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角度是时代——杜琪峰谈《黑社会》

2014-03-09 21:24
我的角度是时代——杜琪峰谈《黑社会》
每一个时代都要有个视点,没有视点,根本没可能放自己的想法,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可以,不可以的时候像什么呢?我小时候住九龙城,现在叫乐富,以前叫老虎岩,很多同学都是黑帮。我在那边比较敏感,大家都踢足球,过得很生活,哪里有枪呢?哪这么容易去打?台湾的可以,台湾真的很厉害,有一次我在新闻看到,很多警察在抓一个人,机枪很多,香港都是用刀,后来才有一两枪,他们哪有枪?这片子有些人看是英雄,有些人是义气,每个人不同,但我自己的角度是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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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角度是时代——杜琪峰谈《黑社会》

闻天祥(以下简称闻):今年金马奇幻影展的开幕片就是杜导演的《毒战》,导演当时也来这个场地,跟很多影迷朋友分享拍摄的甘苦。今天很高兴又请到导演。首先,黑帮电影在香港影坛是个非常独特的类型,甚至比好莱坞还有意思,吴宇森从《英雄本色》起自成一家,古惑仔系列也在香港红极一时,连王家卫也拍过《旺角卡门》、尔冬陞也拍了《旺角黑夜》。但到了杜琪峯导演手上,我们又看到迥然不同的黑帮电影,今天我们看的影片就叫《黑社会》。先请教导演,黑帮电影对您有什么特别意义?为什么想拍这部片?

杜琪峯(以下简称杜):黑帮电影从香港有电影以来就有了。我的角度是这样看的,每个年代的人有不同眼光、角度去看历史,20年后从事电影工作的人,看黑帮的角度可能又不一样。这要看当时的感受、视点(vision)。97年香港回归大陆,2007年差不多应该有一个普选,但我拍的时候感觉不会有,所以你看这片名叫”election”。我不是心底反共,但这在当时很清楚。我的角度就在看97后的香港有怎样的历史转变。很多人在历史会被记下来,经济、教育、政治各部分,但黑帮不会。很少人把黑帮放进历史里,都是两三个字讲完,香港在60年代有 600万人口,差不多有50万黑帮,不是黑帮的也跟黑帮混,可能当司机或厨房,当时英国人估计超过50万。这都是陪着香港长大的一部分,不管好与不好。

当时10年回归才在想这故事,我的观点比较灰一点,我不相信2007年会有普选。现在讲这个,你们可能觉得是后见之明,但其实我当时就想得很清楚了。很讽刺的,我在研究黑帮时发现,他们几十年前就已经有选举,结果黑的有,白的却没有(全场笑),很奇怪,我们犯了什么罪?!拍这片时有老板说,我们很怕,你一拍还要拍两集,能不能先拍一集?我说,拍一集都很难了,你到时不给我拍怎么拍?!所以就一次拍两集。我以前很少做两集的电影,投资方也怕你讲这什么东西,得努力转很多方法才能拍完。大概用了不到一亿台币拍完两集。

闻:所以一开始就要拍《黑社会2:以和为贵》,不是这集反应很好才拍?

杜:很多人跟景都差不多,当时先拍完第一部,另一部还有一半没拍完,所以先做一部,但两部一定得拍完。

闻:当时合拍已经很普遍了,可是这两集一看就不可能去中国大陆放…

杜:所以先拍一集(笑),在大陆也不是这名字(大陆片名:《龙城岁月》)。这我也不管,拍完根本没想过去大陆。

闻:我想说如果照这片名,不用看影片也就知道会被禁(杜:这个一定(笑))。刚才导演提到英文片名是”election”,也做了一个非常幽默的质问:原来黑道早有选举制度,白道反而没有。可是在这影片里,我们也看到选举过程很诡异,不像一般定义的民主,虽然也是举手投票,但可能某某哥、某某叔讲讲话,就全都被迫举手。导演您是有意识地讽刺什么吗?表面上民主,但还是有点权威、封建。

杜:基本上差不多,没把原有的东西改太多。做研究时,花很多时间找政府文件、报纸、访问老的黑帮。有时一场很简单的戏,像进入黑帮的仪式,问三个,三个说法都不同,他们都70岁了,但在书里写是要做三个月。香港曾经做过一个很大型的入会仪式,2000多人,在一个山洞里。我听了很多、找了很多资料,但没放进去,有放进去的也尽量是真的曾经出现过的。戏剧可以pretend(假装),但规则不能改。

