插画家、科幻影视创作者等。影视工业网作为亚太科幻大会的合作单位之一，既推出了“影视工业网科幻圈子”作为科幻迷们集聚一堂交流讨论的平台（加入圈子请扫描文末二维码），也专门派出了媒体记者对知名科幻电影《钢铁苍穹》的导演Timo Vuorensola和制片人Tero Kaukomaa进行了专访。


导演Timo Vuorensola和他的电影《钢铁苍穹》，图片来自mtv.fi

导演Timo Vuorensola是一位狂热的科幻电影爱好者，2005年，尚在读大学的他便与几位志同道合的伙伴拍摄了戏仿好莱坞经典科幻剧集《星际迷航》（Star Trek）的长片《星舰残骸》（Star Wreck），并获得了很大成功，Timo也凭借此片向世人展现了他非凡的才华。

Timo Vuorensola最著名的作品是2012年的电影《钢铁苍穹》（Iron Sky），这是一部由芬兰、德国和澳大利亚合拍的科幻战争喜剧电影。故事背景设定于2018年，讲述纳粹德军在1945年被打败后，逃到月球建造了一个太空舰队，并攻击人类以试图占领地球的虚构故事。《钢铁苍穹》的第二个故事《钢铁苍穹2：即临种族》也将于今年8月份在芬兰上映。而本系列的第三部《钢铁苍穹3：方舟》的故事，则发生在中国，该片与中国联合制作并在中国拍摄。


导演Timo Vuorensola和制片人Tero Kaukomaa在亚太科幻大会，图片来自未来事务管理局

以下是影视工业网对导演Timo Vuorensola和制片人Tero Kaukomaa进行的专访，与他们一起讨论了有关《钢铁苍穹》的创作心得、导演和制片人各自的工作职责、资金的筹集、新电影《钢铁苍穹3：方舟》的拍摄情况等。

影视工业网： 《钢铁苍穹》系列的故事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想到把纳粹和科幻放在一起？

导演Timo：《钢铁苍穹》最初的故事想法是来自我芬兰的一群朋友，我们在讨论关于人生的想法，其中一个朋友说，我们可以做一个有关纳粹和月球的故事，对我们其他人来说这是个很棒的工作，尽管听起来很疯狂，但我们非常喜欢这个点子。虽然它可能有点不现实，但是我们想得越多，就越喜欢这个想法，最后决定，就用它了！

而要讲述这个纳粹在月球上的故事，其实这个科幻故事里的方法论是和历史有重合的，因为在20世纪40年代后半期，纳粹确实在进行一些疯狂的科学实验，比如很多导弹啊、技术啊什么的，因为他们战败了，他们希望能找到任何可能的方法卷土重来，造出比其他人都厉害的武器，他们有很多疯狂的想法，也确实有这样的科研项目，研制飞碟啊、宇宙飞船啊什么的。而在二战之后，也是UFO一类的科幻兴起的时候，40、50年代的时候，也有很多这样的实验，战后美国从纳粹那里得到了很多研究成果，可能不是很有用，但很有意思。这一切都可以与阴谋论相联系，所以这是个有很多料的的事情，可以用来创作科幻故事。

影视工业网：电影里有很多彩蛋，你如何衡量原创和致敬的标准？

导演Timo：致敬只是致敬，而故事是独特的故事。你做的越多，越会带来更多你作为电影迷、科幻迷、流行文化爱好者的东西，你会觉得，啊，为什么不把这个梗放进来呢？有时候彩蛋是偶然发生的，你可能根本没有考虑过，等你做完了你才意识到，哦，难怪这里我觉得这么熟悉。当然有时候你是故意在故事中埋梗，把彩蛋放进去。总之这就是你把你的过去融入到创作中。

影视工业网：你在拍摄时更注重哪些元素？是故事本身、是演员还是特效？你如何做出自己的风格？

导演Timo：我自己不是一个好的摄影师，我不懂摄影，我在这方面就去信任我的摄影师，我也不会亲自做特效，有其他人帮我做，所以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角色。我与这些演员共同工作，要创造在这个疯狂环境中的发生的故事，创造这样的场景，比如纳粹们在月球上，他们还得演得像真有那么回事儿，在那样一种疯狂世界里，他们看起来很可信，他们之间的互动也很可信，角色看起来很真实。所以最终角色才是最有趣的部分。当然其他的一切也会随之而来，我会想在这样的环境下会有怎样的视觉效果，不过角色是在其中最重要的，其他一切都是糖衣炮弹。


