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拍、肩扛、节奏感…《过春天》灵动的视听气质碾压国内95%青春片 | 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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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春天》的主创全部来自电影学院,大家都是同学,甚至来自一个宿舍。这也为这部电影打造了很好的沟通基础,如果你们看过电影,是完全能够感受到这部电影各位主创的努力与真诚,他的创作环境也让人非常羡慕。所以他们一起打磨出的电影,其专业度也非常高。在叙事上不依赖台词(很多电影做不到这点啊),而是用画面以及画面的细节、声音的空间营造....等等叙事和营造、构建人物的内心世界。


《过春天》的摄影指导是朴松日老师,我们这次其实也聊了很多,大概主要分为几个方向:


1,如何用影像构造香港和深圳两个城市的不同,以及如何用影像表现都市。

2,同样是肩扛,如何建立自己的影像特点(影像节奏的解读)

3,摄影师需要“多拍内容”,那“多拍”的应该是什么?

4,摄影除了完成光线造型,又怎么与演员调度产生关系。

5,在具体拍摄时,摄影师还要考虑和照顾什么。


这5个方向都在采访中,作者并没有做具体的区分(因为很多问题互相包含),也因为采访时间和文章长度有限,很多没有聊完,也有一些被作者删掉,所以欢迎大家留言、探讨。


摄影师朴松日(右)、导演白雪(中)、演员倪虹洁(左)


影视工业网:您是什么时候参与到《过春天》这个电影中?


朴松日:最早这个故事是导演白雪在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MFA的毕业作业,《过春天》在剧本没有完成的阶段我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故事。当时这个故事在电影学院拿到了一个支持,学校可以出资50万支持拍摄。我们也有计划过是否可以在这个预算内完成这部电影的拍摄。后来导演参加了青葱计划,找到了电影制作资金,这个项目才开始进入一个正常的轨道。


影视工业网:《过春天》在影像设计上整体的概念是什么?


朴松日:最初我们想的概念是拍一些香港的“背面”,在影像上做的更本地一点。在拍摄前我和导演、制片到香港有过一次堪景,这次堪景对于拍摄的影响特别大。我在07年左右到过香港,然后我们2017年再到香港,我发现香港这个城市几乎没有变化。


因为堪景,我们在香港穿大街越小巷去了很多地方,后面想到了“游客”的概念。在影像上会去强调香港和深圳两个城市的都市感,所以用了很多类似于反光、镜像。


《过春天》剧照


虽然女主佩佩在香港经历了幼儿园、小学、高中,但她的生活圈几乎就是在学校,和游客没有太多的差别。所以我们在香港景象上处理的方法就是景深浅,镜头短,跟拍为主。把人包围在绚烂的光和场景中,不去强调和刻画人物、环境主体,去呈现一种氛围感。就如同人到过一个陌生的城市后,留在记忆中的一定是氛围,可能是当时的空气很好或者环境很潮湿等等,很难记住建筑物的细节。


佩佩虽然出生在深圳,但是她生活的重点是在香港,所以她对自己出生以及成长的地方总会有一个身份的判断,自己到底是哪儿的人,属于不属于这个地方?其实在某种意义上佩佩就是一个新时代下的城市留守儿童。所以在摄影上考虑的支点就是:摄影机是佩佩的一个闺密,和她拥有一样的生活。摄影机跟随她看到了一切,看到了香港学校中规律性的生活,也看到了香港的边边角角,也会跟着佩佩回到家。家,对于佩佩来说虽然是出生和长大的地方,但是这里一成不变。深圳这个城市的变化很大,但是和佩佩家并没有产生直接关系,所以深圳在处理上就是很稳定,很多东西都不太会产生任何变化。


摄影师朴松日在拍摄现场


影视工业网:这部电影什么时候开始想到要用肩扛?


朴松日:首先肩扛是处于成本的考虑,肩扛绝对是最有效,而且是最具有表现力的拍摄方式。另外,采用肩扛的主要原因是《过春天》故事并不复杂。而且这部电影在文本讨论阶段,我们就确定了这部电影不是以叙事为主,更在乎的是参与事情人的反映,以及人的情绪和变化。所以我更着重于人的情绪,更多是用摄影机来烘托情绪的变化和人物调度产生的微妙关系。所以综合成本、还有我们想要的拍摄风格,就决定在香港部分使用手持拍摄。

 

影视工业网:肩扛摄影有很多种,比如第六代导演也很喜欢肩扛,所以对于你来说如何找到这个片子适合的度?


