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树先生》创作经验分享——导演韩杰谈同摄影师的合作与沟通
《Hello!树先生》创作经验分享
—— 导演韩杰谈同摄影师的合作与沟通
#创作者访谈#
《Hello!树先生》是导演韩杰继《赖小子》之后的第二部剧情长片,这部电影在保留现实质感的基础上,力求电影的诗意美学。《赖小子》的拍摄地在韩杰的老家山西,据他介绍,山西这座产煤大省群山绵延,房屋构造层峦叠置,既静又高既密又抖地闷堵在画面里。《赖小子》讲述的是年轻人的残酷故事,这恰好是影片想要的效果。
《Hello!树先生》则是另一番风景,虽然它同样将沉重的煤矿现实作为背景,但韩杰改变了自己的策略:拍摄地转移到东北辽源市,这里漂亮的丘陵地带让镜头有了远去的透视感,此外,大地冰雪覆盖让逼仄的现实暂时掩埋在地下,观众感受到声光制造的诗意,并跟随这股诗意层层拨开真实。
树先生家门前的树
在电影里头,主人公树先生的家门口有一株枯枝大树:掘地入树是一个方案,不过地表冰冻采取这一做法颇为困难。剧组跑了十来个地方,影片的美术指导张晓兵最后找到了目前影片的这处景。在原剧本里头,从家到这棵树有一定距离,这涉及到对白、分场的调整,剧本因此根据实景做了些修改。“家”的改造则大刀阔斧,据韩杰介绍,实际情况的“家”原来显得过于破旧,他们便在外墙上涂上了一层白灰,使墙壁看起来有适当的斑驳,其次将窄小的院子破开到菜畦地上,菜畦地削去了三分之一,好让整个院子显得空旷些,一方面考虑到影片的结婚戏主要在院子里,另一方面便于调度开场景。在冰天雪地,他们先用鼓热机给地块鼓风,等慢慢融化开后再重建。
树先生家全景图
此外,原来比较小的大门换成了具有硬质感的铁门,包括门前的这棵树原先长满了高高的野草和玉米桔梗,他们一一将这芜杂的景致做了处理。为了表现树先生结婚之日的喜庆气,在影片中家的外墙壁先后出现两种风貌,第二次处理墙壁被刷上了鲜艳的黄色漆。灵感来源于韩杰的实地察景,他意外的发现村里头景致颜色跳跃,好玩的是不少人家刷上了宜家风格的颜色。
也是出于发行方面的考虑,这部电影选择胶片摄影,如此既能胶片拷贝,也能数字拷贝。对于这两种载体,韩杰认为现在整体的趋势是越来越倾向于数字摄像机,数字系统也发展得非常好,美中不足的是,数字拍摄在颜色系统、宽容度上不比胶片,尤其在暗部画面层次上比较差。
此次胶片摄影机选取了奥地利产的Moviecam,底片选择的是富士,他介绍相比来说富士质感较软,柯达则偏糙。在电影整体的颜色基调上,影片拿到北京电影学院的数字研究所做配方,色调偏黄绿颜色。第一次配方出来,剧组认为显明亮,决定再压暗一些,选取一个中间调。
工作照:右一韩杰,右三黎耀辉
而作为此次的摄影师黎耀辉曾参与过《无间道》、《2046》、《武侠》等几部人气颇高的影片拍摄工作。凭借《2046》,他同杜可风、关本良囊括了第二十四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摄影,第49届西班牙巴利亚多利德国际电影节最佳摄影等多项大奖。值得一提的是,在《Hello!树先生》这部作品前,2007年由张扬导演,赵本山、宋丹丹主演的《落叶归根》是他首度掌镜“大陆风情”的作品。此次导演专访,韩杰侧重分享了与摄影师黎耀辉的合作经验。
□ 黎耀辉可能比较擅长拍商业片(类型片)路子的,然后你之前拍的《赖小子》可能是另一个路子的?
■ 你看他也跟别的导演合作,也会有别的东西出现哦。这里面也会出现一个问题,导演选择摄影师,他们在一起合作,出来的效果会怎么样。
一个摄影师他面对四五个导演,出来的效果不一样,所以不存在一个摄影师他存在很多的经验,然后名气也很大,然后属于另外一个商业系统,不一定。商业有时候是故事决定的,不一定由摄影语言造成的,摄影师它是一个职业。它会满足不同的叙事要求。
□ 有没有他的机位啊、角度等…?