每一个时代都要有个视点,没有视点,根本没可能放自己的想法,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可以,不可以的时候像什么呢?我小时候住九龙城,现在叫乐富,以前叫老虎岩,很多同学都是黑帮。我在那边比较敏感,大家都踢足球,过得很生活,哪里有枪呢?哪这么容易去打?台湾的可以(闻:是吗?!)台湾真的很厉害(全场笑),有一次我在新闻看到,很多警察在抓一个人,机枪很多(闻:陈进兴吗?香港没有这种场面吗?)香港都是用刀,后来才有一两枪,他们哪有枪?这片子有些人看是英雄,有些人是义气,每个人不同,但我自己的角度是时代。
我的角度是时代——杜琪峰谈《黑社会》
闻:确实,这也是看杜导黑社会电影时,印记特别深的部分。我比较八卦的问一下,这片子叫《黑社会》,获得很高评价,相信很多人看过,在香港或其他地方,有真的黑社会来跟您指教哪里不太对或该怎么拍吗?还是你们在拍摄前,除了入会仪式外,某些事情是有所本、真实发生过的?

杜:一般来讲,我们不会去特定讲某人的爸爸、某人的兄弟,是在讲一个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香港也没人来要求、威胁。你去问这些黑帮,都讲做黑帮不是好人,他们也感觉自己不好,希望年轻一代不要走进帮派。但电影放出来以后,他们也不懂得看,以为去看英雄的东西,有些大老看完都不懂得讲啥东西(笑),因为他们看黑帮电影是看开枪的。

闻:这也是我下一个问题。刚才导演讲到,我们以往看到的黑帮电影比较简单,比较浪漫化人物,比较多动作场面,但这部片的人物关系非常非常复杂,我第一次看都要花一些力气辨认。里面好多角色,而且都很精彩,除了任达华、梁家辉这两个主要角色,古天乐、林家栋、林雪、张家辉、王天林都出来啦,要花很多注意力来理解角色关联。不过这是杜导演第一次进入坎城正式竞赛片单元,我一直很好奇,外国人看的时候,搞得清楚这些ABCDE的角色关系吗?当然他们看你的风格觉得很过瘾,但看到最后会不会搞不清谁是谁?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吗?

杜:我认为他们看不清楚(全场笑),他们看中国人好像差不多。台湾有黑帮,会有比较接近的感觉。他们可能就像看一个剧情电影的感受吧。有时他们会问,香港黑帮是不是像《英雄本色》那样,我就说全都不对,他们看这片也觉得完全不像。

闻:刚才导演提醒一件事,哪来这么多枪啊?我们也看到影片里的攻防方式很特别,有人拿石头,有人可以随手随地执起树木殴打,也有很多刀,张家辉被古天乐救走时,肩膀上就插着一把刀。这部电影的黑帮都很生活化,真的是藏于民间啊!很自然就出现在茶楼、商店,甚至在郊外钓鱼。你的镜头要在真实的香港场景拍摄,很多角色、很多动作需要调度,怎样在不妨碍交通与民众生活的情况下,把这些戏调度得这么精彩、逼真?香港街道这么窄,你每部片几乎都有这些高难度示范,怎样办到的?还是你一出来大家就知道杜Sir拍片,自然让给你一个区块?

杜:这方面我们可能习惯香港的环境,我从电视拍到电影,了解香港每一个部分。每个镜头在哪做,成功率多少,都很清楚,像DNA一样指挥着我。利用环境要考虑两个东西:街道的人和交通,这两个比较困扰。店铺可以讲,讲不通就整条街塞起来,一般来讲他们不太理你。白天比较麻烦,每个人都有他去的方向,赶时间,挡太久他们会骂,所以我尽量避免白天,挑晚上拍,人比较少,但得准备灯光,剧本得从这角度去想。有时真的需要一场很多人的戏。第一,不容许群众看见你在拍片;第二,拍完第一个镜头马上走,摆四五部摄影机在路上,整个排好后就走,细节怎么走就自己调整。这是我们长期建立出来的方法,做起来没那么简单。在很多地方拍戏时,你一来,他们就知道要拍电影了,他们很熟的,香港才多大,车子一到他们就知道,这已经是香港的一部分。

闻:我可以请教导演一场戏吗?任达华拿石头杀了梁家辉这场戏,旁边拍到一堆猴子,这些猴子是本来就在那边吗?(杜:本来就在那边)为什么不避开,还是刻意用他们来表现?