朴松日:因为我视神经特别敏感,所以我特别注意“晃动”这件事情。我在上学的时候就喜欢研究手持拍摄。我手持拍摄受亚利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图的影响挺大,如果仔细研究他的电影就会发现,他对视觉节奏控制的特别好。比如说在几个手持大特写的晃动镜头之后,肯定会有一个大景别的稳定镜头,在节奏上出现“3、2、1、空拍、5、6、7、空拍”这样有张有驰的节奏。


所以我们在做《过春天》这个片子手持拍摄的时候,在调度上和景别控制上会特别注意。《过春天》的景别相比传统手持电影景别要“开”一些,控制的更加靠后。然后在同一个调度中,拍完一遍,我还会选另外一个更松的景别把调度拍一遍。遵循着3、2、1、空拍、5、6、7、空拍的节奏。一定去留下舒适区,让观影感更好一些。包括我们在香港采用纯手持拍摄,到了深圳采用固定机位的拍摄方式,不仅仅是形式上的一种表达,也是视觉节奏上一个天然形成的空拍,这样也就自然给了观众舒适区。


《过春天》工作照


影视工业网:因为电影不是顺拍,所以在节奏感上你如何具体的去把控和实施你设想的节奏?


朴松日:这来自摄影师对于文本的理解。《过春天》因为是导演的第一部长片,我们又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所以作为摄影师在现场的执行层面是要帮忙分担一部分责任。然后,演员也是新人,他们也愿意接受你的建议。这就要求摄影师需要对剧本有相当深入的了解,只有这样才能有底气和有效的执行。包括在拍摄的时候,也要求我要把场与场之间戏的内容想清楚,才能完成你眼前当下这场戏。


然后拍摄的时候,可能会涉及到一个多拍的问题。我认为同一个动作或调度,采用多机位拍摄这是对后期的不负责任。因为这些素材会给剪辑师和导演特别大的选择障碍,有可能就把摄影节奏给“破了”。而对于多拍,我认为是应该多拍“戏”,就是一定要把戏的边缘多拍。如果多拍动作和表演的分解,只会让影像的节奏变的琐碎或没有章法。


《过春天》剧照


影视工业网:当你有了这些概念之后,如何去具体的实施展现呢?


朴松日:摄影师经常会提到坚持,坚持对于我来说就是怎么把日常元素落实到你所认为的概念上。在都市感的元素上我经常用一些镜面的反光,或者是有一些绚烂虚焦的光点、流动的火车,以及霓红灯对人和环境产生的影响。在每个场景中都去努力找到这些元素,让它们参与到摄影以及造型上。


相对来说,深圳的场景比较单一,只有佩佩家的展现。对于这个家的展现就出现过很多挣扎。在合理的情况下,佩佩家的身份、收入决定她不太可能住在高楼,但是都市感是这个电影非常重要的元素。电影是流动的影象,观众不会一帧一帧去观看或者解读,所以我觉得画面一定要呈现出直观感受,直接去表现出佩佩的孤独感。虽然这里万家灯火,可没有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家。所以我在家的场景上坚持了一下,没有按照实际的合理化规定去拍摄。


如果按照逻辑的设定应该是城中村的效果,可如果仅仅为了说明一个人的身份,就把一个人从城中村的环境中进行复杂的调度,这对于这个故事来说是花费了太多的笔墨到过程中,从而造成不够简练。而本片摄影的重点还是更多的去渗透人物的情绪,让人物的情绪在叙事主体上。所以深圳的家我要保住都市感,然后展现家的特殊性。我们找了一个特别通透的房子,一面有一扇玻璃门,玻璃门能够映射到其他楼宇的反光,这样就营造出在城市中生活的这么一个家。


摄影师朴松日在拍摄现场


影视工业网:《过春天》使用了什么机器?拍了多久?


朴松日:我们准备了2台ARRI Alexa Mini和一套VANTAGE镜头,拍摄的时候是采用单机位。因为大家沟通成本比较低,所以这部电影只拍了38天,比原计划提前了将近一周。在光上主要采用的是纯环境光,更多的是做了一些遮挡,留给了更多的时间在表演上。


影视工业网:手持拍摄更多涉及到和演员的合作,所以你们是如何工作的?


朴松日:摄影除了最基本的光线造型之外,更重要的是镜头怎么与演员调度产生关系。怎么运用演员的调度形成造型感,或者把演员放到什么位置,可以形成巨大的反差,这个反差可以对观众产生什么心理变化。


首先我一定让拍摄环境特别舒服,不会让灯光或其他东西对演员产生压力。因为手持拍摄,需要和演员之间进行相互配合,所以我会和演员沟通的非常频繁。在正式开拍之前,我们会和演员有非常多的排练,从而让走位、调度变得都非常熟练。也正是因为排练的时间充分,这也让演员的表演更加“去表演化”。比如吃饭那场戏,我们是中午12点到的拍摄现场,一直排练到下午4、5点才正式开拍,这时候不管是演员之间的互动,还是演员和摄影机之间的配合都已经相当熟练和准确,所以拍起来特别快。


阿豪和佩佩缠手机片段


影视工业网:针对演员你会有特殊的拍摄角度设计吗?