《钢铁苍穹》海报，图片来自factorytwofour.com

影视工业网：导演和制片人是如何合作的？又是如何分工负责自己的工作？

制片人Tero：我们有一个非常棒的团队。我认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愿景，就是如何找到我们的观众。为了这个目标，Timo显然是主要负责艺术的部分，我就更多负责“商业”部分。我认为这就是导演和制片人的定义。

导演Timo：是的。我们怎样合作呢？我们通过彼此信任来合作。我信任Tero，Tero也信任我，这也给了我们更多自由去在各自的领域工作，我们就像是一起玩同一个游戏，有着共同的目标，对最终的产品有着共同的期待。这听起来有点像做生意，不过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们很少会有最后在我的艺术方面和Tero的商业方面出现巨大分歧的情况，我不知道这样的情况在我们之间是不是真的发生过，反正我们就是这样交流的，非常清楚明了。

制片人Tero：显然，导演和制片人的关系是非常密切的。我制作过超过20部电影，曾和许多导演合作过，我想有件能够证明我们之间愉快合作的事情是：我们已在一起工作了10年了，仍旧很高兴能与彼此合作。

影视工业网：你的电影预算比较低，但用了很多特效。我们知道特效是很花钱的，你们是如何处理这个预算和花费的问题的？

导演Timo：我想澄清的是，《钢铁苍穹》并不算是低预算电影，其实第一部《钢铁苍穹》花了1000万美元，事实上它是芬兰最贵的电影了。《钢铁苍穹2：即临种族》花费了2000万美元，是第一部的两倍。所以我们认为以欧洲的制作规模来看，《钢铁苍穹》系列并不是低预算电影，当然比起美国好莱坞动辄几亿十几亿的大制作项目来说，预算确实不算高，但是比起其他地方来说，这部电影的花费是适中的。不过问题是，在一个像芬兰这种比较小的电影产业中工作，我们能学到什么：我们学会了如何将有限的资源最大限度地利用起来。

制片人Tero：从另一个角度看，你也可以说“低预算”，因为钱是永远不够花的，有些人非常有野心。假如你有1000万预算，他们会想要做出看起来像2000万的东西，如果你有2000万，他们会想要4000万的效果。这样就会让我们的工作没那么容易，他们想做出高质量的东西。所以从这个方面来说，这部电影感觉像是低成本，但事实上，就像Timo所说，从欧洲规模来说，它不是低成本电影，但从好莱坞规模来说，它却是。

导演Timo：可以说，它不是“低预算”电影，而是“预算永远不够”电影。（笑）


《钢铁苍穹2：即临种族》海报，图片来自laestadea.com

影视工业网：作为制片人，你是如何制定《钢铁苍穹》的制作预算的？哪些方面占用大，是多大比例？

制片人Tero：总的来说，支付薪水是最大的一笔花费。视觉特效显然是占了很大的预算比例，不过你也可以说电影拍摄是制作中最困难的一步，占了预算的很大一部分。其实有很多不同的角度，因为电影开发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你开发一个项目要花好几年，它可能在预算中占到的比例并不大，但是募集资金确实很困难。所以即便仅仅是启动一个项目，可能都非常困难。我不知道这是否回答了你的问题，但是我想说，从开始到最后，我们都缺乏资源。

最初，我的预算是500万美元，因为我知道我能募集到那么多资金。不过后来我们带着我们的想法走出去，开始向外推销这个项目，并且收到了很好的成效，于是我们的野心也跟着增长了起来，最终电影是以1000万的成本制作完成的，这也让这部电影的制作变得更复杂、难度更大。

影视工业网：从商业的角度来说，你认为《钢铁苍穹》的卖点是什么？

制片人Tero：从商业角度来说，因为我们想创立一个授权品牌，想围绕它拍摄几部电影、电视剧，制作游戏、书籍等衍生品，所以《钢铁苍穹》的第一部电影本身并没有赚太多钱，但是它已经成功地在世界各地发行，我们的粉丝也越来越多，它足以让我们建立起这个授权品牌。未来会告诉我们，我们的品牌会不会商业化，并取得成功。