■ 会有分歧,他的站位经常偏向于那种商业的模式,经常发现他在一个至高点,在找一个大全景,那不是我想要的东西,慢慢通过磨合解决。现在镜头语言还是挺统一的,统一到一个特别朴实,比较古典的态度。景和人物的关系,前后的关系,人在画面里面所处的位置,比较属于古典的,没有太多炫耀他的技术。如果炫耀他的技术,那是他很大的强项,我们把这些炫技的东西都取消掉,它的那种摄影语言、商业技巧都取消。因为实际上按他的理念说的话,他是倾向于商业片的那种摄影语言,有非常多的运动,他喜欢这样的东西。但这部电影有非常多固定的镜头,非常宁静的东西。这是我跟他沟通的结果。
在这个过程里面他会有疑虑,说导演你对我有没有要求。他发现我对他没有要求,实际上要求是有的。因为你做出来,你看到这个电影的时候就慢慢发现导演的意图实际上是比较明确的。慢慢到后半程他发现我要的那个点的时候,已经很自觉了。经常会选一个地方,我都没有想到的,但一看,确实是我想要的那个点。包括怎么分镜头,我们都是有参与一起讨论的。
树先生在车站从长春回去,放弃了大全景拍摄方案
□ 沟通上比较具体的例子?
■ 你就说他去长春的时候,路过售票大厅嘛,那是我们开机第一天的戏。原来摄影师在一个二楼的地方选了一个大全景,拍摄他从长春回来。实际上你现在看他从长春回来,是一个平行的横移的镜头。跟着人物在仰,他看着窗外的阳光,然后拎着一个破袋子在走。紧接着下一场就去了咖啡馆。
那种高角度俯拍,其实就脱离了这个电影的视角。它是一种第三人称的叙事,导演讲述的痕迹就出来了,所以后来取消了那个视角。大全景选的是一个离人很近的。
□ 有没有拍出来让你比较意外的,很好的?
■ 很多,对,因为他的片场经验比较多,他的技术性非常强。不单是说对器材应用的技术,是说拍摄电影的技术,比如怎么分镜头、选机位,有时候他真的能弥补你的很多,你困在那个局里头,因为一个导演要想的东西太多。
□ 你这部片子要上院线,那么他的经验在商业角度这方面有什么弥补的吗?
■ 他处理语言的时候有非常多的可能性,看你导演要什么,但同时有一个原则,他知道一场戏出来是几分钟,这是他很强的职业性,有些摄影师他是不管这些的。大陆很多摄影师都不管这些,只管你导演要什么,可能最后拍出来你真的会后悔,因为拍得太铺张了,节奏没有把控好。他对节奏的把控非常准确,他告诉你拍完一场戏需要四个镜头五个镜头,他会给你算起来这个镜头接起来——因为他知道接点,人物走到哪镜头什么位置切一刀,接下来这场戏要多长时间。他经常会提醒我,导演你这场戏太长了,它在一个故事里头你占据了五分钟甚至八分钟太长了。我往往会忽略这一点。导演往往不管,拍足了,但你拍足了后期剪往往剪不开。
房头灯,镜头由右往左移
树先生给二猪下跪戏
□ 里面有一场树先生给二猪下跪的戏,我记得镜头是先照一个床头灯这样移动出来的,换作其他(电影),导演可能会把机器架在那边,拍一个长镜头?
■ 也是透一透气吧,如果外面打打闹闹,然后直接切换到对着窗户,屋里头一个定镜,可能会太过于直接,跟得太紧了。所以他从那起也是挺好的,有一点让人透气嘛,让人缓冲一下。那么紧张的一个外景结束了,接下来怎么了到底是。通过一个墙壁旁边的一个灯摇出来,把人带出来了,它就有一种摄影语言的调度的感觉,让你紧张过后,稍微放松一下,然后再次推起来。它有一种结构,而不是一种直接的对接。
□ 那场光线特别暗,光线怎么考虑的呢?
■ 就是要那种比较昏暗的感觉,就是要那种昏黄的状态下,然后人醉了,看那种现实特别模糊,模糊中有混乱。
□ 灯光有处理吗?
■ 背后一个窗户,但都堵死了,不进光。然后我们也觉得恰恰不进光是最好的,因为进光会把人打亮。所以只在我们摄影机背后加了一个新婚夜昏黄的灯,暖色调的灯。
树先生与弟弟打戏
□ 有一场树先生和弟弟打架的戏,拍摄上有什么困难吗?
■ 那场戏非常苦,冻得大伙都受不了,非常冷,零下三十度。
怕演员受伤主要是,因为上面我们是用柴油粘的棉花团,在顶篷上面铺得密密麻麻的,就让它着起火来的时候有氛围。生活中我们都有经验,顶篷上的一张蛇皮布,它一着很快就着过去了。可能几秒钟的时间就着透了,着透就没光了。
就怕拍摄的时候那个棉布条粘着油掉下来掉到脸上,那个非常危险。我们也没有什么防护措施,只能说在打的时候发现有火团掉下来,就赶紧再给一拳,把那个火踹掉。非常冒险,但是那一条过,拍完了也着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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