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胶片电影!《阳台上》一个弱者报复弱者的故事 | 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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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处女作《耳朵大有福》再到后来的《钢的琴》《胜利》以及现在的《阳台上》,张猛都把镜头对准那些社会底层的小人物,描摹着他们在社会变迁中的迷惘、挣扎。


几年前,凭借那部《钢的琴》,张猛收获了不少提名和奖项,也被赞誉“有腔调”、“有情怀”,但这却没有挽救电影惨淡的票房。接着,张猛拍摄了自己的第三部电影《胜利》,影片已经到了宣传阶段,主演黄海波却因嫖娼被抓,电影迟迟没能上映。如今,新片《阳台上》上映三日,票房仅有三百多万,对于张猛导演来说,似乎他总是欠了一点运气。


2000年,张猛正在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研修班学习,他的偶像之一是凭《小武》崛起的贾樟柯,张猛当时无比真切地觉得“这事挺牛逼的”。同时也生发出一种豪情,“觉得也应该扛起摄影机把整个时代记录下来”。


这个为贾樟柯的电影激动的张猛,当时似乎没有找到确定的出路,2004 年就回到了家乡沈阳,随后进入了本山传媒,在这个阶段他为赵本山写了两个春晚小品《功夫》和《说事儿》,并获了春晚小品一等奖,这也让张猛获得了一些信心。直到2006年,才凭借《耳朵大有福》拿到了釜山电影节的优秀剧本奖,终于有了拍摄电影的启动资金,接下来我们就看到了导演张猛。


导演张猛


这次张猛导演走出了东北,走出了创作舒适区。


《阳台上》改编自任晓雯同名小说,讲述了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整日无所事事的张英雄(王锵饰)一直生活在父母的溺爱下。父亲因为与拆迁工作人员陆志强发生冲突而忽然离世,张英雄决定要为父亲报仇。生性懦弱、摇摆不定的他却在不断偷窥、跟踪的“复仇”过程中,对陆志强的女儿陆珊珊(周冬雨饰)产生了复杂而冲动的感情......张猛导演说这个一个弱者报复弱者的故事。


从《钢的琴》《胜利》到《阳台上》,张猛一直在坚持用胶片,而这也是张猛认为拍电影有魅力的地方,他喜欢拍摄胶片的仪式感,更喜欢拍摄胶片的慢。而慢让电影充满了神奇,也减少了拍摄电影的急躁。



影视工业网:如果没有记错,这部电影的主角是你电影中最年轻的一位?所以这个故事打动你的地方是什么?


张猛:之前的电影写上一代人比较多,可能是我一开始拍电影的时候就把人拍的太老了。那会儿拍电影也没系统化的想过,今天应该拍什么,明天应该拍哪个。就是从熟悉的人物或者环境下手,而这些东西在之前也更加打动我。


《阳台上》小说中,作者对世界和人物的描绘我都很喜欢,很现实主义,但这个现实主义中又有比较特别的东西。这个小说提供了一个社会矛盾,就是所谓的拆迁引起的矛盾。上海现在到处都是处在建设的状态,到处都把弄堂扒掉了,城市一点一点的都把这些都侵蚀掉了,这是小说里提供的东西,也是我喜欢的调调。


主题就是原小说当中的主题,我看到了,在剧本改编过程中就没把它丢掉,就是一个弱者报复弱者的故事。《钢的琴》讲的是人生活在一个集体中,突然社会变革成了个体,到了社会上的不适应。而这个故事更多是现在年轻人的迷茫,这个故事也大部分都是男主张英雄眼中过滤出来的陆姗姗,包括在整个复仇的道路上,一直被其他人“带走”,是一个挺没有目的性的年轻人。



影视工业网:在改编的时候,这个故事在人物、故事、主题上你更在乎的是什么?


张猛:我觉得我更在乎人物,人物出来之后自然产生任务情景。一切是从人物出发,也不会先想一个故事,再去强化人物之类。我大致是先有一个故事,还是针对把这个人物写好。


《阳台上》这部电影不是“写事”的电影,《钢的琴》是一部“写事”的电影,但是它的人物也显得很鲜明。当事情定下来之后,人物要更好,主题也要很明确。任何一个电影总要有一个它要表达的主题,《阳台上》实际上没有偏离小说给我的那种感觉,就是要展开一个弱者要报复,但是发现他人更弱,也许他放弃了,也许他最开始就把这个仇恨忘掉了,挺无力感的一个东西。



影视工业网:在改编的时候,你如何考虑这部电影的视觉化?


张猛:张英雄像小猫钓鱼一样,在故事中跟谁都走了一遍,所以还是以张英雄的视角为主。去展现他怎么看待他身边的人,他就像一个滤镜一样,他把美好的东西都滤了出来,给观众看他看到的东西。


像他在阳台上偷窥来讲,就是他对陆珊珊(周冬雨饰演)爱情一点一点递进的感觉。再有一个,这里面有所谓的城市,也有他曾经居住过的弄堂,在他视觉过程当中,我们用到了几个长镜头,视角从主观变客观,客观变主观,用这种镜头让他看到废墟是什么样子。


小说还是很现实主义,所以我们没有准备特别花哨的东西,每一部电影从实际上创作来讲,有些东西是可以用的,有些东西是不能用的。事先都必须要想好了,任何东西都得从剧本出发。



