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拿性格去框人”编剧述平谈《有话好好说》
1月4日至7日,2021中国济南吴天明青年电影高峰会“爱情·新声——致敬现实主义电影”主题展映在济南百丽宫影城举行展映。放映《日光之下》《有话好好说》《与往事干杯》《蓝色列车》《热恋》《洛桑的家事》《非常爱情》七部国产现实主义佳作。
七部影片,跨度长达三十年,以期借由经典爱情电影和“新生代”爱情电影,为爱情发出“新声”。本期将推送《有话好好说》映后交流,主持人为张弘毅,嘉宾为《有话好好说》编剧述平。
映后主创:述平(编剧)
映后主持:张弘毅
稿件撰写:君伟
01
从小说到电影,风格走向了黑色喜剧
张弘毅:我今天特意重新看了这个电影,第一次看是初二,那是1997年。今天又重新看一遍,依然觉得非常好。这是一部穿越时代的电影。说实话,我记得电影当时上映的时候,票房不是特别好。
述平:如果以现在的眼光看,还可以,四千多万,那时候票价很便宜的。
《有话好好说》编剧 述平
张弘毅:我觉得《有话好好说》讲了一个关于沟通的问题。张艺谋的电影,在我看来,其实很多给大家留下印象的是视觉、画面,这个是第一部我觉得大家对于台词,那句“安红,我想你”,大家所有人可以记到今天的一部戏。所以我想说,这都是述平老师,您为这部片贡献特别大。
述平:《有话好好说》在张艺谋电影系列里,是比较特别的一部。当时找到我的时候应该是1995年,然后写了一年多,1996年拍摄,1997年上映,大概是这样,是个喜剧片的样子。
张弘毅:在这部电影中,我们看到90年代中期的城市,飞速发展……
述平:动荡、蓬勃、向上的那么一个劲儿。
张弘毅:述平老师从小说改编成电影,当时做了哪些处理呢?
述平:那一年我出了一个小说集,张艺谋买了三部,最后只拍了这一部。还有一部后来让吕乐导演拍了,叫《赵先生》。
小说和电影对我来说是两个作品,不太一样。小说建立一个人物关系,部分情节。其实在我在小说里是没有李保田演的这个角色的,做了很大的改动和调整,而且弄成了黑色喜剧的样子。
张弘毅:这个戏摄影指导是吕乐,主演是姜文,后来都是您合作的。
述平:你要细看,这里面集中着好多当时特别牛的人。李雪健后边也出来了。还有傅彪,他都没有台词。傅彪、常戎都在里面,他们去看热闹玩去了,试角演了一下。包括臧天朔,那个歌是他写的。
当时集中好多明星,像赵本山。赵本山那场戏是他和姜文一块攒出来的,当时写得没那么详细。后来张艺谋就说,本山是个好演员。他一上去演就知道,这是一个好演员,就拿那个纸,“有风”,把“有风”给说进去,这不是台词里写的东西。
嘉宾主持 张弘毅
张弘毅:还有张艺谋导演的出演。
述平:当时是姜文架着他演。张艺谋假装谦虚,后来拍的时候,结果那戏拍了三天,挺上劲的。
你们注意到这片子里还有我吗?就是瞿颖去书摊找姜文的时候,旁边下棋那个。
02
性格是把人概念化和简单化的一个说法
观众:在创作的过程中,不管是《晚播新闻》,或者是《某》,包括电影《让子弹飞》,我想问一下您认为什么样的故事能抓住观众?
述平:对我个人而言,或者我的偏好来讲,比较喜欢戏剧性强一点的,浓烈一点的故事。
我不太喜欢那种生活流的、平淡的故事,当然有些人也觉得那个好。
《有话好好说》这两个人都是那种强性格的人,虽然身份地位不一样,角色拉得比较远。但是他们都有一个特别拗,或者特别犟的这么一个性格。一个知识分子,一个社会青年,这么一种关系,俩人平常是遇不到的,因为事情赶到一块了。所以那时候我们聊起来,就好比是秀才遇见兵,兵遇见秀才,最后是秀才变成兵,兵变成秀才。
观众:在设定人物和线索的时候,人物设定是那种复杂的、多变的,还是非黑即白、性格鲜明的?叙事方面是单一的一条线,还是说多条线索共同进行?
述平:这个问题特别好,涉及到了创作。
我不太喜欢非黑即白的、简单的一条单线索的故事,那种比较浅显。我喜欢丰富一点、多面的,我觉得这才是我们每个人经常要有的一个样子。
我写《晚报新闻》,对我来说结构很重要。
你要说设定一个人,什么性格,让他走,我觉得走不动。而且这解释不了人和世界,是把人概念化和简单化的一个说法。
《鬼子来了》姜文扮演的马大三,他是个怯懦的人,什么事都躲在后面。本来要他一个人的命,后来要全村人的命。他一直去杀那俩个鬼子,鬼子和汉奸,最后他没办成,他始终躲着。等到后来,他拿着斧子去砍人,这是他性格吗?解释不了。这不是他性格,是吧?
人,我觉得有更多的一面在里面,不能拿性格去框人。我后来明白为什么有的导演或者编剧,愿意写人物性格,就是演员比着好表演。不是说不要性格,性格也很重要,但是不能以这个作为起点,或者拿这个说事。
张弘毅:补充一句,我一直觉得《有话好好说》是一个两段式的,前面是一个爱情为主的故事,后面变成了一个黑色幽默的,甚至还有动作的一个戏。
述平:我觉得作品就应该是这种。开幕论坛上我也说过这个观点,实际上有点像变魔术,真正引起观赏者的兴趣。
你说你拿一个瓶盖,说这个瓶盖是塑料的,蓝色的,这有一个标,这装的水,这哪生产的,你跟我说这干嘛?人家一反手,变出一个鸽子,这才有意思。
你刚才说的就是这个问题,表面看是个爱情片,后来走到一个你完全不能预知的方向上。
观众:在后来接触电影的过程中,对您写小说有什么影响吗?
述平:非常有影响!以前写小说更注重叙述,现在回头写小说,绝对会有画面感的东西。经过这些年的历练,思维某种程度上已经掰到那边去了,是一种混合的影响。或者说,没像以前写小说那么任性。
观众:除了画面,还有其他方面的影响吗?
述平:更能让我不那么任性,还是刚才那个问题。所谓不那么任性,就是你会照顾到读者或者观众的这种互动,两者之间的互动感,也不会完全地自我,去表达自己的那点自以为是的东西。
观众:在小说改编电影的过程当中,您认为最重要的是什么?
述平:这个说老实话,由不得我。这个是跟导演切磋的时候,他会有他的想法,他会拿1/10这么一点东西,然后把它扩展,重新来做。等于是他利用你的基本框架或者人物关系。
包括《鬼子来了》,其实当时有原著小说,就用了1/10,改编非常大。而且电影它是一个集体创作的东西。
观众:您怎么看待行业内好编剧比较缺乏,或者主流市场很看重票房,但好故事好剧本没那么多?
述平:其实好编剧一直是缺乏的。
要说现在主流电影,大家都看着票房或者什么,我觉得这是一个必经之路。因为中国电影还要漫长的路要走,跟世界电影还有特别大的距离。
我们追求利润、追求票房,大概还得有个十年、八年的时间。烂片横行在我看来不是个问题,很正常。不愿意看,不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