杜:我是刻意去找。我的概念是,人本来就是这样,动物一样,当他要杀死一个人,拿什么都能打死你。人在极端的时候,心底的东西就出来了。拍的地方有水塘,旁边是香港很出名的马骝山,拍的时候要拿花生骗牠们来,逗得差不多就喊:「Camera!」牠们走也很快,打一下就跑。这完全是种本性,什么我跟你是兄弟全是假的,当有一天真的他出来时,就跟cannibal(食人族)一样。
我的角度是时代——杜琪峰谈《黑社会》
闻:而且还让小孩看到这个残忍的场面,这场戏确实非常震撼。还有一场我觉得很好玩,当大老们被警察抓走,我们看到王天林导演,里面演邓伯、身材比较胖的老先生,走进警署后皮带被拿走,得拎着裤头出来被问话、接着跟梁家辉谈话。因为老先生肚子很大,拎着裤头有种好笑好笑的感觉,但他又很严肃。这场戏很好玩,不能说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但至少黑道进警局,警察还是比较大,大老也得拎裤子,但还是维持邓伯应有的气势。另外我们也听说王天林是您的师父,我们知道、也看过他以前拍的电影,但他本来就有当演员演戏吗?还是他在家养老,你就叫他出来演一演?

杜:我跟他很长了,当他的副导演差不多一年多、两年,后来我做编导,也去过他的组,由他当监制,约十多年。他退休后,感觉要照顾一下嘛,他在家应该很闷的。我拍电影有时去澳门,就叫他去玩两天,去哪就叫他来玩玩,但每次去他都没工作也闷,就找事给他做。慢慢他变成必须,没他都不可以。他当演员可以跟大家聊天,有工作,感觉自己存在。他大半生在戏棚,只要回拍电影的地方,哪管拍什么。基本上他记不了对白,三行对白我们拍了三天(笑),但没办法,你不能凶啊(全场笑),让他慢慢来,其实都很急。所有人都了解这三段对白讲什么,只有一个人不懂,就是最重要的那个(笑),但没关系,怎样都好,不用给压力,不然他不开心。

闻:这是一个非常迷人的理由,但我觉得王天林在您的片子效果非常好,虽然三段对白演三天,但他也以这片入围金马奖最佳男配角,原来这奖一半要分给导演(笑)。那这个拎裤头的设计,是因为他来演才这样安排?

杜:是真的,香港警察的72小时拘留会收皮带,怕你吊死,龙头进去也一样,哪管是谁,大部分高层警察官都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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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1:我有两个小问题。第一,杜导演在银河映像有几部大家觉得比较偏锋的作品,如《暗花》,大家有个疑问,《暗花》到底是您的作品还是游达志的?第二,杜导怎么训练演员的表演?例如以《大只佬》、《暗战》得奖的刘德华,像周渝民本来不太会演戏,但您看中他的潜力,在《蝴蝶飞》演一个角色,现在慢慢练也得最佳男主角了。

杜:先讲仔仔,我很喜欢他的。《蝴蝶飞》其实是个实验,剧本完全不改,一句都不改,看拍出来会怎样?我是这样想的。仔仔很怕我,但慢慢接触,胆子就大了,感觉他是个可以清楚听懂导演要求的演员,但当时可能有困难,演技还不够丰富。我接受他的最大理由就是他可以做,现在成熟很多,年纪也刚好。所以我这次《单身男女2》再用他,看他怎样,其实他有进步、成熟,多一些不同角色给他都可以。关于跟演员沟通。比方说一个很明白演戏的人,不用管他,只要讲我要什么,不用讲太多,他有能力分析,才是一个好演员,例如黄秋生、刘青云;不用多讲,只要讲程度到哪就行了。我不是针对刘德华,我很喜欢他,他是我心目中的偶像啊!他很努力,工作很专心,拍电影时什么都不管。他的演技要培养,这不是他最厉害的,要慢慢告诉他这个对、这个不对。你要帮他选,给一个范围,他就会做得好;给太多,他考虑太多,就比较麻烦。我跟演员合作的方法大概这样。有些演员演技非常好,但时间久了,好像不变,要告诉他,你本来是什么,不要再演戏,要作回这个人,不要演,尽量想一些方法让演员本身想出来最好。他自己想出来的东西,连续性(continuity)就会比较好。让他晓得他是谁,这是我跟演员沟通的基本方法。《暗花》我是给一个机会,但他没能力,已经怕了,拍死了。我说你不要怕,我跟你一起拍。在拍摄现场时,我告诉他,机器放哪边,你慢慢看,这样拍完整部片。现在已经很久了,十多年了,不要伤害这个年轻导演,我就跟他讲,再想想能不能当导演,当你想好再来找我。

观众2:《黑社会2:以和为贵》的结局,是否也说明您对现在电影产业或未来市场的想法?第二个问题关于演员,虽然刚才已经有人提问,但我想问的是,您从影这么多年,遇到冲突怎么调适?