影视工业网:那这部电影,为什么用胶片拍?国内现在对于胶片的制作流程几乎没有了。


张猛:国内还有,只是设备上稍微麻烦了一点。因为《阳台上》体量不大,所以用胶片也还合适,再有演员的时间也比较充裕,也是机缘巧合,正好赶上了。美国柯达公司开始重新生产的,所以就定了一些胶片。


我们摄影师罗冬也是拍《胜利》时的摄影师,那时候我们也是用胶片拍。我从开始进入拍电影,一直都是使用胶片,数字化之后确实便捷了不少,但是胶片还是有一点仪式感。其实拍摄胶片,现在技术还不是什么问题,因为你洗印完之后,洗印技术的制片厂就会给你发技术合格单,告诉你哪里焦点远了,哪个不好了,然后胶转磁之后,还可以在影院看一下样片。


影视工业网:但数字的反馈会比较快,而且反馈也比较清晰。但是你要等到胶片到了洗印厂之后,才能知道哪里好不好。


张猛:这不就是最初电影的魅力吗?如果都实时的和转播一样,就没什么意思了。


而且胶片的存在,会让所有的人对摄影机会有一点点敬畏感,在现场不会像数字化那么急躁,大家就可以一点一点的来。对于演员的表演来说,胶片也是可以监看的,只是没有那么清晰,它而像焦点之类的现场就需要量尺子,其实数字也是一样要有这些工序的。



影视工业网:这部电影色彩上,有特别的考虑吗?


张猛:在色彩上是有考虑的,我和美术之间先定了一个色彩的基调,至于说其他的倒没有。《阳台上》小说最开始讲的都是拆迁,有提了杀鸽子,这是在小说中发现的,我就说调子里应该带有一点点红色,张英雄透过厕所红颜色的玻璃,既有愤怒,可能也有欲望,这里多做了一点。其实说简单也简单,只要找到那个感觉就对了。大伙在聊的时候,也觉得应该是这样的。我做《钢的琴》阐述的时候,我记得我说了一句,说这里都是红的发黑的厂房,那就整片颜色的调子就定了,其实没那么复杂。



影视工业网:你是怎么选择的演员?又怎么和演员沟通?


张猛:像男主王锵,一见面就觉得挺对的,眼睛很单纯,人也很瘦弱,他身上有一种松懈的懈怠感,这个小说的形象特别符合。因为这是他第一部戏,所以拍摄的时候也拿捏好一种无知者无畏和胆怯的感觉,这个度不是太好拿捏了。而周冬雨本身的条件就非常好。


在现场,有一些东西是可以自由发挥的,但有一些东西是不行的。比如拍摄阳台上,我一定要传达清楚到哪里。告诉他张英雄第一次看是什么样,第二次看是什么样,第三次看是什么样。因为拍摄的时候对面是没有演员的,如果让演员自由发挥这戏就很难拍。而到了街道上、马路上,那就是自由的拍,我们在马路对面有时候会有简单调整,这都比较简单了。



影视工业网:这个故事有很多留白的地方,比如说没有特别交代情感的部分,在故事和表达上你如何做选择?


张猛:我觉得都是一个度吧,都说清楚了,就不是我要的那种感觉了。《阳台上》把英雄他爸说清楚了,把他和陆姗姗是怎么回事说清楚了,我觉得已经够了,情绪已经能够让观众看到那些东西。而不是说要强化,非要强调她是不是傻子,是不是智力不到10岁。这个戏是完全从张英雄过滤的这一点出发,慢慢的展现出来整个他心中陆姗姗的形象。


影视工业网:那你会担心观众看不懂故事吗?


张猛:我觉得还是各花入各眼吧,刚开始做这个项目的时候,我也没有去想太多,去想观众群是怎么样的。这个小说打动我了,我可以把一个文学性较强的一个东西,去把它影像化。


至于说观众之类的,实际上我在做好多项目的时候,我是认为,我能感受到这种东西,我就有可能去看。比如说我感受到了小说里张英雄的那种无奈,然后我也看身边许多年轻人,或者说我身边的一些朋友,也差不多的那种感觉。一进入到社会就挺没有目的的,或者说有目的的来,没目的的往前走。



影视工业网:对于你导演的身份,你会有规划吗?比如说商业导演或作者导演?


张猛:我有时候自己也能写,也可以接一些别样的东西,一直没把自己弄的太累了。就是赶上了,能拍电影,早晚有一天也得拍类型的,也得接别人的片子,不拍片子怎么生活呀?就是顺其自然吧,今天拍一个小片,明天拍一个大商业片,观众也是需要慢慢来培养的,对他们也没有什么要求。


有的时候你也规划不了,不是说你想拍,就可以拍的。生活很复杂,也有很多其他的事情是你预见不了的。你没办法,只能有的时候拍这个或者拍那个,而不是说不想规划。东北三部曲,还有其他的,我当然都想过,但是生活不允许你那样。


影视工业网:因为有两部片子都还没有上映,对你来说会有影响吗?


张猛:还好吧,也没说有一定的影响,不上映的话,对于出品人都是挺不好意思的。慢慢来吧,可能过一段,我们再修改,看能不能上映。


影视工业网:你觉得创作一部电影,对你来说困难在哪一部分?


张猛:我觉得还是事先把剧本做好,我拍电影在剧本的时间比较长。


而拍摄就是比较现实的困难,跟场景打交道,这些困难是能预见的。剧本OK了,扔在那,什么时候拍都可以拍。如果剧本不OK,一切就不行。剧本对我来讲就是满意就是人物建立起来,人物关系要很准确,整个要表达的东西都在含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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