朴松日:这个没有,因为我离演员特别近,我只是在个别台词和情绪上的变化给一些帮助。比如阿豪和佩佩缠手机这场戏,因为空间特别小,如果演员的调度没有变化,戏很容易变的无聊。而这场戏的光打的漂亮,其实并没有太多意义。


我作为摄影师来说,其实更清楚镜头的表现力是什么,所以在拍摄上给到一些简单的帮助,让他们更容易的在其中找到自己要表现的东西。这场戏动作很简单,调度也不复杂,然后我要做的就是在表演过程中怎么调他们的位置,让他们能够产生一些化学反应,让这个镜头产生美感,让人物之间更舒适、自然的产生一个变化。所以真正拍摄的时候,有时候是帮他们调度位置,有时候是给到一些喘息的声音,帮助他们完成表演。



过海关片段


影视工业网:电影多次出现了过海关的场景,你们是如何拍摄的?实拍会容易实现吗?


朴松日:不好拍,我们大概是在正式开拍的前一天才确定海关可以拍摄。之前,我们也试图想过是否可以采用偷拍的方式完成拍摄。因为海关是故事的起点,如果没有海关的场景,故事基本上等于不成立。所以海关的场景我们只能采取堂堂正正的拍摄方式,不能够草率,如果真的采用偷拍的方式,也必须要堂堂正正的完成拍摄,所以比较有困难。


最终海关的戏份我们拍摄了3、4天左右,如果观众仔细看,是可以发现许多穿帮的地方。拍摄的时候我们请了很多群众演员,但是因为拍摄时海关还是正常通行的,我们无法控制海关的人流,所以就可能会导致同一场戏,换个角度,主角身边就换了其他人。但因为海关是从香港到大陆在影象上的过渡环节,所以在拍摄上我们采用了长焦和跟拍,这也属于拍摄上的先天优势,可以把一些穿帮的画面虚化掉。


《过春天》剧照


影视工业网:丢手机那场戏呢,这场戏是如何完成拍摄的?


朴松日:这场戏我们更在乎的是紧张感,因为香港的照明就已经很好了,加上拍摄地点有过街天桥,在天桥上呈现的城市氛围非常不错。非常巧的是,我们拍摄的当天赶上了起风,风的参与让这段戏变的特别有意思,更有张力,更加强化了动感。


轨道部分我们采取偷拍方式完成,如果我们进入护栏拍摄,按照香港的规定,就必须要向政府提出申请,所以我们是在硬性规定下完成了这个操作。拍摄电影总是要想办法解决问题,办法总比问题多,而且在限制的条件下,一定会有更好的表现方式,只是在拍摄的时候需要发现和寻找。然后作为摄影来说,也一定要从制片压力和角度来思考制作电影,拍摄电影有很多方法,甚至忽略掉一个镜头,也是可以聚焦到你所要拍摄的内容,所以这需要摄影师综合去看待和解决问题。


《过春天》剧照


影视工业网:《过春天》在整体打光和色调上,是怎么考虑的?


朴松日:我比较传统,是从拍胶片时代过渡过来的。胶片时代相对而言技术参数都特别简单,可以选择的胶片以及制作的工艺都非常有限。所以现在,我也不太希望拍摄的时候有太多的选择。虽然现在可以有很多LUT,但我不会经常使用。我还是希望镜头呈现,就拍到什么,最好不要有太多的变化。


《过春天》首先要拍的干净,强调都市感。在灯光上是更多的利用城市光,让其他光源参与到环境中来。因为太阳始终都不会变,就需要我们去调整机器的色温,跟随环境光选择到最舒适感觉。光的使用,也和每场戏的布局和安排有关系,我们尽量避免有色光的参与,不让色光特别强烈和明显。如果需要打光,也要遵循一个原则,利用光制造色差和反差。在香港一般场地的面积都很小,很拥挤,但是城市的光源非常好,所以我们就没有必要加强光源,更多是减光的方法和传统工艺的操作,还是比较正常。


调色方案参考


到了后期,很少再有改动,而调色师张亘也是我的师弟,在整个沟通和审美的取向上,大家很统一,所以调色过程也非常流畅。主要是针对佩佩的肤色肤质做了调整,做了一级校色,其他没有太多风格化的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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