影视工业网：你们是如何选择特效公司的？

制片人Tero：一开始，《钢铁苍穹》第一部特效团队的选择是很自然的，因为我们的另一位制片人本身就是个视觉特效专家。所以就是我、Timo和Samuli [Ahokas]，Samuli就是那位视觉特效专家，我们在芬兰组成了一个团队。在第一部《钢铁苍穹》之后，我们原来的团队没能再聚到一起，所以我们换了家特效公司，最后是和德国的一家名叫Pixomondo的特效公司合作的。他们非常优秀，赢得过奥斯卡，还在做《权利的游戏》等作品。从资金方面来说，他们也很适合这个项目，因为我们得到了很多来自德国的投资。


《钢铁苍穹3：方舟》海报，图片来自kultura.onet.pl

影视工业网：我们来谈谈最新的《钢铁苍穹3：方舟》吧。这部电影现在制作到了哪个阶段了？

导演Timo：我们在今年1月中旬完成了《方舟》的拍摄，所以电影的制作还没有完成，我们还需要进行剪辑，目前正在制作视觉特效，其他的后期制作也在进行中，像音效啊、音乐啊之类的。这就是目前的制作进度。发行日期也还没有确定。

影视工业网：这部电影与前面的两部有什么不同呢？

导演Timo：故事本身就是不同的。与第一部《钢铁苍穹》和第二部《钢铁苍穹2：即临种族》都是不一样的故事。第二部也快上映了。这一部是第三部，有着不同的故事线，不同的角色，但是有着相同的主题和元素，也是去月球的旅程，也有阴谋论，有疯狂的纳粹，这一类的东西。不过在另一个方面来说也很不同，这一部更像是一个“神秘”的故事。第一部《钢铁苍穹》是个讽刺性的故事，第二部更像是一部冒险电影，而这一部就有点像是神秘科幻故事。

影视工业网：《方舟》这部电影吸引人的关键之处是什么？

导演Timo：这是个好问题。我认为，让我被这个故事吸引并爱上这个故事的一个原因，是它使用了很多中国神话元素，但却是在一个非常现代的科幻环境中呈现出来的。这些故事是你从来没听过的，跟西方的科幻故事很不一样。我们听过太多西方科幻故事了，而这个故事就是个全新的东西，听起来非常新奇。在我们做新鲜事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种特别的动力，我们在中国拍一部科幻电影，而中国并没有很多科幻电影，这就让我们感觉站在了前沿。所以无论我们在做的是什么，都感觉是在做一些以前没做过的事情，我们可以说是先锋了。我们尝试了很多事情，有些可行，有些不可行，总之感觉就像在探险一样。

影视工业网：为什么选择在中国拍摄？

导演Timo：这个故事来自我们的制片人Max Wang（王为民），他是个有名的制片人，同时也是《钢铁苍穹》的粉丝。这个故事大纲是他发给我们的，然后我们和他一起把这个故事写成了电影。因为这是个中国故事，所以在中国拍摄是很合理的，我们有大量工作人员也是中国人。当然，这部电影的投资很大一部分也来自中国。


导演Timo Vuorensola在亚太科幻大会，图片来自未来事务管理局

影视工业网：由于这部电影是与中国合拍的，你觉得它与以前的电影制作有什么不同？

导演Timo：我以前从来没有在中国拍过电影，也没有与中国人一起工作的经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中国团队的工作效率。以前拍电影的时候，经常遇到很难推进的时候，但是在中国拍电影，当你有了一个想法，你有热情去做，事情仿佛打个响指就能做到了。我就很震惊：“什么，以前这种事我几年都推进不了！”

制片人Tero：这是我在拍摄中觉得最不可思议的经历。像欧洲电影，涉及的国家很多，投资往往来自很多不同的国家，电影推进起来就会比较困难，因为你动了这一点，就要注意其他部分全都跟上。在中国，推进起来就更有效率。

导演Timo：还有一个挑战，就是语言。有些人英语还不错，有些人就需要翻译才能交流，这种情况下就会比较麻烦。比方说，我们有个演员不会说英语，我们就给他配了个翻译，我就得学着以这样的方式和他交流。还有就是每个国家有些规定不一样，哪些东西能在电影里做，哪些你就得小心地绕开。这也挺有意思的。不过总的来说我觉得这是很好的体验，拍摄进度很快，中国团队工作也很努力。