杜:好复杂呀,这要讲两个小时。冲突嘛,是指哪部分?(闻老师跟观众沟通后把问题聚焦:就像如果你原本叫刘德华这样演,他不要,怎么办?)那么让他死啊!(全场大笑),最后就一起死啊。不会啦,不会有这种状态。就告诉他,不到这水平不会停。刘德华真的很厉害,他是很聪明的明星,现场谁都很给面子。冲着我拍《暗战》时,我说我们拍这么多年电视跟电影,可不可以来些改变,他马上说好啊。他有一个镜头NG了30多次,整个人都不晓得怎么样。我是导演,我就很简单告诉你,今天过不了,明天再来。我会要你去想,是不是要做好这电影,做好这角色。这个工业、这个艺术需要一个指挥官,以过来人身份看,有冲突时,我的决定一定是这样,告诉大家:这电影为了什么而做,如果是为了吃饭,马上做完就吃饭;但这电影有责任、思想,不能走,怎样困难也要承受。拍《毒战》、《高海拔之恋II》这两片,我最大的感受是,原来香港人的精神还在,我们跑到南方、跑到北方,工作最努力的还是香港人。每天都很痛苦,但导演一叫,所有人都来了,有些人不习惯,说天气怎样、太阳没啦,但我们香港人只要导演说镜头搬去那儿,所有人都过去,这是个专业团队。当然,导演本身也要考虑可能性有多大。银河映像成立到现在,差不多17、18年,大部分的人都从那时期拍起,你看credit上的名字都差不多,这是我们的团体精神,怎样都要完成导演要做的东西,所以工作上的冲突不大。演员上,如果不是适合一起走的人,你也不应该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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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3 导演您好,我想问两个《毒战》的问题。我很喜欢这片,中间有一段孙红雷一行人偷天换日、窃取情报,非常精彩,但喜欢看电影的朋友可能会发现跟《不可能的任务4:鬼影行动》有相似之处,不知这是巧合或有意?另外《毒战》是否因为得在中国上映,才让古天乐有这结局?或当初写剧本有安排其他结局?因为我的看法是,如果这部电影在97前拍,可能是古天乐把所有人杀光,自己变大毒枭。

杜:先讲这电影跟《不可能的任务》没有关系,我们拍的时候它好像才刚演,我们做剧本历时很长。三四年前,有个老板叫我们去重庆,希望拍重庆打黑,但后来没拍,拍完一定死(笑)。虽然三年前他们不允许这个剧本,但投资方觉得我们拍的警匪片跟他们以前的公安电影不同,即使这次没成功,也希望我们拍一个不同的警匪片,那时就把剧本弄了,哪晓得《不可能的任务》?!而且我只看过一集,就吴宇森那集,看他怎么搞。后来有人告诉我有些东西一样,没办法了,没可能重拍嘛(笑)。另外是结局,这是早就决定的。一个人不死,死很多人,这个人真的很毒,比毒品更毒,结局一定是这样。但韦家辉曾经有一个版本,在这几场戏后,古天乐跑掉,在云南出现时,遇到一个没死的警员,两人再打一场很大、很灿烂的戏,最后跳入一个很深的瀑布,不晓得死不死。可是我们钱用完了,大部分在天津,本来要求去湖南、广州、云南,都没了,本来是个公路电影,从北方追到南方。后来这电影上映了,他们不相信公安哪有这么好,因为没写到后面,否则骂更多。

闻:所以不会有第二集了?

杜:我希望有啦,但可能危险了。我们很惨的,几个版本都拍,怕有问题可以尽量配合审查,不然人家花怎么多钱,不能上怎么办?幸好通过的版本已经超过以前。

闻:从题材与尺度的拓展来讲,其实是个很重要的里程碑。

杜:但作为电影人,每个环节都得想能不能通过,会消磨创作冲动。每场戏都要拍两次,而且两个版本都得拍好,不能拍一个好、一个不好,这是我们很大的挑战。

闻:审查单位会对枪战拍得太火爆逼真有意见吗?

杜:有喔,本来的枪战比现在多一倍。他们说,我们解放以来从来没有那么厉害的警匪枪战(笑),能不能不要这么多啊!我拍电影没想真的假的。后来剪掉差不多40分钟的枪战,本来警察再死更多一点,他们怕家里的人看得不舒服。

闻:既然这步已经踏出去了,期待下一步有更大突破。虽然欲罢不能,但因为时间的关系得结束这场大师讲堂,非常感谢杜琪峯导演今天全程用国语跟我们Q&A(笑)。

杜:我非常感谢金马奖,不是因为拿了他们的奖(全场笑),是希望香港跟台湾的电影多一点进步。台湾有些新导演已经做得很好,希望香港的新导演可以跟台湾的新导演学习,多一些合作,我们的电影工业能多一些路线去走,变成我们能从电影发挥地区文化。今天看到大家花时间来看、来听,我是真的很感动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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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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