影视工业网：你觉得语言问题和文化背景问题哪个更有挑战性？

导演Timo：拍电影的时候，其实不管是中国团队还是欧洲团队，人员配置基本上都是差不多的。只是语言会有些麻烦，由于你不得不通过翻译来进行沟通，有些东西解释起来就会很困难，一些信息总会不可避免地遗失，尽管翻译很努力地去做了，但总会有些东西在翻译过程中丢失。

关于文化背景问题，举个例子，在电影中有一段非常重要的父女关系。最初我执导这段关系的时候是以一种非常欧洲的方式来进行的，直到后来我和演员们进行了一次长谈，他们告诉我中国的父女关系是怎样的，家庭关系与欧洲非常不同。对我来说，我开始理解了那种不同真的很令人激动，我根据这些演员提供的意见去执导，塑造出更可信的家庭成员关系，比如在中国，父女关系应该是怎样的，如果我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执导，那就会是非常欧式的家庭关系，那不是我想要的，我希望它可以很中国。所以这些演员给了我很大帮助，让我了解了中国的文化背景。


制片人Tero Kaukomaa在亚太科幻大会，图片来自未来事务管理局

影视工业网：下面这个问题是问制片人的：你认为制片人的职责是什么？一名好制片人的标准是什么？

制片人Tero：我认为这个问题很好，我想它有很多个答案，如果我要总结一下的话，就是你要投入一个项目，你必须真心喜欢这个项目，因为它会持续很长时间，会遇到很多困难，你要从头到尾都喜欢它。你要为导演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为导演提供资源，让他或她可以把你想做的事情推进下去，我认为这很大程度上还取决于导演。对我个人来说，我对发行很感兴趣，一部电影要怎样长期持续下去，对我来说并不仅仅是制片。在电影制作完成之后，电影会怎样继续发展，这是一个涵盖面很广的事情，你至少要懂一些，你得知道怎样组建一个好的团队，因为你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你要做的太多了。所以我认为作为制片人，其中一个优秀品质就是你要知道自己不擅长做什么，要去了解并承认这一点，并且寻找帮手去把这些做好。这个范围很广，包含从A到Z的太多事情，这很有趣，从不无聊，因为你要协调太多事情了。当然，从实践上来说，最大的事情就是募集资金。你是制片人，你要做的就是去找到投资，确定如何最有效地利用这笔钱。

影视工业网：说到募集资金，你们是怎么想到要众筹的？

制片人Tero：这是两件事的结合，Timo在他的第一部电影《星舰残骸》中就众筹了资金，另一方面就是拍摄《钢铁苍穹》时也是很难募集到足够的资金，虽然也得到了一些投资，但是远远不够，项目很容易就会失败。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个英国纪录片，他们是完全通过在英国众筹得到的资金，我就觉得，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我想是绝望让我想要通过众筹的方式来为《钢铁苍穹》募集资金，并且成功了。我觉得是当时的情形让我走到了那一步。

影视工业网：你认为众筹的方式对于所有的电影都通用吗？

制片人Tero：对我来说，我认为众筹是一种营销，是建立观众群的方式。想要完全通过众筹的方式来为电影募集资金的话，是非常困难的。众筹的资金只占了《钢铁苍穹》最终预算的10%，不过我们成功地募集到了这10%的资金，这让那些传统投资方看到了这部电影的潜力，他们会觉得“哇，这部电影真的有大量观众呢。”于是他们也就愿意来给我们投资了。所以众筹帮我们得到了更多被投资的机会。一开始我们的预算是500万，我们募集起来还是很容易的，但之后就困难起来了，我们的预算达到了1000万，这10%的众筹资金帮助我们得到了余下40%的投资，所以众筹的这部分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虽然它只占了预算的10%。之后几年我们一直都采用众筹的方式，我认为它不是募集资金的方法，而是一种营销工具，来建立你的观众群，人们在更多非金钱的方面帮助了我们，他们充分展现了他们的才华，有些人会做设计，有些人能提供法律帮助，有些人在电影中当群众演员，粉丝们给了我们这些帮助，这也让我们省了很大一笔钱。对我来说，这是群体参与和群体合作，而不仅仅是群体集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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